編譯 姚人杰

美國當選總統喬·拜登與他的選舉對手有著截然不同的做事方式
尼爾·萊恩(Neal Lane)是萊斯大學貝克公共政策研究所的科學技術政策資深研究員,擔任過白宮科學技術政策辦公室主任與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主任。
按照現在的局面,唐納德·特朗普的總統任期很快就會成為過去式,然而他執政所留下的破壞性結果需要持久的努力才能修補。在恢復聯邦科研機構的能力與信任方面尤其如此。候任總統喬·拜登需要盡快行動,特別是要平息肆虐中的新冠疫情。這場流行病的新增病例數屢創紀錄,最終死于新冠疫情的人數很可能會超過美國在二戰中的陣亡人數。美國無法繼續忍受特朗普政府毫無計劃、毫無效果、前后不一的應對措施。
亟須采取的行動很多,我們在文中著重討論拜登政府需要立刻采取的5個步驟。我們并非號召讓生活回歸如常,而是號召恢復基礎行業,適當做出一些反直覺的改變,強化美國政策中對科學的運用,更廣泛地依靠科研社群的力量。
特朗普治下新型冠狀病毒工作組表面上指導政府如何應對流行病,但實際上毫無權力,毫不負責。工作組篡奪美國衛生及公共服務部的領導地位,又讓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坐上冷板凳,損害了社會大眾對這兩家機構的信任。
在拜登治下,由哪個機構來領導抗擊疫情?有一個雖然看上去不太顯眼,但其實更好的選擇,那便是白宮科學技術政策辦公室(OSTP)。這個辦公室始建于1976年,旨在為總統提供建議,協調聯邦層面的科學機構。盡管OSTP此前的主要任務是決定科研撥款的優先項目,但它的歷史與授權使得它在理論上適合協調美國抗擊COVID-19的行動。
2020年2月,隨著新冠肺炎疫情開始在美國傳播,政府問責署警告說,美國的生物武器防御戰略需要“從傳統的任務烽火臺朝戰略性全局手段轉變”。OSTP擁有跨機構工作所必備的視角,過去也協調過科技政策。前總統羅納德·里根曾依靠OSTP來推進“星球大戰”彈道導彈防御計劃。
不僅如此,OSTP還會為抗擊疫情提供全新的起點。在特朗普治下,OSTP沒有發揮可見的作用。它不像聯邦層面的其他公共衛生機構,政治色彩沒那么濃厚。
最后,OSTP是白宮內設機構,但也對國會負責,辦公室主任的任命需要參議院批準。這使得OSTP既與總統保持密切關系,又要接受國會監督,與特朗普治下的冠狀病毒工作組全然不同。領導抗擊疫情需要政府內跨部門的合作,讓OSTP負責會提高合法性,因為民主黨人領導的辦公室也許要與共和黨人領導的參議院共事。OSTP的領導者——白宮科學顧問——也應當被提升為總統內閣成員。這就保證在做出最為重要的決策時,白宮科學顧問是與會者之一,同時向聯邦機構、國會和大眾表明OSTP的重要性。
一個有效運轉的咨詢機構是由顧問提出建議,決策者做出決定。建議的形式可能是對科學事務的技術指引(比如,某種特定的藥物是否能抑制新冠病毒的傳播)、提供替代政策(讓學校重新開學同時又能降低風險的替代做法是什么),或者推薦采取特定行動(是否應該強制在室內佩戴口罩)。特朗普通常都對科學建議不理不睬,或者出于政治利益而加以操縱利用。當抗擊疫情的措施由臨時組織的團體掌管時,就更容易實現上述目的。譬如,特朗普挑選放射學專家斯科特·阿特拉斯(Scott Atlas)為首席流行病顧問,讓他對抗政府機構中的科學家,支持總統的政治決策。
白宮還需要摒棄特朗普時期制定的糟糕政策,那些政策使得政府無法吸收才能出眾的專才。首先應該撤銷特朗普2020年10月簽署的行政命令。美國政府內一些崗位通常由常任雇員擔任,常任雇員不會因政黨交替而失去工作,而特朗普簽署的行政命令移除了那些崗位公務員的保護待遇,使得政府更容易基于政治原因而解雇政府雇員。咨詢委員會——譬如領導美國國家氣候評估的委員會——應當由獨立專家組成,由兩黨參與的小組遴選人選,不要有政治任命的人選,而且政治任命的官員應當永遠不能變更或修改科學咨詢委員會的報告或建議。
這些改革受到的主要批評可能是會給獨立專家授予比政府官員更大的權力。確實如此,我們將這視為特征,而非缺陷。另外,獲得獨立建議并不意味著決策者永遠會聽之任之;2011年,前總統巴拉克·奧巴馬政府與專家顧問的建議背道而馳,決定限制緊急避孕藥的散發;2016年,奧巴馬政府同樣拒絕專家加強保護臭氧層規章的建議。然而,正如拜登說的,決策者有義務去“聆聽科學家的聲音”。
奧巴馬政府發起在聯邦機構中實施科研誠信政策的嘗試;作為回應,大約有24家機構制定相關的管理政策。

安東尼·福奇(Anthony Fauci)是美國國立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所長,也是唐納德·特朗普治下冠狀病毒工作組的成員。他與特朗普在如何應對疫情上發生沖突
但是隨后的多份評估(包括政府問責署的評估報告)發現,這些科研誠信政策受到不一致的解讀和應用。包括國立衛生研究院和勞工部在內的其他機構沒有制定相關政策,已經制定政策的機構對“科研誠信”的定義也是五花八門,對于如何處理媒體關系、如何處理迥然不同的科學觀點等問題給出的指導方針相互矛盾。然而,特朗普政府無情地凌駕于這些規則之上,譬如禁止國務院的一名分析師在他交給國會委員會的書面證詞中納入氣候變化的相關信息。
開展一致性立法,允許國會監督,這樣就使得科研誠信問題越發難以忽視或回避。現有好幾份提案都涉及要增進科研誠信,保護科研機構官員,加強國會節制行政分支的能力。總統極少會提倡限制自身權力,但拜登總統應該邁出這一步。2019年,眾議院提出了一個相關議案,得到了200多名眾議員的聯署。
在疫情期間,美國公立大學系統遭受了大幅的預算削減,很可能在相當長時期都得不到緩解。過去幾十年中,各州政府已經在不斷削減對公立大學的資助。根據美國人文與科學院的資料,從2000年到2014年,各州對每個大學生的撥款平均削減了30%。此舉導致學雜費暴漲,大學更加依賴本州以外學生繳納的學費,借此取代減少的州政府撥款,同時學生負債也急劇增加。部分學生的損失尤其嚴重:教育基金會近期發布的一份報告指出,美國最頂尖的101所大學中有75%在黑人學生可及性方面不及格,有大約50%的學校在拉丁裔學生可及性方面不及格。
聯邦政府應當幫助那些長遠來看財政可維持的公立大學,甚至提供暫時資金幫助大學恢復。此外,還應該包括提高學生、教職員工和科研人員多元化的方案。
批評人士也許會爭論說,這些問題不是聯邦政府該關切的事。然而,數據表明,美國公立大學面臨的問題是系統性、全國性的問題。聯邦政府本就應該在高等教育政策上發揮重要作用,這方面有許多先例,最早可追溯至《1965年高等教育法》。
盡管特朗普政府努力削減投入,美國國會還是確保2017年至2020年間聯邦政府研發投入的增長超過20%。然而,在各國研發投入(包括公共和私營部門,以占國內生產總值的百分比來比較)排名上,美國在經合組織(OECD)成員國中名列第10位,最近幾十年里,聯邦政府中的研發投入份額不斷下跌。
拜登團隊給出的政策建議,以及國會的幾份兩黨合作議案都提出,聯邦政府的研發撥款會大幅增加。增加撥款的同時,必須要調整重點。科研撥款應該不再基于對上一任總統所留下預算的提高改進上,而是必須將重心更多放在實現全國政策目標和基礎科學知識的超越上。
譬如,讓發電業實現二氧化碳零排放,就需要聯邦政府與產業界合作,共同支持可持續能源技術創新。其他重心應當包括以科技研發幫助美國人民從新冠疫情、經濟災難、“信疫”(infodemic)和蹂躪中恢復元氣。
學術研究群體傳統上強調基礎科學研究,而不是旨在解決社會挑戰的科學,因為基礎科學研究主要由學術界承擔,而后者由聯邦實驗室承擔。為了獲取研究人員對于“任務科學”的支持,拜登政府未來需要向學術界保證,政府會繼續支持基礎科學研究。
拜登政府面對的挑戰讓人不由地擔心。然而,這些挑戰也創造機遇,拜登政府有機會使“重建得更好”成為現實,而不只是保險杠貼紙而已。
資料來源N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