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棒夫妻和沙漠中的30萬株愛情樹

文/依江寧

2020 年8 月25 日，是中國傳統(tǒng)的七夕節(jié)，網(wǎng)友們發(fā)現(xiàn)，這天給手機里的螞蟻森林愛情樹澆水520克，就會出現(xiàn)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場景。但許多網(wǎng)友不知道的是，這是螞蟻森林在向阿拉善盟一對大漠深處的“花棒夫妻”致敬。

返鄉(xiāng)種樹，為了找回童年的記憶

徐世軍今年48 歲，出生于內蒙古自治區(qū)阿拉善盟阿拉善左旗額爾克哈什哈蘇木烏尼格圖嘎查。上世紀80年代，這里還是草原，后來隨著牲畜數(shù)量的暴發(fā)式增長，草場開始退化。生態(tài)日趨惡化，嘎查很多牧民賣掉牲畜，搬出沙區(qū)。2005年，徐世軍也下定決心搬離家鄉(xiāng)，去往城市發(fā)展。

徐世軍勤勞肯干，開過建筑工程車，和人合作運營過礦區(qū)，還做過戈壁奇石生意，賺的錢越來越多，生活條件也越來越好，但他心里一直惦記著老家和沙區(qū)。

30 多歲時，徐世軍通過相親認識了阿拉騰花。第一次見到她，徐世軍就認定她是這輩子相守的人。相處兩年后，兩人結了婚。婚后，阿拉騰花發(fā)現(xiàn)丈夫是一個特別念舊的人，常常跟她叨嘮老家的那些人和事，繪聲繪色地向她講起小時候騎馬的經(jīng)歷。

徐世軍和阿拉騰花

徐世軍跟妻子說：“騰格里雖然是沙漠，但阿爸曾在家的門前屋后種了好大一片樹，晚上坐在樹蔭下看月亮，別提多美了。等我們老了，我想住到嘎查的老房子去，看著孩子們在樹蔭下玩游戲……”妻子說：“你既然這么懷念老家，為什么我們不回去看看呢？”徐世軍并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因為進出騰格里沙漠腹地交通極為不便，拖家?guī)Э冢幌肟嗔似拮印Ｖ钡?014年，騰格里沙漠即將通公路的消息傳來，徐世軍覺得返鄉(xiāng)的時機來了。

2015 年，公路一開通，徐世軍就開車帶著妻子回到闊別十年的老家。站在老房子前面，他突然發(fā)現(xiàn)記憶竟然找不到了。房前屋后的樹枯死大半，幾乎看不到綠色，一場風來，到處飛沙走石。

徐世軍心里頗為傷感，他不知道如何讓下一代在大漠里找到曾經(jīng)有過的綠色印象，更不知道如何安放回鄉(xiāng)養(yǎng)老的夢想。思考了幾個晚上后，他對阿拉騰花說：“趁現(xiàn)在手里還有一些余錢，我想回老家種樹。”

他心疼樹，妻子心疼他

阿拉善是典型的干旱半干旱地區(qū)，風大沙多，晝夜溫差大，在這里種植物是一個挑戰(zhàn)，但徐世軍還是決定迎難而上。他為了改善房前屋后的植被，壓住風沙，在老房子周邊栽樹種草。

一段時間后，小樹慢慢長大了，防沙固沙的效果特別好。看著小樹的枝條在風中翩翩起舞，徐世軍心中的歡喜也一點點涌了出來，童年的那片綠色又回來了。他喜歡這樣的生活，也喜歡上了種樹，開始在周邊大片地種。選購苗木、雇用工人和機械，綠化千余畝土地，徐世軍自掏腰包前后投資了20余萬元。

風沙漫天的荒漠里，忙碌的徐世軍身邊，只有阿拉騰花默默地陪著他風吹日曬、忙里忙外。兩年下來，兩個人的皮膚都曬黑了很多，家里的錢也花了很多，阿拉騰花從來沒有抱怨過。

2016年支付寶推出螞蟻森林，網(wǎng)友們積攢能量在網(wǎng)上種樹，螞蟻金服則聯(lián)合公益組織在阿拉善種下一棵真實的樹。2017年起，徐世軍夫婦開始承擔螞蟻森林種樹的項目，主要在阿拉善沙漠種植花棒樹。

花棒樹，又名“沙漠姑娘”，因枝葉茂盛、根系發(fā)達，是防風固沙的一把好手，更因掛滿枝頭的粉紫花朵，以及適合沙漠生存的超強生命力，被網(wǎng)友稱為“愛情樹”。“每一棵花棒都是網(wǎng)友們的感情故事，雖然我們素不相識，但樹是有靈性的，我們得照顧好。”有了這么多人的支持，夫妻倆種樹的勁頭更足了。

最早種樹，完全是靠鐵鍬一個坑一個坑挖出來的，后來徐世軍發(fā)現(xiàn)了一種手提式打坑機，人可以稍微輕松些。之后，徐世軍又受耕地用的農用四輪車啟發(fā)，鼓搗出一種“沙漠種樹神器”，將手持鉆沙的工具和農用四輪車結合，幾經(jīng)折騰終于改裝成功了，幾秒鐘就能打一個坑。幾千畝的樹苗，十幾天就種完了。

徐世軍將“種樹神器”發(fā)明申請了專利，但并沒有用它來賺錢。他將發(fā)明發(fā)到網(wǎng)上共享，一傳十，十傳百，后來周邊大大小小的種植戶都開始用這種“神器”種樹。

2019 年的春天，除了為螞蟻森林種花棒，徐世軍還自費種下5000棵胡楊。眼看種下的樹越來越多，一大片綠色即將成形。可就在這年8 月，徐世軍去巴彥浩特鎮(zhèn)辦事，不料飛來橫禍，一輛失控的小轎車從背后撞倒站在路邊的他。

阿拉騰花接到丈夫遭遇車禍的消息，到醫(yī)院一看，丈夫的一條腿已經(jīng)沒了，她感覺天都塌了下來。徐世軍心里非常愧疚，因為受傷后，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全靠阿拉騰花。但他心里更加焦急，妻子心疼他，他心疼樹。

守望大漠，給30萬網(wǎng)友種下“愛情樹”

七八月是阿拉善沙漠地區(qū)最干旱的時候，花棒林澆水量會非常大。因為住院耽誤了澆水，徐世軍束手無策，只能天天望著窗外，盼望著下一點雨。

可這場雨直到9月份才下下來，雨來了，他的心也舒展開了。此時已是截肢手術后一個月，聽醫(yī)生說可以下床了，徐世軍就急忙讓妻子陪著去沙區(qū)看樹。

雖然失去左腿，徐世軍仍親自到苗木基地選購樹苗，回到沙區(qū)，雇了十多名工人種樹。阿拉騰花則全力做好后勤，買菜做飯，有時候也幫忙種樹。和癡迷種樹的丈夫相處久了，他的夢也變成了阿拉騰花的夢：“他有啥夢想我都支持他，我就跟他守著這片林，等樹長大了，我們就在樹前下棋，在這里養(yǎng)老。”

“我沒有想過放棄，也絕對不會放棄。”徐世軍說，“我們必須種出一片森林來。”他拄著雙拐，與妻子在灌木間穿行、巡護。他們精心侍弄的這些灌木主要是花棒，面積超過6000畝，有30余萬株。這是徐世軍夫妻倆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為螞蟻森林網(wǎng)友們種下的“愛情樹”。

茫茫的騰格里沙漠腹地，早兩年種下的花棒身姿挺拔，枝頭長出星星點點的粉花。2020 年8 月25 日，七夕節(jié)，徐世軍拉著妻子來到一棵半米多高的花棒前，在這個特別的日子里和妻子在“愛情樹”前合影，是他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