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至 柔
張某是某公司銷售部副主任,經常因跟客戶談生意而喝酒。某日,張某陪同公司副總經理會客洽談業務,當晚安排與客戶晚餐。席間張某約喝八兩白酒,在歸家途中突然出現嘔吐休克癥狀,助理趕緊將其送往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醫院診斷張某為心源性猝死。后經法醫鑒定尸體檢驗確認張某每100ml血液酒精含量為241mg。飲酒為猝死的誘因。之后,張某家屬向當地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門遞送材料申請工傷認定。當地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門經調查核實后認為,張某因與他人共同喝酒并不屬于在工作時間、工作崗位上,因過度飲酒誘發心源性猝死,不符合《工傷保險條例》相關規定,因而不屬于工傷,作出張某死亡不屬于工傷的認定結論。張某家屬不認同當地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門的認定結論,認為張某是在履行工作職責,與公司領導一起同客戶洽談業務,在當晚安排與客戶晚餐時也在圍繞工作進行溝通,與客戶喝酒是洽談業務的延續,屬于工作的內容,喝酒的飯店即為工作場所,符合《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四條“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內,因履行工作職責受到暴力等意外傷害的”應當認定為工傷的規定。其中“暴力等意外傷害”并沒有排除因過度飲酒誘發心源性猝死情形。同時符合《工傷保險條例》第十五條“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崗位,突發疾病死亡或者在48小時之內經搶救無效死亡的”視同工傷的規定。遂向當地人民法院申請行政訴訟,請求撤銷該人力資源社會保障局《不予認定工傷決定書》,并要求人社局重新認定為工傷。
一審法院認為,張某是在接受單位領導指派陪客戶吃飯的崗位上,因飲酒而導致心源性猝死,可視為在工作時間和崗位上發病,根據《工傷保險條例》,張某的死亡應視為工傷。一審法院遂作出判決,撤銷當地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作出的《不予認定工傷決定書》,并限定其在法定期限內重新作出具體行政行為。
被告當地人力資源社會保障局不服一審法院判決,提出上訴。二審法院審理后認為,張某陪客戶吃飯不屬于正常的工作范疇,且因醉酒死亡,不能認定為工傷。由此,二審法院作出判決,撤銷一審法院對《不予認定工傷決定書》的撤銷判決,維持市人力資源社會保障局作出的《不予認定工傷決定書》。
因工作原因醉酒導致傷亡,能否認定為工傷。
如上文所述,張某因履行工作職責與客戶洽談業務,繼而到飯店共進晚餐,晚餐時陪客戶喝酒并繼續談及業務可做以下分析。一是如是因繼續談業務,可將晚飯就餐的地點視為工作崗位(工作場所變更),晚飯談業務時可視為工作時間,那么按照《工傷保險條例》第十五條中“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崗位,突發疾病死亡或者在48小時之內經搶救無效死亡的”可視為工傷。二是按照《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四條中“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內,因履行工作職責受到暴力等意外傷害的”應當認定工傷,其“暴力等意外傷害的”也確實在語言邏輯上并未排除飲酒導致的意外傷害。按張某家屬所說,因為工作原因,在履行工作職責期間發病,當屬于工作時間;發病的地點雖不在公司,但由于喝酒行為屬于領導安排的工作行為,因此,喝酒的地方可視為工作場所的合理延伸。所以,按照這些標準可認定張某為工傷了。但是,根據《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六條的規定,職工雖符合工傷認定標準,但是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不得認定為工傷或者視同工傷:1、故意犯罪的;2、醉酒或者吸毒的;3、自殘或者自殺的。根據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局最新發布的《車輛駕駛人員血液、呼氣酒精含量閾值與檢驗》中規定:如果駕駛人員每100毫升血液酒精含量大于或等于20毫克且小于80毫克。這個時候就屬于飲酒駕車;100毫升血液酒精含量大于或等于80毫克為醉酒駕車。法醫鑒定尸體檢驗確認張某每100ml血液酒精含量為241mg。
由此可見,即使張某符合《工傷保險條例》第十五條中“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崗位,突發疾病死亡或者在48小時之內經搶救無效死亡的”可視為工傷;符合《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四條中“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內,因履行工作職責受到暴力等意外傷害的”應當認定工傷。但張某醉酒的行為屬于《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六條的規定認定工傷的排除條款,所以不能認定張某因履行工作職責與客戶喝酒誘發心源性猝死為工傷。其實陪酒不應成為作為正常的工作范疇,即使飲酒有很大程度的工作因由,也不能將飲酒導致的死亡認定為工傷。且若是將陪酒也認定為工傷的話,將嚴重違背工傷保險制度的立法初衷,違背了公平與正義。實踐中,如若公司認為職工是為了公司的業務而喝酒導致的死亡,那就由公司以體恤職工的名義予以處置,當然這屬于公司自己的行為。■
從制度理念來看,工傷保險首要功能不是提供經濟補償,而是在工傷事故未發生前提供積極預防。而一旦發生工傷,首先要積極地進行治療和采取有效的康復措施,保護傷殘職工的生活及勞動能力,最后才是給予經濟性保障。雖然我國已經確立工傷預防、工傷康復和待遇補償“三位一體”的發展目標,但工傷保險支出主要是以現金為主的待遇補償,工傷康復和工傷預防仍是薄弱環節。根據往年數據,待遇補償支出占工傷保險基金支出比重均穩定在98%以上,“預防優先”“先康復后補償”的制度理念還沒有得到有效踐行。
從待遇結構來看,待遇補償中的一次性待遇項目設置過多,個別項目設置不合理,一次性待遇支出比重過大,有違社會保險本質,沒有很好發揮工傷保險的長期保障功能。部分一次性待遇項目與長期待遇項目同時發放,功能定位不甚清晰。比如,一至四級傷殘職工的傷殘津貼和一次性傷殘補助金,遺屬年金和一次性工亡補助金。部分項目為我國制度所獨有。比如,五至十級工傷職工與用人單位解除勞動合同時,可以享受一次性醫療補助金和一次性就業補助金。但是,現實中有部分人為了獲得這一待遇而刻意甚至不正當地解除勞動合同。目前,一次性傷殘補助金、一次性工傷醫療補助金和一次性工亡補助金三個項目支出占工傷保險基金支出比重已經超過 50%,且呈上升趨勢。
——摘自翁仁木《完善我國工傷保險待遇政策研究》(《中國人力資源社會保障》202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