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鄉村醫生》中荒誕性審美研究

李旻凱

摘要：日本動畫大師山村浩二改編卡夫卡的的經典文學作品《山村醫生》是荒誕派動畫的典范。文章通過分析動畫《山村醫生》，用以研究動畫中荒誕表現藝術價值，荒誕壓抑的故事讓人們對荒誕審美有了一次全新的認識，同時帶給人更多的思考和反思。

關鍵詞：動畫 荒誕性 審美體驗

荒誕派藝術于西方誕生，從興起到發展直至當代已有大約一個多世紀的時間。從西方至東方，人們從將對生活的孤獨幻滅之感寄托在荒誕主義作品中抒發、宣泄，到現在慢慢將其引申到戲劇作品、影視作品之中來述說。從戲劇作品到影視作品，荒誕派藝術以這樣一種亦步亦趨的態勢生存著、發展著。動畫作為具有獨特表現方式的藝術形式，對于荒誕派藝術同樣有所借鑒和吸收，荒誕派動畫由此誕生。這一種藝術形式的價值有其獨特的生命力，會伴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科學技術的進步獲得全新的生命動力讓其藝術表現形式和價值得以延續發展。山村浩二是當今日本知名導演，多變的風格是他動畫作品的主要特征，是日本獨立動畫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屢次獲得國際大獎，在日本動畫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荒誕美的內涵意蘊

荒誕成為一種審美范疇或美學形態是源于西方現代派藝術中的荒誕派戲劇，該戲劇流派于20世紀50年代初崛起于法國劇壇。由于科學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宗教逐漸被人們所拋棄，轉而信仰科學和理性，隨后兩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又讓人們意識到科學也具有可怕之處，從而摧毀了人們對科學的信仰。在宗教與科學都被拋棄后，當時人們的信仰出現了一段時間的迷茫期，包括個人生活、家庭發展以及國家的未來等諸多方面，焦躁感和不穩定情緒在人群中得以蔓延。而這些為荒誕美學的發育生長營造了合適的文化和社會環境，因此尤奈斯庫在闡釋荒誕的含義時認為：“荒誕是指缺乏意義……和宗教的、形而上學的、先驗論的根源隔絕之后，人就不知所措，他的一切行為就變得沒有意義，荒誕而無用。”荒誕派戲劇最大的特點是劇情內容的荒誕性。荒誕派戲劇家把荒誕哲學運用于觀察、評價社會現實，并把它作為創作的原則。在這一點上，將荒誕派戲劇比喻成觀察西方世界的一種“哈哈鏡”或許并無不當。盡管“哈哈鏡”映出的印象是扭曲的、變形的，但并不妨礙它反映對象的某些本質特點。

到了現代，荒誕美的運用不再局限于戲劇的形式，在電影和動畫上也有所體現。比起戲劇是以演員表演的形式，通過動作、表情、劇情等方式表現出荒誕美，動畫可以利用其獨特的符號語言在以上表現形式的基礎上更深刻地營造出荒誕美的氛圍感。這也使得到了20 世紀以后，孕育荒誕美學的生長的環境依舊存在，但是其涵蓋的問題已經遠遠超越了開始提到的那些問題，人性倫理的缺失、人生價值觀的顛倒、世界觀的塌陷、社會關系的冷漠，甚至被科技產物替代所帶來的失落等一系列的痛苦感受，都時時刻刻發生在人們的身邊。這些也都是動畫《鄉村醫生》里荒誕審美產生的時代背景。

荒誕審美的內涵意蘊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總結分為三個方面：第一方面：社會中人類的行為舉止，處事方式和生活態度等方面缺乏合理性，荒謬搞笑;第二方面：體現社會中人類對于自身生活軌跡的預判和未來命運的發展而無法控制，對自身存在價值感到迷茫，低落，傷感，困惑的心理狀態;第三方面：指的是人類面對終極境地，如生死離別之際和存在于無意義的環境中，依然在奮力拼搏求生、爭取力挽狂瀾的不泄氣精神。

影片荒誕審美分析

怪異夸張的造型是表現荒誕性的重要手段之一，通過對人物造型的刻意丑化或夸張化，對后續情節中產生的異常情景及不合常理的行為狀態做出相應的解釋，讓觀者能夠對觀看影片時產生的莫名感在一定程度上得以消化和適應，理解情節發生可能性和必然性，符合相應的邏輯，為影片的敘事和表現奠定了基礎。

動畫《鄉村醫生》中人物具有一定的寫實性，制作者只是將人物造型的五官稍作夸張，但在人物動作形態方面夸張程度大了很多，和正常的動作有著比較大的區別，再結合一些造型細節的詭異來體現出造型設計的荒誕性。現實中，人體比例約為七頭身;而在動畫制作中，為了體現角色特點及性格，襯托電影主題環境等效果，經常將其做修改，一般卡通式的人物造型是為了表現可愛，溫馨等喜劇相關的題材，比如迪士尼公司出版的電影，多以合家歡作為結局，給人脫離現實。沉浸在美好童話世界的感覺。而寫實類畫風多用在教育、諷刺、暗喻等相關類型的影片，比如《瘋狂約會美麗都》，同樣是夸張丑陋的角色形象，為了體現真實世界的殘酷性、揭露人性的丑陋。通過丑化、夸張的手法，將觀眾拉進現實，啟人深思。影片的開頭醫生在雪中站著時，將頭部以及身體通過反透視的手法，將其與環境的透視關系打破，好似通過大門上的魚眼窺探外面的世界，使得整個畫面風格不再拘泥于傳統的統一透視，忽大忽小，忽遠忽近，將人物的內心迷茫、不安感體現出來，結合滿屏的大雪荒誕感頓時油然而生。還有一個場景，當醫生來到男孩家中，家中四人的造型上與醫生的造型也有著明顯的區別，如狹長小瞳的眼睛、陰暗發黑的額頭和松弛的眼袋，這與醫生大眼紅鼻的形象形成對比。底光一般用來表現反面角色的心理的暗示作用，片中利用放在桌上的燈運用底光的效果，再次體現了男孩一家的居心叵測。男孩的傷口作者通過夸張的手法，將想象的蛆在里面蠕動，傷口還深入骨肉。這本是不可能的情況，用這種夸張的描繪方式再與男孩卻依舊安然自若的樣子，兩者的強烈對比，給人以暗示及恐懼感。作者山村浩二將這些不符合常理的動作和形象用夸張、變形、簡化等手法，突破比例、透視、重力等常規規律表現出來，增加了影片的荒誕性，將想要表達的內容通過荒誕的造型設計、隱喻的方式表達出來，引發觀者的思考。

在影視藝術當中，聲音與畫面構成了影視作品表現了敘事主要元素。聲音的介入無疑為影視藝術帶來巨大的變革，而聲音與畫面的關系又可以分為形式層面以及內涵層面。由形式類型上將聲畫之間的關系分為聲畫同一與聲畫分立，在內涵層面又將其劃分成聲畫合一與聲畫對位。

在動畫《鄉村醫生》中多用聲畫分立的形式，醫生的敘述于畫外展現，對紛飛的大雪、遙遠的路途、重病的患者以及多余的馬夫進行描繪。片中的配樂都非常的陰沉，而分離的畫面也蘊含著荒誕與諷刺的審美效果。在影片到達八分十秒的時候，出現了聲畫對位的應用。畫面中顯示的雖然是一個探入窗中的馬頭，但實際上背景卻是馬夫闖開房間，伴隨著慌亂、驚叫的女人的聲音。其實這部分內容令觀眾對于畫面的理解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偏差，但也更加顯示出了創作者的表現意圖。畫面與聲音的對位效果實則是創作者想展現出醫生擔憂女仆安危的心里外化。畫面當中，虛假的場景與真實的場景矯揉混雜起來，產生象征、荒誕、反諷的效果，豐富了影視藝術的表達方式，令觀眾感受畫面表現之外言外之意。

色彩具有直接的視覺美感，是動畫表現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動畫中色彩的應用使得畫面效果更加能夠貼近自然，同時作為動畫視覺語言最外在的一種重要表現方式，通過對動畫中色彩的設計和搭配運用，能夠使心理與文化相互融合，成為觀眾自覺的創作元素，從而更加合乎藝術的創作規律。創作者需要在客觀色彩的基礎上進行主觀性的概括與強化，來傳遞動畫中的情緒感受和渲染氛圍。色彩的色相、明度、飽和度的不同，能給人冷暖、輕重、軟硬不同的感覺，甚至還能產生興奮與沉靜、華麗與樸素、積極與消極、歡快與憂郁、活潑與內斂等截然不同的情感效果。一般而言，進行色彩的設計時要注意與主題內容、心理情感和情境氛圍的和諧一致。例如，歡快、熱烈、奔放的情緒通常用明麗的暖色調進行表現，憂郁、凄涼、陰森恐怖的情境氛圍通常用冷色調來營造。

荒誕動畫通常會采用飽和度相對較低的色彩，且大量使用黑、白、灰或偏近黑白灰的顏色營造出一種凄涼、詭異的氛圍感。同時，一些動畫還會采用一些飽和度相對較高的色調與主色調形成對比，從而達到荒誕的效果。比如在動畫《鄉村醫生》中，無論是人物還是場景的主色調都是偏灰的，但在動畫中有很大篇幅是以病人的家里作為場景，場景的色調因為火爐的光相對偏暖，而劇情中，病人的家屬對醫生的逼迫和不信任、最后甚至要置人于死地的做法卻與場景中的暖色調相悖。這種色彩與劇情上的對比與落差，使整個場景充滿反諷和荒誕的意味。

小結

正如作家馬丁·艾斯林所說，每一位作家其實都是一個生活在個人世界中的孤獨者。1964年出生的日本導演山村浩二作為動畫《鄉村醫生》的編劇、導演、制作者，經歷了日本二戰以后的經濟高速發展，同時也見證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初期出現的日本經濟大倒退現象，巨大的社會變化影響著當時日本每一個家庭，社會彌漫著一種焦慮感和無助感。這份焦慮和無助促使山村浩二有意通過動畫《鄉村醫生》制作成了一面反映社會現實的鏡子，反映社會惶恐不安和人們焦慮無助的情緒。在動畫《鄉村醫生》中，用夸張變形的人物造型和象征性直觀感覺的表現手法，表現了身處在滿滿惡意環境中的人物內心感到孤獨、絕望和與他人之間無法調節的矛盾沖突、自我價值的迷失。這在醫生雪中深夜上門看病的過程中充分顯現出來。山村浩二以理性思考的角度對真實的社會生活進行了選取和夸張，在《鄉村醫生》中創作出形形色色荒誕的角色形象，從而使創作出的作品和現實生活既有一定的關聯又同時割斷了這種關聯，這樣創作出的動畫藝術作品使觀眾能夠在深層次進行思考。（作者單位：金肯職業技術學院）

參考文獻：[1]郭艷珠.荒誕和莊語——簡繹馬丁·埃斯林《荒誕派之荒誕性》[J].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S1）：261-263.

[2]李云鳳，蘭燕.動畫場景設計中的荒誕美探析[J].江西科技師范大學學報，2020，（01）：110-114.

[3]王宇.《大世界》的荒誕美學[J].電影文學，2019，（10）：133-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