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是一個國家文化自信的重要體現,《著作權法》第六條明確將其納入保護范疇,隨后,國家版權局在2014年出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條例(征求意見稿)》,以求進一步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雖然立法層面如此努力,但目前我國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仍十分欠缺。本文試圖從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的進程及現狀入手,分析目前我國對其保護存在的不足之處,并提出相關建議。
關鍵詞: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法律保護
中圖分類號:D923.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0)22-0-02
1 《著作權法》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的進程
國外在20世紀60年代前后就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展開了法律保護。我國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也在20世紀90年代提上日程,對其最早的規定是《著作權法(1990年版)》第六條,該條規定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辦法由國務院制定。5年后進行《著作權法》修訂時,對上述規定予以保留。國家版權局遂基于《著作權法》第六條的規定,于1996年起草了《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條例》第一稿。此外,在相關的立法工作會議上也對該保護條例進行了討論,可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立法保護已經被重視起來[1]。2012年3月,國家版權局再一次出臺《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修改草案)》,向社會征求意見,該修改草案第八條再次重申由國務院制定民間文學藝術表達的保護辦法,更大程度地預示著立法層面將不排除在知識產權體系外構建一個獨立于《著作權法》的保護體系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進行保護。
2 《著作權法》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的現狀及問題
《著作權法》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首先體現在第六條上,即以法律的形式明確地將其納入保護范圍。結合《著作權法》的理念和價值可知,其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更多的是私權保護,為了防止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被不正當地使用,于是授予其權利主體以壟斷性權利。根據《保護條例(征求意見稿)》可知,目前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權利主體主要為特定的民族、族群或者社群,賦予權利主體以壟斷性權利,激發了他們保護該作品的積極性。這是目前我國《著作權法》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現狀中積極的一面,但《著作權法》的私法屬性決定了其更多關注作品權利主體的私法權益,當然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也局限于此,私權理念無暇顧及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社會利益以及公共利益[2]。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在當今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尤其在倡導文化強國的時代,它作為人類社會無比珍貴的文化遺產,是文明的結晶,從這個方面來說,保護其價值不僅在于保存,促進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傳播與發展是更重要的價值。因此,由于《著作權法》更多關注作品私權方面的經濟價值,如果僅適用《著作權法》對其進行保護,想要對其進行全面的保護自然困難,而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來說,只強調經濟價值,其傳播與發展勢必受到阻礙。
況且,《著作權法》除規定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由國務院制定辦法外,一直以來都沒有作出具體的規定。國務院自2014年出臺《保護條例(征求意見稿)》后也再無下文,即使是作為目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唯一的保護條例,自身都存在很多問題,只有從其不同之處出發,才能量身定制合適的保護方法,不出意外,這些問題的存在會對相關立法工作造成阻礙。因此,司法實踐中對于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一直存在爭議,也沒有統一的定論,對其保護難免出現困難。
近年來,司法實踐中大量涌現出侵害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的案件,并且裁判沒有定論,造成這樣尷尬局面的原因之一就是國務院的保護條例一直沒有出臺。例如,“郭憲訴國家郵政局侵犯著作權案”“安順地戲案”等。不斷發生的案件反映出《著作權法》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的不足。目前,我國民間藝術作品著作權的保護存在很多問題,如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概念模糊、民間主體認定困難、無法明確保護期限等。
3 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法律保護問題的思考
3.1 《著作權法》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法律困局及原因
3.1.1 用《著作權法》相關制度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法律困局
著作權制度將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作為特殊的智力成果,既然將其納入保護范圍,則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符合《著作權法》中對于作品的認定是前提,但在許多方面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卻與著作權法律制度上通常的作品基本構成要件不相符。
我國《著作權法》第六條明確將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納入保護范疇,這一點毋庸置疑。說明至少在國家立法層面,對用著作權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是持肯定態度的??墒侨缃衩耖g文學藝術作品的概念其實都沒有一個權威的觀點,保護條例(草案)給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下了定義,該定義看似合理,可是仔細研究會發現,這一概念與《著作權法》制度上的作品概念大相徑庭。對于某一事物最基礎的理解來源于對其概念和性質的認知,兩種作品的概念差別如此之大,想要用同一制度對其保護,當然極其困難,顯而易見,效果也不容樂觀[3]。
其次,《著作權法》作為私法,強調私權保護,因此對作品普通的保護設置了期限,進行有期限保護,時限一旦過去作品則進入公有領域,以供大眾使用,這是其權利性質決定的。但是如前所述,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更大的價值在于傳播與發展,以增強我國文化自信,應當充分承認并發揮該特殊性,對其予以與著作權法律保護期限不同的保護。此外,在特定的民族地區、特定環境下才能形成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已經成為族群自身文化心理中的一部分。這種文化自我認同和文化心理正是我國現存文化中最缺少的部分,是我國傳統文化區別于別國文化的重要方面,因此其保護期限應當與一般作品有所區別。
3.1.2《著作權法》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出現法律困局的原因
《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與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在概念、性質上都有很大差別,《著作權法》相關制度是保護傳統作品的,將它用來保護極具特殊性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勢必會產生不適,正如民間諺語“對癥下藥”一樣,這是一個簡單的道理。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創作主體不固定,無法明確,且其表達還有口頭形式,因而不具有固定性,此外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作為族群的共同產物,創作時間可能長達幾十年,與《著作權法》中對作品的特征要求(如獨創性)、權利類型、保護期限的規定不相契合[4]。
此外,“誰創造,誰享有”是《著作權法》確認作品歸屬時遵循的基本原則,作者對作品的著作權源于其創造性智力活動,可關于作品權利主體的歸屬,保護條例直接規定由特定的族群、社群、社區享有相關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著作權,這一做法違背了《著作權法》的基本理念,這也是司法實踐中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困難的原因之一。
3.2 保護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建議
3.2.1 對目前《著作權法》及相關保護條例中存在的問題加以完善
我國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的保護存在很多問題,如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含義模糊、主體認定困難等。因此,應當從以下幾個方面對存在的問題加以完善。
概念界定。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定義有很多,吳漢東教授認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是指某個地區、國家的民族創作之后又發展、世代傳承形成的作品。這與保護條例第二條的規定大致相當。一般認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至少有以下幾個獨特特征與一般作品相區別,即民族區域性、群體集中性以及發展延續性。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是經過歲月的洗滌和時間的考驗,從歷史河流中發展而來的,不可能在短時間里形成,因此它能跨越空間的維度和時間的長度,不同時代、不同國家都能共享。綜合上述特征,曾鈺誠認為只有在一定民族區域內創造的具有延續性的作品,才可能被認定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5]。只有明確了解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概念,對其有較為透徹具體的認知,才能更有針對性地對其進行有力的保護。
增強權利主體保護意識和能力。以“安順地戲案”為例,張藝謀導演的電影《千里走單騎》出現了安順地戲中的經典劇目《千里走單騎》和《戰潼關》,但在影片中將其稱為“云南面具戲”。因此,安順市文體局認為這侵犯了安順地戲的署名權,狀告該電影出品方,要求修正署名并道歉。一審中法院經審理認為,“安順地戲”是劇種名稱而非具體作品名,不符合版權法的保護遂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原告安順市文體局不服該判決提出上訴,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以同樣理由駁回上訴。既然法院認定“安順地戲”是劇種而非具體作品名稱,即非署名權的權利主體,那原告何不將訴訟請求變更為對具體作品名稱《戰潼關》和《千里走單騎》的民間文藝表演版權保護呢?如此的話結局會不會不一樣?文體局應當意識到這一點,當時的法院是否也可以依職權告知其變更訴訟請求?該案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國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的不規范[6]。即使保護條例將權利主體明確為特定民族或族群,但在現實生活中,即使到目前,對于特定族群內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具體保護仍有很大困難。就拿安順地區的民間工藝蠟染來說,當地政府相關部門對《著作權法》及其相關保護條例不熟悉,法律保護意識不強,操作不規范。因此加大《著作權法》和相關法律制度的宣傳力度,增強當地政府對相關權利歸屬主體的版權保護意識和能力,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進行保護極其重要。
3.2.2 在知識產權體系下構建獨立體系加以保護
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一直以來都被《著作權法》納入保護范圍,但其自身的特殊性決定單憑此難以得到全面、有效的保護。司法實踐中頻頻發生的案例就足以說明這一點,可以在《著作權法》之外尋求一條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更為有利的途徑,將其作為特殊權利加以保護。即將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與作品區分開來,在知識產權體系內,構建一個區別于著作權體系的獨立體系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進行保護,承認并尊重其特殊性,最優地保護民間文學藝術[7]。起草《著作權法》的學者其實也意識到了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相較于一般作品的特殊性,因此在將其納入保護范圍的同時,還留有余地地規定由國務院另行規定保護辦法對其予以保護。正是由于立法層面已經認識到對其保護的不足,國家版權局才制定了保護條例。那么,構建了獨立于《著作權法》體系之外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體系之后,該體系與現存著作權法律體系的關系應當作何理解呢?這關乎《著作權法》第六條的解釋問題。在此需要說明,采用特殊權利保護模式,當然不意味著就只適用該特別法對其保護。筆者認為,作為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保護的最佳選擇,制定的特別法的體系地位不應平行于現存的《著作權法》,而應在其體系下。如此解釋不僅沒有違背當前《著作權法》把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納入保護范圍的現狀,也能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予以最大限度的保護[8]。
4 結語
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特殊性導致對其保護面臨困難,要擺脫對其保護的立法困境,明析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與一般作品的特殊之處是前提。雖然目前我國《著作權法》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存在很多問題,但我們應當認識到,立法作為一項冗雜的工作,不可能一蹴而就。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法律保護會得到很大的改善,從而更好地促進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發展和繁榮。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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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周林.論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認定[J].中國發明與專利,2018,15(04):83-89.
作者簡介:熊聽(1995—),女,貴州安順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民商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