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我國將發展人工智能列入了國家發展的基本戰略,鼓勵科技人員發展這項技術。對于法學界而言,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問題已被現實提出。通過總結國際國內的研究現狀,可以運用法律擬制的手段賦予人工智能法律主體的地位,并類比“法人”的相關法律制度具體制定關于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規則,為蓬勃發展的人工智能技術提供法律地位的保護。
關鍵詞:人工智能;法律地位;法律擬制
中圖分類號:TP1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0)22-00-02
1 人工智能向現行法律提出挑戰
2017年,微軟小冰創作的《陽光失了玻璃窗》出版后,人工智能在法學界引起了軒然大波。《陽光失了玻璃窗》作為第一部完全由人工智能獨立完成的詩集,其著作權到底由誰享有?是人工智能本身還是人工智能的創造者?我國學者對人工智能是否能夠成為法律主體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如袁曾教授,他認為“人工智能應當具有獨立的法律人格,因為其具有獨立自主的行為能力,有法律上享有權利和承擔義務的資格”[1]。吳漢東教授也表示“不能因為智能機器人的本質是機器人就否定其人的屬性,對智能機器人的尊重就是對人類自身的尊重”[2]。有的學者則有完全相反的觀點,認為人工智能不能成為法律主體。如許春明教授,他認為人工智能再高級也只是一種算法,即使某些時候出了狀況,不受人的控制,也不能證明這就屬于人工智能自己的獨立意識[3]。王遷教授認為,法律意義上的作品應當具有創造性智力成果的特征,而人工智能的創作物并不具有創造性,只能算是一種程序計算下的機械性表達,歸根結底人工智能還只是人類的工具[4]。
人工智能創作物著作權的歸屬問題是為了保護人工智能,使其像自然人一樣享受其應該有的權利,而享受權利的前提是具有法律上的主體地位。那么人工智能是否具有法律主體地位呢?對這一問題的研究自2017年沙特阿拉伯賦予機器人索菲亞沙特公民的身份這一事件開始,就已經向法學界提出了挑戰。從經濟的角度看,人工智能的發展和經濟的增長是成正比的,因此應該積極充分利用這種對經濟增長有利的事物。現代經濟學之父亞當·斯密也曾提出“對社會有益的事業就應該任其自由發展”的觀點。但任何事物都有利弊兩方面,法律的缺失使得我們對人工智能可能產生的危險承擔著巨大的風險。雖然在人工智能發展的前期,可以用“法無禁止即可為”的觀點來辯解,但其發展迅猛的速度已經與幾乎空白的法律規制形成了巨大的斷層。因此是否需要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已經是對其進行合理法律規制所亟待解決的首要問題。本文主要在結合當前國內外人工智能發展的基礎上,對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必要性和可行性進行闡述分析,希望人們可以在驚喜人工智能發展的同時也重視其存在法律“漏洞”的危險。
2 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必要性
2.1 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問題已現實存在
以人工智能侵權責任為例,在我國深圳舉辦的第十八屆中國國際高新技術成果交易會上,智能機器人“小胖”突然“發脾氣”失去控制,在沒有任何指令的情況下,不僅砸壞了部分展示臺,還砸傷了一位參觀者。2016年在美國高速公路發生一起追尾事故,一輛事后被專業機構認定處于“自動駕駛”模式的特斯拉因為司機完全放心將至調至定速狀態而來不及剎車,以至于撞上了前方正常行駛的道路清掃車,結果不僅兩輛車損害嚴重,特斯拉司機本人也不幸當場死亡。這是國際上首起自動駕駛車輛造成駕駛員死亡的案例。這些人工智能侵權的問題在生活中屢見不鮮,但我國法律對侵權主體的規定只能是民事主體,這就使得人工智能侵權的問題不存在解決的法律基礎,也就回到了是否需要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問題上。以程嘯教授為代表的一些學者認為,“人工智能侵權事件發生后,應當由人工智能的所有者承擔責任,這點在法律中不存在爭議。但在侵權發生的那一刻,人工智能的行為是由程序所控制的,那么到底是由人工智能所有者還是軟件研發者承擔責任,就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了”。與之類似,自動駕駛汽車侵權責任是由汽車的所有者還是由汽車的制造商、自動駕駛程序的技術開發者承擔?這些問題需要立即得到解決。
2.2 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是有必要的,但針對不同的情況需要具體分析。2016年,谷歌無人駕駛汽車在加州山景城測試時,與一輛公交大巴發生碰撞事故。事后美國高速公路安全管理局經過勘查確認,用于自動駕駛的人工智能系統在發生事故的那一刻是駕駛汽車的“司機”。2015年,亞利桑那州發生了一起優步無人駕駛汽車撞死行人事故,檢察官卻給出了與前述案例截然不同的觀點:優步公司對此侵權事故無須承擔任何責任,而無人駕駛汽車的后備司機則應當配合警方進行下一步的調查。相似的案例卻出現不同的裁判,是因為法律對其規制的空白,法官對此作出裁判的依據不是法律。一旦有人抓住這個漏洞,為自己牟取不正當利益,后果將不堪設想。但上述兩個案例也存在差別,第一個案例中,不存在后備司機,因此當侵權事件發生后只能由產品的制造者承擔;而第二個案例中,存在后備司機,那么就不確定此時到底是由產品制造者還是后備司機承擔侵權責任。這與上述程嘯教授的觀點不謀而合。
無人駕駛汽車的侵權責任由誰承擔?智能機器人的創作物是否能夠享受應有的權利?人工智能是否是法律主體?引起這些問題的原因是人工智能沒有一個合法的身份,歸根結底就是人工智能能否擁有法律地位。因此,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是必要的,但各國科技發展不均衡,并且各國的立法背景存在較大的差異,對此問題的具體規定還應該結合實際情況具體分析,綜合多方面的因素進行考量,從而真正保護人工智能的權利。
3 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可行性
3.1 運用法律擬制的手段賦予人工智能法律主體地位
依照薩維尼的“法人擬制說”,非自然人之所以能夠成為權利主體,是因為運用了法律的力量將它擬制為人。那么現在將這種學說運用于賦予人工智能法律地位時,具有同樣的法律效果。在之后的民法典修訂過程中,應再次大膽嘗試運用法律擬制的立法技術賦予人工智能獨立的法律地位。具體而言:第一,將人工智能納入民法的調整范圍。可以將民法第二條修改為“民法調整平等主體的自然人、法人、非法人組織和人工智能之間的人身和財產關系”。第二,明確人工智能擬制的法律人格。可以將民法第四條修改為“除人工智能之外的民事主體在民事活動中的法律地位一律平等”。第三,增設關于人工智能法律規制的專門章節,更加合理地規范對其的應用。只有通過法律明確人工智能的獨立法律地位和法律人格,才能在人工智能和其他的法律主體之間建構法律關系,解決由其引起的各種法律問題。
3.2 類比法人相關制度制定有關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規定
法學界對于人工智能不能歸屬于自然人范疇有共同的認知。但人工智能是不是人和人工智能能不能成為法律主體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問題。我國法律規定法律主體是活躍在法律之中,享有權利、負有義務和承擔責任的人。此處所說的“人”主要是指自然人。在特定情況下,可以將法人類推為法律主體。既然人工智能不可能屬于自然人,那么如果將其類比法人,是不是可以確定其法律主體地位?
對比人工智能和法人,會發現兩者在某些地方有極大的相似之處。首先兩者的基礎都是自然人的意思表示。法人獨立的意思表示是在自然人意思表示的基礎之上統一得來的,而人工智能的意思表示是以自然人的意思表示為內在邏輯的,利用編程將自然人的意思表示注入,并通過觸發不同的意思表示程序使人工智能作出不同的外在反應。同時,兩者都可以通過自身創造出不同的價值,這里主要是指經濟價值。但對其創造的經濟價值,人工智能和法人自身都沒有真正的客觀需求。但法人的成立條件中有一項是“有必要的財產或經費或經費來源”,因為對于非自然人主體來說,獨立的財產是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的基礎。因此對于人工智能來說,要想成為民事主體,應該依照關于法人的規定對財產進行一定的限制。有此基礎,人工智能獨立承擔法律責任便具備了可能性。在賦予人工智能法律主體地位之后,人工智能就必須獨立承擔法律后果。
關于法人承擔責任的規定可以概述為:法人以其全部財產承擔民事責任,股東僅以其出資額為限對法人承擔責任。那么人工智能的開發者、使用者、受讓者在此時應該承擔什么樣的法律責任以及如何承擔法律責任呢?如果讓人工智能的開發者承擔責任,那無疑會打擊開發者創新的積極性。讓使用者或受讓者承擔責任,則顯得尤為不公平,在付出金錢之后還要為產品缺陷承擔責任,無疑也會打擊人工智能的銷售市場。因此可以參照法人的制度,從兩個維度平衡責任承擔的矛盾。一方面,法人自身獨立承擔法律后果,股東因為其出資享有其帶來的權益也承擔著一部分的責任。那么此時就可以將人工智能的開發者、使用者、受讓者類比法人中的“股東”,在享受人工智能帶來收益的同時承擔責任。也可以參照設立法人時的注冊資金,以保證人工智能在從事法律活動之初有一定的財產并以自己的名義承擔責任,然后收益人在收益的范圍內對其承擔責任。另一方面,可以參照英國議院關于無人駕駛汽車法律責任的提案,即在駕駛者將駕駛權交由無人駕駛汽車時,由汽車強制險為無人駕駛汽車提供保障。參照此提案,可以實行強制責任保險制度,在可能產生侵權糾紛的人工智能領域由收益人投保強制責任保險,為可能發生的侵權事先制定好規定。這樣一來,就會對由人工智能引起的侵權糾紛節省大量的司法資源,并能夠較為快速、公平地實現經濟賠償,也能夠促進人工智能行業的良性發展。
4 關于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的立法展望
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人工智能技術也迅猛發展,在發展和運用人工智能技術的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也越來越多,涉及面越來越廣。相對應的,各界對人工智能的研究已經進入了爆發期,我國在2016年就將發展人工智能納入了國家戰略領域。那么人工智能的法律研究應該何去何從?法律具有滯后性,但現在的人工智能主要停留在弱人工智能時期,我們對法律問題的思考應該具有前瞻性,盡量與科技和社會接軌。
歐盟委員會已經在2016年提出了有關人工智能的立法動議,主要包括3個方面的內容:第一,人工智能“工人”群體已經在某些大型制造業工廠形成,那么其是否可以像自然人一樣享有最基本的權利,例如勞動權、現金交易權甚至領取養老金的權利。第二,“阿爾法狗”在圍棋大賽中的精彩表現,讓人們意識到人工智能正在超越人類的思維,已經有了“學習”的能力,能夠在快速判斷人類行為之后進行模仿和總結。這意味著機器人的能力不再局限于單一執行人類的指令,其功能從傳統計算、檢索已發展到擁有近似于人類思維的學習、總結能力,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人工智能已經進入了“智能”時代。第三,上述特斯拉無人駕駛模式引發的車禍,究竟是開發者的技術漏洞,還是駕駛人的操作不當,或是人工智能的“故意”?隨著人工智能的自主性越來越高,制造者對其的控制力不斷弱化。對這種已威脅到人類社會秩序的“產品”,我們該如何應對?在2020年的2月19日,歐盟委員會發布了《人工智能白皮書》和《歐洲數據戰略》,并同時宣布計劃于2020年底提出新的人工智能法案《數據服務法》。其中,將針對人工智能技術設定一系列風險準則。例如,公民是否會因汽車自動駕駛技術或智能醫療設備而受到傷害;當人工智能技術應用于人員招聘或警務執勤場景時,公民是否因決策權交于人工智能設備而喪失發言權等。對于這些潛在的風險,法案還將確定具體由誰來承擔人工智能技術的行為責任,例如使用人工智能技術的公司或設計人工智能系統的公司。任何人工智能技術在部署到歐盟之前,都必須證明高風險應用程序符合該法案的風險準則。
5 結語
有了一些國家對于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研究的“先行試驗”,我們也應該開始思考如何運用法律規制來規避、防范風險。雖然我國因人工智能產生的知識產權案件、侵權案件寥寥無幾,但這種不可控技術的迅猛發展所帶來的法律問題是我們不可控的。科技的發展是全人類享受的成果。作為一個科技強國,我國應該從維護全人類利益的角度出發,盡早對人工智能是否立法、如何立法、怎樣執法展開深入的研究,做人工智能法律地位研究的先行者。
參考文獻:
[1] 袁曾.人工智能有限法律人格審視[J].東方法學,2017(05):50-57.
[2] 吳漢東.人工智能時代的制度安排與法律規制[J].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7(05):128-136.
[3] 許春明,袁玉玲.論人工智能的法律主體性——以人工智能生成物的著作權保護為視角[J].科技與法律,2019(2):1-6.
[4] 王遷.論人工智能是錯誤的著作權法保護初探[J].知識產權,2017(35):148-155.
作者簡介:史琪(1996—),女,江蘇鹽城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民商法、經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