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紅燕
小李(化名)是我門診上一名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癥”的患者,經過規范的足量足療程的精神科藥物治療,癥狀較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善。只是他仍然會被一些妄想所干擾,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在精神科醫生的建議下,他來心理咨詢門診求助。
◢? 心理健康教育,建立對“殘留癥狀”的合理預期
第一次見到小李,是在一個周六的中午,夏天灼熱的太陽,將小李曬得滿頭大汗,但很精神。在初始訪談中,談及疾病小李面露愁容,經過長時間的藥物治療后,妄想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緩解,但仍有一些妄想顯得頑固。這種心理壓力對小李來說就像大山一樣很沉重。雖然能來接受心理咨詢,但小李對疾病沒有太多信心,更不知道如何面對。
其實,小李感受到的壓力是很多精神分裂癥患者在準備回歸社會時常有的現象。很多患者對疾病有一定的預期,比如妄想或幻覺完全消失,一旦發現藥物治療無法實現時,會感到極大的挫敗。所以,對疾病進行心理健康教育和正常化殘留癥狀預期是非常必要的,這也是CBT關鍵的治療成分。
小李在生病之前非常喜歡看電影,我在做正常化的過程中結合小李的特點,將電影《美麗心靈》的主人公做類比:一位存在癥狀的精神分裂癥患者,可以在癥狀存在的狀態下依然成功。所以,我們可以重新樹立疾病的預期,有癥狀并不代表失敗,如果我們對疾病了解的越多,癥狀管理的越多,大部分精神分裂癥病人都會有良好的結局。
◢? 將妄想轉化為可以實現的心理學治療目標
在治療的中期階段,我們聚焦在小李殘留的妄想癥狀上面,這也是一直讓小李很擔心的問題。阻礙小李的妄想是一些與“評論”相關的內容,盡管精神科醫生反復強調不要去理會那些不真實的想法,但小李在妄想的驅動下,會出現跟空氣“對罵”等類似很難讓人理解的行為。
臨床上,治療妄想的CBT療法,對妄想的治療目標是這樣形容的:
● 知道這種想法很正常;
● 接受妄想是思維的產物;
● 不隱藏這些想法;
● 檢查妄想性知覺的真實性;
● 發展有效的應對策略。
所以結合CBT和小李妄想的內容,我們制訂了一系列的治療計劃。
◢? 尋找妄想背后的心理學故事
小李在心理治療過程中跟我表達過,他理智上知道妄想是不真實的,很多人也勸過自己,但一旦出現仍然控制不住。所以,徹底消滅妄想成為他很在意的事情,他感覺只要有妄想,他就會備受折磨。看的出來,小李非常想解決掉妄想這個大麻煩,卻一直沒有認識到,妄想是思維的產物,思維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是我們不斷強化的結果。所以,我跟小李一起去追溯這種思維慣性的產生過程。
在治療不斷推進下,小李向我傾訴他在小學期間多次遭遇到校園欺凌,內向的他選擇忍氣吞聲,并沒有求助于老師和同學。校園暴力發生后,他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沉默寡言,總擔心同學在背后議論自己,放學回家路上也提心吊膽,害怕有人尾隨。事實上,那段時間小李體驗到的被評論和被傷害是一種擔心的感受,而非事實,也不是精神病性癥狀。但因小李沒有及時處理這種擔心和“思維陷阱”,這種感覺慢慢構成了他性格中偏執的一部分,在出現幻聽時,他對幻聽內容的解釋也帶著偏執的成分。了解到這些后,小李似乎有了一些情緒和情感的釋放,也能采取開放的心態看待妄想。
◢? 檢驗妄想的真實性,
與妄想和平相處
當我們將消除妄想的目標轉移到轉變思維慣性上時,小李覺得可以在行為上試著改變一下,這對小李來講是很大的進步;之前一直寄希望于可以在一夜之間消除妄想,現在他有了主觀能動性,妄想變得可控了,而非水火不相容。所以,我們采用了“尋找證據”“可能性分析”等方法來檢驗妄想的真實性。
似乎是思維慣性太頑固了,小李在使用CBT方法時,并不順利,在幻覺出現時,他根本想不出來反面的證據和其他的可能性來佐證他的想法。這也是很多患者在開始挑戰想法時常見的問題。所以,我們一起商量,在沒有幻覺時先把那些反面證據和多種可能性寫在便利貼紙上,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時刻提醒自己,這也是一種積極強化,可以加強正性思維的形成,讓那些不期待產生的思維逐漸自行消退。
通過多次反復的正強化,小李發現妄想依然會發生,但是一個可喜的變化是,他已經不理會它們了,帶著妄想,他可以去工作生活,真正做到了與妄想和平相處。
再次在門診見到他已經是冬天了,隨著積極地融入生活,小李也在實際生活中檢驗想法的真實性,希望他能一直做妄想的主人,掌控屬于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