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產業集團金融投資與風險管理的實踐與探索

吳俊豪

申能(集團)有限公司

0 引言

能源行業天然具有資本密集屬性，需要金融業在融資方式與渠道等方面的支持，這些金融需求，主要由外部專業化金融機構來滿足，但也為企業自身設立和發展金融企業提供了業務空間。優秀的能源企業，除了整體盈利能力較好，現金流較為充足外，籌融資和資本運作能力也較強，發展金融業的條件更加有利[1]。

申能集團是上海市國資委出資監管的國有獨資企業，主要經營電力生產，石油、天然氣生產、儲備和供應，參與金融投資、節能環保、能源服務與貿易領域建設。申能集團的金融產業，起步于1992年，至2019 年底金融產業累計投資182 億元，累計分紅收益135億元，金融資產市值815億元，金融資產占申能集團總資產和凈資產的比例分別達43.1%和65.1%，當年金融產業貢獻的凈利潤占申能集團凈利潤的49.4%。金融產業提升了申能集團的整體實力，成為集團開展國際評級的重要加分項，產融結合有力支撐了能源主業發展。

申能集團的金融產業，不僅在上海的國有產業集團中獨樹一幟，從全國范圍看，也有自己的特色和優勢。申能集團作為一家以電力生產、燃氣供應為核心主業的地方能源企業，其金融產業成功的發展，是偶然的運氣使然嗎？是憑借國企獨特的壟斷優勢自然獲得，還是有其他值得總結和借鑒的經驗？金融與實體產業在許多方面差異巨大，集團的金融風險如何控制？本文以申能集團的金融投資經驗與風險管理為例進行闡述與討論。

1 能源產業集團投資金融業成功的主要因素

申能集團金融產業發展能取得目前的成績，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從申能集團自身角度分析如下：

1.1 正確研判大勢，抓住外部機遇

1.1.1 正確研判中國金融改革發展趨勢

申能集團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涉足金融，既是外部環境提供了契機，也與內部感觸敏銳與判斷正確相關。當時，上海市政府鼓勵本市國資企業參與金融企業重組。申能集團的歷任主要領導，對經濟發展大勢的把握能力較強，對金融業的理解極為專業，對金融業改革發展前景的判斷極為精準。申能集團金融投資，從最初的小規模、被動投，到大規模、主動投，與主要領導對金融業的熟悉、理解、敢于投、敢擔責是分不開的。

1.1.2 及時抓住上海發展的多次機遇

改革開放以來，上海迎來了三次大的發展機遇。第一次是1990年實施浦東開發開放戰略，1992年“十四大”提出上海建設國際金融中心戰略，浦東和上海迎來發展良機。第二次是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加快融入世界經濟金融體系。第三次是2010年上海召開世博會，上海經濟社會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2]。申能集團牢牢抓住有利時機，從慢到快、從小到大、從量到質，金融業得到充分發展。抓住第一次機會，涉足金融穩健起步；抓住第二次機會，銳意開拓擴大規模；抓住第三次機會，轉型優化全面提升。主動行動，善抓機會，是申能集團的核心競爭力之一。

1.2 利用行業特點，發揮自身優勢

1.2.1 充分利用能源行業特點

申能集團所處的能源行業，項目投資都有期限長、金額大的特點，需要金融業在融資方式與渠道等方面的支持。同時，能源業生產經營相對壟斷，投資回報較高且穩定，現金流充足，具備參與金融企業股權投資的能力。申能集團充分利用了能源行業的這些特點，與金融業加大融合力度，在與外部金融企業緊密合作的同時，對內投資設立系統內金融服務平臺和投資管理機構，對外投資優質金融企業，內外聯動，產融結合，取得了較好的協同效應。

1.2.2 積極發揮自身優勢

申能集團身處上海，具有發展金融產業的獨特地域優勢?，F在的上海，得益于深厚的歷史人文優勢、便利的地理交通條件、雄厚的區域經濟實力、適度傾斜的政策支持，基本形成了包括股票、債券、貨幣、外匯、商品期貨、黃金、產權交易市場等在內的全國性金融市場體系，建立了包括商業銀行、保險公司、證券公司、基金管理公司、信托公司、金融租賃公司、銀行資金營運中心、票據業務中心等類型比較齊全的金融機構體系。金融對外開放走在全國前列，金融發展環境持續優化，金融業務蓬勃發展。

申能集團作為市國資委出資監管的國有獨資企業，與政府關系密切。申能集團主動向市國資委爭取將金融股權投資與管理列入申能集團主業目錄，既解決了金融業在發展戰略中的定位問題，更有效提高了投資金融業的主動性和決策效率。

申能集團資產負債率較低，具有優質的資產結構。能源主業發展較好，申能集團整體盈利能力較好，現金流較為充足，籌融資和資本運作能力較強，具備發展金融業的有利條件。

申能集團將自身所擁有的區位優勢、體制優勢、行業優勢和實力優勢，在發展金融產業領域，進行了充分挖掘和積極發揮，產生了較好的成效。

1.3 戰略選擇合理，決策科學高效

1.3.1 專注主業，有限多元，重點投入

申能集團的整體實力強，資產質量高，融資成本低，投資機會多，但業務相對集中專注，主要板塊為電力、燃氣和金融，經營穩健，定位明確，經營戰略專注能源主業以及與能源相關的服務與貿易，多元經營上以金融業為主，實施有限多元的戰略，拒絕眾多投資機會的誘惑。申能集團對金融的投入，主要集中在保險和證券行業，投資重點是中國太保和東方證券。申能集團確保對相關行業發展的理解不斷加深，對相關企業的經營情況、資產質量、投資價值的掌握不斷深入，投資日益精準，資源相對集中，話語權和影響力日益提升。

1.3.2 管理決策規范高效

申能集團的金融投資管理決策機構，共分三個層次，分別是金融資產管理決策委員會、總經理會和董事會，按項目投資金額的大小或事項的重要程度，根據各機構的決策權限，分級決策。決策既要按制度規范進行，又要做到高效及時，這就要求職能部門間的有效協同配合，也要求決策班子對行業熟悉，對標的價值、投資回報有準確判斷，并有充分的溝通。從某種程度上說，投資成功靠的不僅僅是資金實力，更要靠判斷能力和決策能力。

1.4 戰術運用得當，執行專業有力

1.4.1 積極處理好各種關系，主動尋找和把握投資機會

1)與金融監管部門保持良好溝通

金融與能源產業是事關國計民生的重要戰略產業。申能集團充分認識到金融產業的重要影響，始終與人民銀行、銀保監會、證監會、金融辦等金融監管部門保持良好溝通，主動承接監管部門主導的課題研究，積極配合和接受監管部門對申能集團及下屬金融企業的監管和業務指導，在法律和政策的指引下開展金融投資管理活動，并及時從金融監管部門獲得政策動向和金融信息。

2)主動尋找和把握投資機會

2007 年，太保集團實施配股融資計劃，申能集團領導敏銳地看到了保險業和中國太保的發展前景和投資價值，主動向市國資委爭取中國太保的配股權，協調太保集團股東中的十一家市屬國企將配股權統一讓渡給申能集團。最終，申能集團在中國太保上市前以4.27元的低價增持了6.76億股，使申能集團持有的中國太保股份增加了一倍多，為申能集團成為中國太保主要股東打下堅實基礎。

2009 年，光大銀行擬通過私募方式增資擴股，申能集團領導看好光大銀行此次私募的投資機會，盡管上海市屬國企投資市外金融機構，又非政府安排，有一定的風險，但申能集團領導積極多方爭取，最終成為此次參與光大銀行增資的8 家機構之一。隨著光大銀行成功上市，經營業績不斷改善，分紅能力增加，申能集團對光大銀行的投資也取得了較好的回報。

1.4.2 注重專業能力的培養和運用

1)積極參與金融企業公司治理，不斷提升股權管理能力

申能集團對系統外金融投資企業，特別是重點企業的股權管理工作十分重視。申能集團領導直接參與，職能部門深化研究，業務部門相互配合，管理能力不斷增強。申能集團重視對金融行業發展的前瞻性研究，強調對投資企業經營情況及相關重大事項的專業分析，在涉及投資企業的發展戰略、重大對外投資、重大合作項目、財務預算、考核與激勵、利潤分配等方面，積極發揮作用，通過持續跟蹤、深入分析、加深介入，提高決策水平，提升話語權，維護利益。

申能集團派任董監事積極參加董事會、監事會及各類專業委員會會議，對重大問題、重要議案發表專業意見，參加金融投資企業審計機構的選聘，子公司主要經營層的選拔考核，加大介入程度。積極協調不同金融投資企業之間的業務合作，促進它們之間資源共享。即使是持股比例較低的財務投資，申能集團也尋求從治理層面積極發揮作用，研究其發展戰略和業務拓展，關注風險管控，提高影響力。

2)提高股權投資的專業能力

股權投資通常分為對未上市企業的股權投資（一級市場投資）和對上市公司的股權投資（二級市場投資）兩類，股權投資對專業能力的要求非常高，影響投資成敗的因素非常多。2000年4月，申能集團設立資產管理公司，該公司主要從事二級市場投資，并為申能集團管理數十億元的金融資產。資產管理公司秉承價值投資理念，重視行業研究和調研，強調專業能力，在十年存續期內，歷經多次熊市，無一年虧損，以注冊資本3 億元，累計實現稅前利潤總額32.9 億元，凈利潤28.2 億元，年均凈資產收益率達40.28%，為申能集團及系統單位提供理財服務，累計實現收益8.5億元。

申能集團具有的較強的二級市場投資能力，以及對專業能力的推崇，對一級市場的股權投資和管理也有極大幫助。在對上市公司的估值有了較為準確的判斷后，面對大量一級市場股權投資項目，對其投資價值的大小或投資收益的實現都有了對標的錨，比較容易得出基本結論，不會發生買的面粉比面包還貴的情況。

注重專業能力的培養和運用，是申能集團的另一核心競爭力。

1.5 分層分類管理，強化風險管控

1.5.1 有效的分類管理

申能集團針對不同的金融企業，采取了分層分類管理策略，并探索管理模式的創新。對持股比例低的金融企業，采用財務管理型方式，通過在董事會、監事會和股東大會表達意見的形式進行管理；對重點投資金融企業，將其列入戰略投資企業，加以重點關注，投入的精力和管理資源大幅增加；對系統內的重要金融企業，采取“一司一策”策略，并通過申能集團與其商訂管理清單的方式進行管理，并適時調整優化；對系統內業務性質類似的金融企業，通過在申能集團下設事業部的方式，強化統籌管理，推動金融創新，加大市場開拓，增強風險防控，深化內部協同。

通過分層分類管理，可以合理分配申能集團管理資源，有效提高管理效率，充分發揮金融企業經營自主權，為金融企業的健康良性發展創造條件[3]。

1.5.2 不斷完善風險管理體系

任何投資，幾乎都有風險。金融業務，如運用杠桿，則收益和風險將成倍放大。適度負債，合理運用杠桿，能提高經營和投資效率，但前提是能有效控制風險。申能集團對金融投資與管理一貫謹慎，從經營理念、制度建設、決策程序到具體操作，始終強調穩健運作、合法合規，在金融業務范圍和規模不斷擴大的情況下，風險管理工作也在不斷加強和改進。

2 能源產業集團如何做好金融風險管理工作

2.1 申能集團在金融風險管理方面的具體舉措

申能集團一貫奉行“穩健經營”理念文化，具備基本的金融風險管理架構，并與外部監管有及時的溝通。近年來，申能集團積極打造金融風險管理新體系，初步形成了“以組織架構為基礎、制度體系為保障、預警系統為載體、管理流程為抓手”的“四位一體”金融風險管理體系整體框架。

2.1.1 形成一個與集團金融風險管理要求相適應的組織架構

形成了從董事會、總經理會議、金融資產管理決策委員會到集團各職能部門、系統金融企業及相應風控部門的多層次組織架構，各組織和部門既分工明確，又相互協同，金融風險管理的組織保障高效有力。

2.1.2 建立一套金融風險管理的制度體系

制度體系由“一個管理辦法+若干配套細則”組成，并根據實際情況與業務發展，不斷完善風險管理辦法、補充管理細則，為金融風險管理體系提供切實保障。

2.1.3 搭建一個綜合性預警系統

基于監管要求，結合申能集團實際，通過數據模型，建立風險預警平臺體系。預警系統作為金融風險管理的重要工作平臺，是“四位一體”金融風險管理體系的核心支柱。主要內容包括：確定預警指標，實現風險管理的可量化；建立預警模型，實現風險管理的預警化；明確相關數據和信息的報送制度。

2.1.4 探索形成一批集團與金融企業相互貫通的管理流程

預警后對風險事件進行評估，區分三類風險事件，原則上以觸碰監管限額和受到監管處罰為重大風險事件。對于一般風險事件，申能集團將持續關注，必要時出具《風險提示函》，與責任單位進一步溝通和評估；重大風險在企業內部完成閉環管理流程，報集團備案；集團參與處置的重大風險事件，參照集團內部決策流程。在風險篩查、重大風險管理、一般風險處理、整改措施制定、整改措施落地等管理流程上建立較為完備的長效機制，提高金融風險的管控效果。

2.2 金融風險管控體系的初步成效

2.2.1 構建完整的閉環管理流程

從事前、事中和事后建立完整的閉環風險管理流程。

2.2.2 增強集團風險管理的敏感度、時效性

先于媒體報道、交易所問詢等，盡早地關注到企業存在的各類風險隱患，必要時采取措施。定期報告與異動報告結合，保障信息時效性；專人專崗，提高報送效率；清晰管理流程，明確處置過程。

2.2.3 提高集團風險管理的效率和專業性

積累風險數據，形成數據庫和波動趨勢，評估整體風險情況；定期評估和總結，在適當的時候形成風險管理整體評價和建議；規范的操作流程確保風險事件的及時處置。

3 能源產業集團金融風險管理面臨的新挑戰與應對方向

3.1 申能集團金融風險管理面臨的新挑戰

3.1.1 主動性預防性風險管理能力不足

申能集團目前雖已通過重大市場風險預警機制，開啟了風險主動性管理，但仍以事后控制為主，對風險缺乏實時、前瞻性的評估，較難從根本上有效地進行風險管理和防范。如何將風險管理關口前移，加強風險管理的主動性，是集團面臨的一大挑戰[4]。

3.1.2 對創新業務的風險管理經驗缺乏

通常創新產品因沒有先例，設計上難免存在漏洞，隱性風險尚未暴露，監管也無法及時覆蓋。對于系統金融企業從事金融創新業務，申能集團無論是對風險的評估，還是對企業業務拓展能力與風控能力是否匹配的判斷，都缺乏相應的手段和經驗。

3.1.3 系統企業金融業務的整體風險管控能力需要進一步提升

系統金融企業所處行業不同，產品和服務差異大，經營數據和客戶信息不聯通，風險管理各自為戰，無法體現集團的戰略意圖，不能反映申能集團的總體風險，弱化了整體風險管理能力。

3.2 應對方向

面對金融風險管理領域的新挑戰，申能集團可在以下兩個方向加以探索應對：

3.2.1 建設金融風險事前管控體系

對金融風險從預警提升到預防，加強對高風險業務事前管控。針對系統內不同的金融企業，梳理風險事前管控對象，通過對標同業，梳理監管要求，設計指標體系和測算模型，形成量化評估工具。明確組織架構和管理職責，固化管理流程。

3.2.2 探索金融風險并表管理

根據系統金融企業業務特點、業務類型等，識別、認定申能集團層面的風險并表范圍，按不同維度設計申能集團層面金融風險并表體系框架，并在此基礎上設計風險并表數據采集及計算的測算模板[5]，通過模擬測算，提示申能集團風險水平，并編制相關辦法固化管理要求。

金融企業面臨的風險種類多樣，風險來自方面。風險管控對經營者、監管者和股東方都是巨大挑戰。對于能源產業集團而言，管理資源和經驗集中于能源行業，風險管理偏重于安全生產和事故防范，金融風險管理是相對缺乏經驗和能力的新課題，需要充分重視和積極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