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永無鄉”

菲力

“右首第二條路，一直向前，直到天明。這就是彼得告訴溫迪到‘永無鄉去的路。”這是《彼得·潘》里的段落，但“永無鄉”真的有嗎？

鋪開世界地圖，我們會看到“微型主權”。它們大多位于島嶼和沙漠，利用地理上的獨特優勢，劃地為王，宣布擁有獨立主權。至于有沒有多國政府、國際組織認同，驕傲的“國王”們也不在乎。他們每天迎著自由的風升起“國旗”，兀自續寫著“永無鄉”的傳說。

“西蘭公國”：與現實接壤的理想堡壘

今天從空中俯瞰位于英吉利海峽的“西蘭公國”，大多數人都會直呼“荒唐！”——那片所謂的“領土”根本沒有一抔土，只是汪洋上一座孤零零的廢棄軍事基地。

其前身可以追溯到1942年英國為防御納粹侵犯而建造的堡壘。底部是一艘嵌入海底沙丘的沉船，上面由兩根混凝土柱子架起直升機平臺，名為“怒濤堡壘”。

“二戰”結束后，堡壘廢棄。1967年，退役的英國陸軍少將羅伊·貝茨攜家帶口占領“怒濤堡壘”，并聲稱對其行使主權，制定“憲法”，設計“國旗”，發行貨幣、護照和郵票，自封親王。而實際上，“西蘭公國”的常住居民不超過5人。

1968年，一艘英國海軍的巡邏船為了修理導航浮標而駛近。羅伊和兒子邁克爾向其鳴槍示警無效后，便毫不猶豫地將獵槍對準巡邏船開火。

隨后的“戰爭審判”令人大跌眼鏡：法庭宣判該島在英國領海之外，該庭無權受理。而根據今天保密期滿公開的英國內閣文件來看，英政府曾多次欲武力收復怒濤堡壘，最后都出于避免人員傷亡的考慮而放棄，只默默拆除了怒濤堡壘周圍的其他廢棄建筑，以防有人效仿。

僅有勇氣尚不足以存活，“當代魯濱孫”的謀生手段也確實很“當代”：在其官網上，西蘭公爵證書735美元，身份證37美元，五十周年紀念幣75美元，馬克杯15美元……以此完成原始資本積累后，堡內環境已基本宜居，他們甚至還養了一只貓！

不過，羅伊和他的繼承者邁克爾，野心遠不止于此。他們與未來主義機構SeasteadingInstitute一拍即合，嘗試共同打造“海上永久漂浮的創新型社區”。

“北蘇丹王國”：成為公主的條件

“爸爸，我可以成為一位公主嗎？”2013年，6歲女孩艾米麗向耶利米·希頓提出這個問題。

和世界上所有“女兒奴”一樣，耶利米·希頓說：“可以啊。”他是認真的。

之后的幾個月，耶利米查閱了大量資料，并且咨詢了國際律師，終于在谷歌地圖上找到了當時世界上最后一片無人認領的土地——比爾塔維爾。

這片面積約2000平方米的土地位于非洲大陸，寸草不生也沒有居民。而鄰國蘇丹和埃及之間長達一個世紀的邊境爭端，更讓這片土地成為誰也不想要的燙手山芋。

耶利米設計了一面“國旗”，于2014年6月16日女兒7歲生日時，插在了這片沙漠上，宣告“北蘇丹王國”成立，并要求所有人改口稱呼女兒為“希頓公主”。這世界上多少國家的建立伴隨著戰爭殺戮，而在這里“我們為愛建國”，耶利米最驕傲的莫過于此。

如果說故事的前半段是浪漫的童話故事，那么“立國”之后要面對的就是嚴肅的現實問題。作為埃及和蘇丹兩國之間的“夾心餅干”，耶利米思路清晰，夾縫中求生存的關鍵，就是要給各方面都帶去利益。

他正在籌措資金建造一座200兆瓦的太陽能設施，事成之后，埃及將成為第一個大客戶。而“希頓公主”則考慮在這片土地上建造農場，并將目標鎖定在草莓等高價值作物，這是“北蘇丹王國”的農業發展策略。“公主”希望以此解決非洲小朋友的饑餓問題。

2014年“北蘇丹王國”初創時，只有耶利米父女兩個公民。但很快，他們就在丹麥建立了第一個“大使館”——在那個相信童話的國度里，更多人愿意加入他們，一起努力讓童話在現實里成真。而童話嗅覺最發達的迪士尼更是以此為題材，投拍了電影《北蘇丹公主》。它將向全天下的孩子證明，鉆石皇冠并非公主的必要條件，愛與信念才是。

“龐蒂尼亞公國”：只有“一點”大

當美國爸爸為了尋找最后的無主之地，在非洲大陸上展開地毯式搜索時，有個葡萄牙人要幸運得多，他在自己家附近建立了“王國”。但更確切地說，這只是一塊巖石，位于葡屬馬德拉群島的豐沙爾海港。

巨石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419年，葡萄牙航海家們第一次登陸后，宣示主權。但這座海上孤島實在太過渺小貧瘠，鮮有居民。1903年，葡萄牙國王將這塊石頭，連同它的主權一起賣給了英國人。

2014年，當時56歲的葡萄牙人雷納托·巴羅斯正值中年危機，當他得知有位英國富商打算出售一座超迷你島嶼時，幾乎沒有猶豫。島嶼面積約178平方米，售價約人民幣19萬元。即便放在今天中國的十八線城市，這樣的價格也不算昂貴，只不過，這座一室一廳的“海上別墅”四面環海，交通不便，更沒有學區。

對于年過半百的巴羅斯來說，這座超迷你島嶼能夠賦予他想要的“終極自由”：“如果我想讓我的國家擁有國歌，我能自己選，也能隨時換掉它。國旗也一樣，今天它可能是藍色的，明天可能變成紅色。當然，我只有在這里才擁有絕對的權力，才是真正的統治者。”

很快，巴羅斯變賣了家產，攜家帶口，登島成立“龐蒂尼亞公國”。“Pontinha”的意思是“一點”，巴羅斯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均始于微末，而這就是我的國家——只有一丁點兒大。”

居住在14世紀航海家們開鑿的島上洞穴中，除了擁有葡萄牙護照外，巴羅斯還擁有編號為0001的“龐蒂尼亞護照”。在這座小小島嶼上，他是“國王”，同時也兼職園丁和警衛。

不要小覷這“一點”。如果“龐蒂尼亞公國”將比特幣作為國家法定貨幣，再若“公國”的主權被國際社會認可，比特幣將從一種半地下貨幣轉變為主權國家的法定貨幣。甚至，島上還可能建立中央銀行，為全世界的人們提供合法的比特幣業務……

歷史上，這樣的“微型主權”還有很多，它們有的像大夢一場幻滅在時光里，有的則口口相傳走進了童話。但無論如何，這些“永無鄉”上的拓荒人都曾經嘗試“用雙腳投票”選擇歸宿，用雙手創造和捍衛另一種可能。

（摘自《看世界》2019年第2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