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哥沉浮記

安諒

半年前，萬一哥又提任的消息，就傳到了明人耳朵。

明人是他的老師，之前習慣叫他小萬。后來，大伙兒發現他總愛說“萬一”，就改口叫他萬一哥了。比如，老師講到邊際成本效益，舉例說，某人吃了三個包子，飽了，再多吃一個，就撐住了，邊際效益就下降了。萬一哥會說，萬一他這人是吃不飽的人呢，有厭食者，也有貪吃鬼吧……

萬一哥、小彭、小居、小楚等學生畢業后，明人和他們還時有聯系。小彭在街道工作，而立之年，已任街道書記的助理了，是他們街道正科級干部排名第一的。小居更是不可小覷，年齡較長，職務不低，是區里一個事業單位的一把手，參公的，相當于副處級。小楚呢，在區拆遷辦工作，是四級調研員，業務上頗有一套。然而，挺遺憾的，小彭、小居、小楚等幾位，雖然都是想干事的人，工作也很投入，但“原地踏步”好多年了。倒是萬一哥，在職研究生學歷拿到不久，好運跟著也來了，被提任為區商務委下屬的一個正處級事業單位任二把手。沒過兩年，又回到機關，擔任了一個業務處室的負責人。好歹也算是一把手了。

兩年連提兩級，不免讓人羨慕。萬一哥究竟有何秘訣，能如此順風順水的晉升呢？這一次聚會，眾人紛紛“盤問”他。萬一哥“講解”道，小彭被胡攪蠻纏的人投訴，其實他沒做錯，但誰來幫他及時、鮮明地澄清呢？出了三長兩短，責任都推諉到他身上了。小居吧，他本人雖然謹小慎微，但手下的人有次亂說話，連累了他——誰讓他平時是負責的領導呢，出了事，人家就說是他把關不嚴，有問題。小楚，一樣的道理，太要干事了，但多做容易多錯，結果可能白干了……

萬一哥吐了一口氣，說老實話，可以不干的，還是不干為好。我是信奉這個原則的。你看我做這事業單位二把手，組織大家學習研究多，一把手定下的事，才去干，而且也不都是我干，我責任分解，讓大家干。這樣，干好了，成績大家均沾;干不好，板子也落在具體工作人身上。這如今，說原則保險，做具體難。因為做具體事，要直接牽涉各種關系，你說你秉公辦事，萬一得罪或怠慢了哪位人物，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嗎？這萬一有什么發生，都是于你不利的。何不按要求多多學習，重在提高自身的素養，逞能蠻干，爭強好勝，萬一有問題，還不是你自己倒霉？

他又笑呵呵地說，我的“萬一理論”是自己的總結，也算不上最保險的秘密武器，但許多人不懂這“萬一”，從而與夢想背道而馳了。此話說完，他的嘴角牽出一縷驕傲得意的微笑。大家也相視一笑，有的人則搖搖頭，帶著一點懷疑，還有一絲無奈。這萬一理論能放之四海皆準嗎？

半年多后，他們單位來了一位新書記。他大刀闊斧，說要向不作為、慢作為和假作為開刀。萬一哥被調離了崗位，任了一個基層一線的閑職。據說他心里怨得很。一些干事的“毛小孩”，被提任了，萬一哥私下里說，別看這些人干得歡，萬一有什么疏忽了，就夠被收拾的。不知道，他的“萬一理論”，是否會一直顯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