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凱,馮獻
(1. 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北京 100732;2. 北京農業信息技術研究中心,北京 100097)
全球新一輪技術變革背景下,以物聯網、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云計算和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5G)等為代表的數字技術,成為驅動經濟模式、社會結構和政府治理等發生系列變革的新動能,加速人類由工業文明向數字文明邁進,數字經濟應運而生。在2016 年G20 杭州峰會上,數字經濟被定義為“以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數字經濟的運行過程,也是大數據、互聯網、云計算、機器學習、物聯網和區塊鏈等人工智能技術在生產、交換、分配和消費過程中的融合[1]。
數字技術在農村地區推廣應用,推動鄉村發展方式與增長動能的轉變[2]。聯合國糧農組織預計農業將迎來“數字革命”[3],通過數字技術應用和加快數字農業發展,不僅成為各國農業提質增效的重要途徑,也大大推動農業領域的數字經濟發展[4]。數字經濟與農業農村經濟融合發展能多方位促進農業升級、農村進步和農民發展[5]。從數字經濟環境的影響看,國外更聚焦于ICT 技術對于農業產業、產品市場等的影響分析[6-8],特別是數字環境對于改善農村社區連通性的作用[9]。許多研究還關注到通過發揮經營主體能動性,提高中小企業等對信息化基礎設施和信息通信技術的使用,能夠發掘數字經濟潛力[10-11]。為順應技術前沿和時代趨勢,中國從國家層面提出“數字鄉村戰略”,數字鄉村是有中國特色的概念,它涉及鄉村地區的數字經濟、數字生活、數字服務和數字治理等多方面的內容,不僅承載著信息技術的應用示范,也成為數字化整合資源要素的實體表達[12],數字鄉村具有產業數字化、數字產業化、服務在線化和治理精準化等系列特征[13],其內涵十分豐富。當前國內研究一方面是圍繞數字鄉村建設理念,從產業推動[14]、多主體共治等思路進行研究。另一方面是結合數字鄉村目標導向,從彌補數字鴻溝[15],構建鄉村公共服務體系[16]等開展研究。同時,就數字鄉村發展水平而言,已有部分研究通過引入指標設計開展評價工作[17]。
發展農村數字經濟、推動鄉村數字經濟發展、探索鄉村數字經濟新業態等措施的提出,凸顯了數字經濟發展理念在數字鄉村建設中的重要作用。從數字經濟與農業農村發展相融合的角度,來審視數字鄉村建設,是理論與對策研究應聚焦的重要前沿。由于國內目前關于數字鄉村的研究剛剛起步,對于“數字鄉村”和“智慧鄉村”等概念的內涵討論較少,還未形成共識,也尚無專門針對鄉村數字經濟的內涵的研究。科學界定鄉村數字經濟的內涵,提出能夠對鄉村數字經濟進行考核與評價的指標體系,可反映數字經濟在農村地區的發展規律和特征,對于數字鄉村建設有重要的現實價值和政策意義。對此,本文基于世界農業農村數字化轉型趨勢,梳理近期中國數字鄉村戰略的政策實施重點,在明確數字鄉村建設基本架構基礎上,遵循投入產出的總體框架,圍繞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的數字經濟構成,提出鄉村數字經濟指標體系。該指標體系的建立,將為數字鄉村有關理論研究和評價工作的開展提供科學依據。
根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的《全球數字經濟新圖景(2019 年)》,2018 年全球47 個國家數字經濟總規模超過30.2 萬億美元,占GDP 比重高達40.3%。其中半數國家數字經濟規模超過1 000 億美元,美國、中國、英國、德國、法國、韓國和印度等9 個國家數字經濟增長對GDP 增長的貢獻率超過50%。數字技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改變經濟社會活動,面對新的歷史機遇,各國紛紛將數字經濟作為推動經濟增長和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動力。在世界發達經濟體數字化轉型的引領下,數字文明時代悄然來臨。
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是數字經濟的兩個重要方面[18]。根據中國信息通訊研究院(2019),產業數字化即國民經濟其它非數字產業部門使用數字技術和數字產品帶來的產出增加和效率提升[19]。數字產業化即數字技術創新和數字產品生產,如電子信息制造業、信息通信業、互聯網行業和軟件服務業等。當前數字化、網絡化和智慧化的創新理念與技術正加快對傳統產業的改造,同時物聯網、人工智能、云計算和區塊鏈等新興數字產業勢頭強勁。從各國產業數字化發展來看,農業與人工智能等數字化技術的結合程度相對較低,農業數字化轉型進程相對較慢。根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對47 個國家測算,2018 年大部分國家服務業數字經濟占比為10%~30%,近半數國家工業數字經濟占行業增加值比重超過10%,而絕大部分國家農業數字經濟占行業增加值比重低于10%,僅有12 個國家農業數字經濟占比超過10%(圖1),中國為7.3%,略高于澳大利亞、加拿大、意大利等發達國家。
雖然數字經濟在農業部門占比不高,但發展潛力巨大。為推動農業農村數字化,近年來許多國家和地區都加大關注和扶持力度,將主要政策聚焦在網絡服務質量、大數據開發利用、農業生產能力、農產品供應鏈管理和數字生活服務等領域(表1),“互聯網+”[20]、農業農村“大數據+”、“智能+”、“數字化+”的特征日益明顯。如美國以專項資金援助和貸款方式,加大投入改善落后地區農村的通信基礎設施和寬帶服務質量。日本加快包括農業機器人在內的智慧農業技術研發和應用,推廣自助駕駛拖拉機、自助駕駛水稻插秧機、GPS 定位平整機和遠程操縱割草機等裝備。歐盟于2017 年開展智慧鄉村行動,該行動提出智慧鄉村的概念、支持計劃和實施措施等,并指導歐盟各國形成了若干典型發展模式[21]。從主要國家的政策支持重點來看,互聯網基礎設施的連通,網絡服務質量提升是鄉村數字化基礎保障,農業物聯網、智能機器人和大數據平臺等的應用,是鄉村產業數字化的重要手段和方向,幫助農民自主應用數字化技術,提高農事作業效率和生活便捷性,加快數字紅利普惠共享,是各國鄉村農業農村數字化的最終目的。
大型跨國公司也積極利用數字技術,為各國提供各項農業服務。如拜耳在德國、法國和加拿大等推出數字化農業品牌Xarvio,提供包括瞬時拍照識別,感知農田墑情、災害預報等數字化解決方案,適用于小麥、大麥、土豆、甜菜和油菜等田間作物。Yara(雅苒)國際集團與IBM 正式達成合作,共同建立數字農業平臺。其中Yara 分享關于土壤管理和作物生產的研究,IBM 提供人工智能和區塊鏈數字平臺領域的專業知識,幫助數字農業平臺收集和創建農田數據信息,分析天氣數據、衛星圖像等,為農民提供可操作性的意見,目前已應用于歐洲、新加坡、美國和巴西等地。孟山都創建Climate FieldView 數字農業平臺,通過該平臺的數據服務,使用者可將農田數據收集、存儲到統一平臺,通過數據的直接傳送、數據關聯和可視化分析,農民可以更好地管理農田變量和優化資源投入。

圖1 2018 年世界主要國家農業數字經濟占農業行業增加值比重Fig. 1 Digital rural economy shares of the total agricultural industries in major countries in 2018

表1 部分國家和地區推進農業農村數字化的重點領域Table 1 Main aspects in digital promotion of agriculture and rural areas in some countries and regions
中國是較早將數字技術與農村發展進行統籌規劃的國家,中國提出的“數字鄉村”戰略,將數字技術與農村發展進行統籌規劃,初步搭建起數字鄉村政策支持體系,這是具有國際前瞻性的戰略舉措。數字鄉村建設特別關注到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云計算和5G 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在鄉村的廣泛運用,將鄉村發展方式與新經濟的增長動能相結合,通過數字化革命改造傳統鄉村,成為促進鄉村振興、建設數字中國的重要舉措。
結合國際農業科技前沿趨勢,從我國近期相關政策密集出臺的導向看,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迎來難得的歷史機遇。加快數字鄉村建設,不僅是順應全球農業新趨勢、跨域城鄉數字鴻溝,推動數字普惠的需要,更是引領農業農村轉變發展方式、轉換增長動力、提升鄉村社會治理能力的重要手段,對于深入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促進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有積極作用。
自2018 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提出數字鄉村戰略以來,數字鄉村得到黨中央高度關注,2019 年中央一號文件將數字鄉村戰略作為成為壯大產業的重要抓手,進一步突出數字化在農村產業發展過程中的支撐作用。2020 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加快物聯網、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第五代移動通信網絡、智慧氣象等現代信息技術在農業領域的應用,開展國家數字鄉村試點。與此同時,國務院及農業農村部等相繼出臺專項政策文件,包括《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規劃(2019—2025年)》等,進一步明確數字鄉村建設的目標、任務、技術體系和重大工程等,圍繞數字鄉村建設的頂層設計與政策框架已初步形成(表2)。在政策指引下,各地積極謀劃與布局,許多省市都已經出臺數字鄉村發展規劃或指導意見,中國鄉村的數字化轉型之路已經開啟。

表2 關于數字鄉村的相關文件與措施Table 2 Policies and measures related to digital villages
數字鄉村建設以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和地理信息系統等信息技術為依托,應用于生產、生活、生態和治理等各個領域,是新時代農業農村信息化發展的必然趨勢,是鄉村振興戰略的內在需求。國家層面的數字鄉村戰略謀劃在整體設計中全面突出了生產經營管理服務各個領域,并且對基礎數據資源庫、互聯網基礎設施等的數字環境建設也進行了詳細部署,極具前瞻性和指導性,與世界農業發展的前沿和關切點密切銜接,可以作為農業農村未來長期發展的重要方向。根據中國推進數字鄉村建設的主要任務,當前數字鄉村建設總體框架如圖2所示。
首先,數字鄉村以健全和完善的數字環境為前提,包括以5G、人工智能、大數據中心和物聯網等為代表的數字新基建,為農村發展提供整體的數字化、智慧化解決方案,包括數據采集與處理、技術集成應用與推廣、資產資源信息管理和各類平臺支持等,形成以大數據為基礎的村莊智能感知層。
其次,數字鄉村帶來的技術普惠,滲透于社會經濟發展各個領域,通過數字產品的廣泛應用,農村居民可以充分享受數字經濟、數字生活和數字治理[22]等各方面的紅利,并隨時結合個性化體驗和實際需要,借助網絡、平臺等數字載體,向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和村集體等數字建設投資與運營主體反饋用戶需求。
第三,政府、企業和各類組織等建立協作共建機制,負責數字技術和產品的研發、運營和維護等,并積極引入社會主體,擴大參與合作的領域。這些主體通過發揮集體決策的優勢,根據村民的需求反饋,不斷完善數字環境,提高解決方案的時效性和精準性。
最后,隨著數字化基礎設施的健全,數字產品應用和普及水平提高,以及各方互動機制的強化,村莊數據連通、要素連通和主體連通的格局進一步優化,將形成利益相關方與村民共建共享的氛圍,數字鄉村展現為自我循環、自我感知和自我完善的持續運行系統。
在數字鄉村建設架構中,數字經濟是非常重要的建設內容。特別是數字時代背景下,經濟增長方式和動力都正發生著轉變,推動鄉村振興就必須結合科技前沿,借助鄉村數字經濟來重塑增長動力,補齊發展短板,在農村地區發動“數字革命”。因此,圍繞數字鄉村建設,大力發展鄉村數字經濟,將不僅有利于培育鄉村產業新增長點,拓展農民就業創業新渠道,對于縮小城鄉數字鴻溝和推動數字紅利普惠而言,也都有重要的意義。

圖2 數字鄉村建設的基本架構Fig. 2 Basic structure of digital rural construction
2019 年《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以下簡稱《綱要》)首次提出“發展農村數字經濟”,《2020 年數字鄉村發展工作要點》(以下簡稱《要點》)又提到“推動鄉村數字經濟發展”。雖然兩者表述不同,但內容大致接近,均涉及大數據平臺建設、農業數字化轉型、新產業新業態的培育等方面。同時多地在發展數字經濟的有關政策中,均提出推進鄉村數字經濟的相關舉措,加速了大數據、智能裝備和人工智能等在農業農村地區的應用步伐。
伴隨鄉村數字化進程,數字經濟初級形態正萌發于鄉村現代種養業、農產品流通業、鄉村文化產業等產業的數字化轉型中。如設施農業、畜禽水產養殖等現代種養業的數字化轉型,加快農業生產方式由勞動密集型向技術密集型轉變,涌現了生豬、蘋果、茶葉和柑橘等農產品全產業鏈大數據建設模式。又如在農產品流通環節的數字化實踐中,東部沿海地區出現村級電子商務帶動下的若干產業集群,為帶動農民轉移就業提供了靈活崗位;此外,數字經濟環境下,數字文娛等新興服務業態向農村地區加快滲透,多產業交叉特征更加明顯,不同產業類型間的界限愈加模糊。總體而言,鄉村數字經濟源于數字經濟理念在農村地區的應用,充分展現于有中國特色的數字鄉村實踐中,政策關注與實踐推動為闡釋鄉村數字經濟的內涵提供了現實依據。
鄉村數字經濟對應于數字鄉村的經濟屬性,直接反映數字鄉村建設績效。鄉村數字經濟是以農村現代信息網絡為基礎,以物聯網、大數據、區塊鏈和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為驅動力,將數字化的技術、人力、信息、知識和管理等作為生產要素投入鄉村一二三產業中,通過對傳統要素的替代、組合與改造等創新形式,優化資源配置與加快產業融合,提高鄉村產業數字化水平,不斷激活以數字化為特征的鄉村新產業新業態,從而實現農業農村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經濟形態。明確鄉村數字經濟的內涵,把握鄉村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特征、表現與問題,需注意四個方面內容:
一是從產生條件來看,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和區塊鏈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疊加,帶來產品創新、技術創新和商業模式創新等,其應用范圍由工業、服務業拓展至農業,由城市普及至農村,為傳統農業的轉型升級提供數字化手段,于是,鄉村數字經濟萌發于現代信息技術推動下農村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農業數字化是鄉村數字經濟的雛形。
二是從表現形式方面,鄉村數字經濟不僅表現為傳統農業的數字化改造,也包括鄉村范疇內數字技術應用下產生的一二三產業融合形態,以及農村地區數字產業發展形態(如農業個性化服務、農業智能裝備制造、鄉村數字文創等),還涉及未來可能出現在農村地區的多種數字經濟新形態,由農業數字化和鄉村數字產業化兩個部分構成,內涵極為豐富。
三是從發展階段來看,鄉村數字經濟表明農村地區的經濟發展進入數字化階段。這種經濟狀態以信息化基礎設施和數字環境的完善為前提,體現數字化的生產要素資源在生產、經營、服務等產業鏈中投入不斷增加,是廣義的信息化與農業現代化的進一步融合。就這點來看,鄉村數字經濟的出現,也是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重要表征。
四是從規律演變來看,鄉村數字經濟發展過程必然要符合數字經濟發展一般規律。即以數字技術在農業產業鏈中的廣泛應用和深層開發為基礎,伴隨數字經濟環境下的產業融合與演化,眾籌農業、電子商務和智慧旅游等新興業態不斷涌現,農業數字化和鄉村數字產業化同步推進,帶動農業農村經濟的全面高質量發展。
數字經濟代表前所未有的復雜經濟形態,內涵極其豐富和廣泛,用單一指標難以全面反映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在評價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時,現有研究往往采取指標化方法進行考量。國外針對數字經濟的指標測度,大多重點關注了基礎環境、行業應用、產業發展和服務創新等指標。比較有代表性的是歐盟建立數字經濟與社會指數(DESI),用于刻畫歐盟各國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該指數由寬帶接入、人力資本、互聯網應用、數字技術融入和數字化公共服務程度等5 個方面的指標組成。OECD 圍繞投資智能化基礎設施、賦權社會、創新能力、經濟增長與就業等方面構建了具有國際可比性的數字經濟指標體系[23-25]。
近年來國內相關機構開始了數字經濟測度和評價研究,針對全球數字經濟發展評價,阿里研究院在發布的《2018 全球數字經濟發展指數》中提出數字基礎設施、數字公共服務、數字產業生態、數字科研和數字消費者等5 項指標,對全球150 個國家和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進行了測算,認為由勞動力紅利到數字消費紅利的轉變,是中低收入國家和地區發展數字經濟的重要途徑。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數字經濟發展與就業白皮書2018 年》主要從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兩大部分,對47 個國家的數字經濟規模進行測算,結果表明各國數字經濟保持快速增長,數字經濟已成為國民經濟重要組成部分。無論從數字經濟發展指數還是規模來看,中國僅次于美國,位列全球第二。
就國內數字經濟發展評價而言,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發展研究院《2019 年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指數》構建了涵蓋基礎指標、產業指標、融合指標和環境指標等4 個一級指標。財新智庫《中國數字經濟指數2019》構建了包括產業指數、溢出指數、融合指數和基礎設施指數4 項。這些指數均是衡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參考,結論一致的是,從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的指數評價結果來看,廣東、北京、江蘇、上海和浙江分列前五名。
就農業農村而言,國內部分專項規劃,如《“十三五”全國農業農村信息化發展規劃》《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規劃(2019—2025 年)》等有關文件,都關注到了基礎環境、行業應用和產出效益等方面的指標。國內針對數字鄉村、智慧鄉村等開展指標體系的研究不多,農業農村部信息中心通過構建7個一級指標、13 個二級指標和13 個三級指標的指標體系,運用層次分析法對全國縣域數字農業農村發展水平進行了評價。張鴻等[17]構建了包含數字鄉村宏觀環境、數字鄉村基礎設施支持、數字鄉村信息環境、數字鄉村政務環境和數字鄉村應用環境5 個一級指標和29 個二級指標在內的數字鄉村發展就緒度指標評價體系。常倩和李瑾[26]通過匯總國內關于信息化、農業信息化、農村信息化評價的代表性指標體系,構建了包含能力類指標和成效類指標的智慧鄉村評價指標體系,該指標體系由9 個一級指標、31 個二級指標構成,上述有關規制和學界研究都為鄉村數字經濟指標體系設計提供了參考。

圖3 鄉村數字經濟指標設計思路Fig. 3 Index design of rural digital economy
為明確鄉村數字經濟內涵所表現的具體內容,本文在數字經濟發展的一般規律基礎上,結合鄉村數字經濟的內涵,從數字化的生產要素投入和積累,到農業數字化和鄉村數字產業化水平的提升,構建基于投入產出視角構建鄉村數字經濟指標體系。指標體系構建的原則有四點:一是科學性。參考國內外測度數字經濟采用的指標體系,突出數字經濟環境、應用、創新和服務等重點內容,同時以《綱要》《要點》等國內有關政策和規劃為指導,進行指標設計。二是全面性。既體現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等數字經濟的重要內容,又反映數字技術在經濟發展中的全面應用,包括產業、就業、生活和消費等方面的經濟效益。三是指導性。根據鄉村數字經濟內涵,在把握數字鄉村的規律與趨勢基礎上,總結發展經驗并提煉鄉村數字經濟的關鍵特征,力求使該指標體成為各地鄉村數字經濟發展評價的指引。四是可行性。根據各地鄉村數字經濟發展實踐,基于典型代表的指標,盡可能篩選較容易收集和廣泛接受的指標,更加便于開展鄉村數字經濟的考核與評價工作。
鄉村數字經濟的指標體系構建思路見圖3,一方面,從上述提到的國外數字經濟相關指標體系來看,大部分一級指標可歸納為基礎環境、技術應用、經濟產出和賦能服務等幾個層面,從投入角度,如歐盟數字經濟與社會指數(DESI)中的人力資本、技術應用等指標,從產出角度,如OECD 數字經濟指標體系中賦權社會、信息技術促進經濟增長與就業等指標。另一方面,從新經濟、新產業的角度,國內相關研究在評價智慧城市[27]、智慧產業[28]等發展水平時,也都有采用投入產出的框架,這些都為理解鄉村數字經濟指標設計中采用投入產出視角的原因提供了佐證。立足投入產出視角設計鄉村數字經濟指標,通過整合數字經濟中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的內容,揭示農業農村發展中的農業數字化和鄉村數字產業化表現,將基礎環境支撐能力納入,確立數字投入到數字效益間的聯系,并充分體現數字賦能的服務價值與動態邏輯。
首先,數字環境是形成數字經濟的必要條件,如新型數字基礎設施有助于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29]。鄉村數字經濟發展的前提是4G/5G 網絡、互聯網、手機終端等基礎設施的普及和應用,為衡量鄉村數字經濟的基礎環境和支撐條件,數字環境一級指標,涵蓋互聯網普及率、智能手機普及率、光纖用戶占比和村莊數字化水平等4 項二級指標。我國鄉村的數字環境日益改善。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農村互聯網普及率由2010 年末的18.5%提高至2020 年初的46.2%。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的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8 年底,中國行政村通光纖比例已提升至96%,4G 網絡覆蓋率達95%,農村寬帶接入戶達1.17 億戶。另《中國數字鄉村發展報告(2019)》指出,截至2019 年8 月,全國建成村級益農信息社29 萬個,覆蓋全國近一半的行政村。
其次,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是數字經濟的核心內容,在農村地區主要表現為涉農產業鏈中數字技術的貢獻,也包括鄉村物聯網、大數據和電子商務等數字化新興業態的規模。按照投入產出的經濟分析方法,形成數字投入和數字效益2 項一級指標,反映數字經濟中鄉村各產業間的直接與間接聯系。其中,數字投入主要測度數字技術、智能設備和數字人才等在農業產業鏈中的應用和投入規模,該項指標主要體現要素投入對鄉村數字經濟的支撐水平。數字投入一級指標,涵蓋生產數字化應用水平、質量安全追溯體系應用、數字化專業人才數量和數字技術的資金投入等4 項二級指標。從數字投入情況來看,早在“十三五”初期,國家物聯網應用示范工程就已在全國范圍內總結推廣了426 項節本增效農業物聯網軟硬件產品、技術和模式。農產品流通環節,重點農產品全產業鏈大數據建設正在推進,國家級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管理信息平臺開始推廣。根據農業農村部信息中心《2019 全國縣域數字農業發展水平評價》,2018 年實現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的農產品交易額占農產品交易總額的10.7%。
第三,數字效益指是鄉村數字經濟產出水平的直接體現,指數字技術向生產、加工、流通和市場等農業全產業鏈加快滲透過程中,農業產出、產品銷售和就業帶動等方面體現的經濟社會效益。數字效益一級指標,涵蓋數字經濟比重、數字化從業者勞動生產率、產品網絡零售額比重和數字經濟帶動就業人員數量等4 項二級指標。我國數字效益潛力巨大。艾瑞咨詢研究院《2019 年中國人工智能產業研究報告》表明,2018 年中國“人工智能(AI)+農業”領域的市場規模為1.9 億元,預計到2025 年達到15.7 億元,農業數字化發展勢頭強勁。電子商務成為農村地區新產業新業態的亮點。根據商務部統計分析,2018 年全國農產品網絡零售額達2 305億元,同比增長33.8%。
最后,基于數字賦能的服務價值,為透視數字經濟促進增長的潛力[30-31],引入數字服務一級指標,數字服務體現數字技術應用下的產業轉型和升級,帶來價值、產品和消費等的變化。如數字化消費通過激發市場消費潛力,驅動數字經濟發展。因此,數字服務是數字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的重要體現,能夠反映數字技術推動創新和共享的能力。數字服務一級指標,涵蓋數字化服務主體增量、鄉村服務業的數字經濟規模、數字化服務產品滲透率、數字化產品與服務的消費水平等4 項二級指標。就數字服務而言,旅游、康養、教育和醫療等產品的在線化為驅動數字經濟提供廣闊發展空間。同時,線上多元化、社交化和移動化的消費形式,可以有效滿足農村居民個性化需求。根據商務部統計,2019 年全國農村網絡零售額達1.7 萬億元,6 年擴大8.4 倍。農村網絡消費能力提升成為激活數字服務潛力的重要引擎。
綜上,本文設計和構建出涵蓋數字環境、數字投入、數字效益和數字服務等4 項一級指標、16 項二級指標的鄉村數字經濟指標體系(表3)。需說明的是,指標研究對象所指農村地區不僅包括行政村,也涉及以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口為主體,或以戶籍所在地為農村的人口為主體的街道、鄉鎮等。該指標體系在具體應用中,要結合考核或者評價對象的發展需求、階段和目標等,因地制宜圍繞一級指標框架進行二級指標的適度調整和取舍,形成契合實際的鄉村數字經濟指標體系。例如在互聯網普及率相對較低,網絡基礎設施條件不完善的地區,應更多關注數字化基礎設施的健全,提高各方對于數字化的認識。在以農業生產為主的傳統農區和墾區,應關注農業數字化的集成和規模應用,加快數字技術對于傳統生產要素的改造。在農村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地區,應關注數字化賦能帶來的新業態發展及數字服務產品推廣,提高數字驅動經濟發展能力。特別是對于部分有特色的鄉鎮,如電商專業村、休閑旅游示范村等,需要突出數字經濟的多元化與可持續性,并對應完善考評機制。

表3 鄉村數字經濟指標體系Table 3 Indicator system of rural digital economy
本研究將數字鄉村與數字經濟理念緊密關聯,基于中國特色數字鄉村建設的經濟屬性,提出了鄉村數字經濟的內涵,對鄉村數字經濟的產生條件、結構、階段和規律等方面進行歸納。進一步在指標設計中基于投入產出總體框架,結合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的數字經濟構成,構建出包括數字環境、數字投入、數字效益和數字服務等4 項一級指標、16 項二級指標在內的鄉村數字經濟指標體系。其中數字環境衡量鄉村數字經濟的基礎支撐條件,數字投入測度農業產業鏈中的數字化要素應用和投入規模,數字效益直接體現鄉村數字經濟產出水平,數字服務透視數字技術推動創新和共享能力。該指標體系的建立,契合國內外關于數字經濟評價的指標設計思路,充分體現了我國數字鄉村發展的政策前沿。不僅能夠推動數字經濟在產業領域應用方面考核評價的探索,對于信息化形勢下規范鄉村數字經濟發展導向也有積極意義。
結合鄉村數字經濟的發展內涵,針對鄉村數字經濟指標體系中不同層級的核心指標與重點環節,提出發展鄉村數字經濟,推動農業農村數字化轉型升級的五點建議。
1)將發展鄉村數字經濟作為實施數字鄉村戰略的重要抓手,抓緊制定有可操作性的鄉村數字經濟指導方案,分階段、分步驟有序推進。對于已成熟的頂層設計要優先安排,如農業農村大數據中心、重要農產品全產業鏈大數據平臺等。圍繞不同地區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重點需求,做到有的放矢并積極推動多方主體協同合作。
2)改善鄉村數字環境。加快農村網絡提速降費和5G 網絡升級,推進鄉村新基建。加大對于中西部地區、欠發達地區的網絡建設、使用和維護等投入力度。建立農村資源資產大數據管理平臺,發揮大數據資源對于農情監測、市場預警、處理等領域的重要作用,完善數據的共享和監管機制。
3)加快全產業鏈數字化轉型。推動數字技術向全產業鏈、全品種滲透。以生產、流通、管理和服務等領域的數字技術需求為導向,培育數據運營、軟件開發、設備維護等鄉村數字技術配套和關聯產業。
4)重視數字人才培育。圍繞數字技術出臺專項人才支持計劃,針對人工智能、物聯網、大數據服務和電子商務等領域,率先在地方高校、職業院校中設立專門課程和專業,鼓勵科研院所、培訓機構和電商企業等探索聯合辦學模式,進行相關人才的資格認證。
5)健全農村信息服務體系。建立村集體、社會化服務組織、企業、合作社和供銷社等多元主體參與的信息推廣和傳播體系,重點發揮種植大戶、農民專業合作社和家庭農場等新型經營主體的示范作用,強化對于數字技術產品和服務的認識,擴大信息傳播可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