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群
隨著移動網絡與虛擬技術的成熟,在計算機中介的作用下,人機深度交互,人類對于影像的觀看模式轉向為沉浸式、包裹式的體驗,“場景”“沉浸”“交互”“體驗”已成為用戶視覺體驗尋求“真實感”的主題詞。技術的飛躍突破了時空的局限,傳統的觀看模式從視覺在場轉向身體感知在場,對于真實的追求始終貫穿人類視覺文化的始終,虛擬現實(VR)技術作為一個關鍵節點,有力地驅動了影像內容新媒體化生存路徑轉向,即如何有效觸及用戶的精神和心理層面,讓他們在影像所建構的內容中親歷現場,誘發情感的共鳴,浸入影像所建構的真實情境,在碎片化的新媒介語境中獲得關注,與影像內容產生深刻的連接。
這意味著影像內容在藝術創作、傳播與接受過程中將重新思考傳媒藝術具有的鮮明的科技性、媒介性和大眾參與性特征①,在“真實感”圖景的重構上呈現出新的生發機制。新媒體時代對真實感的重構即充分利用媒介技術的優勢,讓用戶真正浸入影像內容“真實”的感知體驗中,這種真實感知的生發機制是建立在新媒體影像在創作、傳播與接受過程三個維度的重塑,具體表現在:首先,在影像內容創作過程中,充分調動用戶視覺、聽覺、味覺、嗅覺等多重感官,實現對固有社會現實的多重解構,在創造性的混合空間中,使其浸入影像內容建構的“真實”空間②;其次,在影像內容傳播過程中,利用虛擬數字技術與現實“融合”、以盡可能“延伸”用戶感官③,以更加逼真現實的“在場”感知,與影像內容產生情感共鳴,進而產生“真實”的體驗;再次,通過技術與情感的連接,重塑在場感,用戶在審美接受上充分調動自身的主觀能動性,在影像塑造的真實情境中打破了屏幕的區隔,全身心投入接受影像內容創造的真實意境過程中。用戶的情感體驗和社會互動在建構的媒介情境中共振越大,他們越可能完全浸入在新媒體影像所建構的真實情境中。
數字化浪潮中,影像內容 “真實”圖景的路徑轉向在接受層面主要是圍繞著用戶的情感體驗而形成的,從某種程度上說,網站和其他虛擬實體對我們做出了實時的反應,它們對用戶來說就是一種真實的存在。④本文以真實感知的三個關鍵元素:在場、共情和具身參與,結合影像內容生發機制即生產—傳播—接受三個維度,思考在新媒體時代,在影像內容重構上如何有效浸入真實,這種“浸入”必須實現媒介與心靈的彌合,必須觸及用戶的心理和精神。
關于真實命題的追溯,并非亙古不變的原則,而是在不斷轉換其形式、地位。本雅明在《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中指出基于媒介技術制造的“靈韻”,其“本真性”是對社會現實的真實感知。鮑德里亞所指出的“擬象三階序列”第三序列的標志是“仿真”,是指在消費社會中媒介所創造的抽象符號與現實生活高度融合,并且區別于現實真實,是一種具有代償性的“類像”。⑤麥克盧漢的“媒介即信息”理論,正是看到了媒介與人之間邊界的消弭,萬物皆媒,媒介是人的感官的延伸。從麥克盧漢的《理解媒介:人的延伸》到保羅·萊文森的《人類歷程回放:媒介進化理論》,強調的都是“媒介是人的延伸”,“電子媒介時代的人要用中樞神經系統和一切感官去擁抱世界”。⑥
數字技術的賦能,將不同時空的事件集合在一個虛擬創造的情境時空中,從而使得用戶對另一時空的體驗成為可能,這種“在場感”又指向用戶如何在觀看影像內容的過程中真正嵌入內容所重塑的情境中,獲得一種與我們社會現實緊密關聯的身臨其境的體驗,浸入真實,產生共情效應。
隨著媒介的發展,傳媒藝術所理解的真實,不再是由活生生的人在彼此面前的存在,或者是通過物理的時空關系來定義的。新媒體化影像 “真實”的體驗,是復雜和特殊的,它所建構的真實是一種“多重假定的真實”,這種真實既包含了“藝術的”“假定”成分,又包含了“非藝術的”“假定”成分,這是由媒介的傳播特性所決定的。⑦這意味著以動態影像為基礎性藝術元素的傳媒藝術,由于日常化、連續性、包裹式地用動態影像這種“真實的符號”代替“真實本身”,而表現出極度、極致地聚焦、呈現和張揚“現實”的美學風格,這成為傳媒藝術和傳統藝術在美學特征上的一個極為核心的區別。⑧
新媒體化的影像在內容生產上通過對日常生活的呈現,構建了一種豐富的感覺,創造了一種具有即時性和強烈現實感的體驗⑨,使得用戶在他們現場展開的過程中目擊或經歷事件⑩。其創造的“真實”再現了當代社會生活現實的圖景,使用戶獲得一種“現場感”的滿足。
因此,影像內容新媒體化的生存,在真實圖景的重構上,將技術與藝術雜糅在一起,在內容生產、傳播手段和審美接受上生發出新的生產機制。這一機制是建立在“浸入真實”內核轉向上的三個核心要素:在場、共情和具身參與層面之上。影像內容浸入真實路徑轉向,首先要面臨的問題是如何充分利用技術優勢,將技術與情感有效結合,重塑在場感。其次,在虛擬與現實時空的融合中,充分調動用戶的身體器官參與到媒介所建構的情境中,與影像內容產生深層次的情感連接,產生共情效應,忘記屏幕的存在。
移動網絡、虛擬現實和人工智能技術重新改寫了 “在場”的基本含義,虛擬現實技術通過對三維虛擬空間的營造,實現對于“浸入者”多重感官的刺激,進而制造出一個完全有別于此刻現實的“在場”,從而令用戶對發生在另一個時空的真實事件的體驗成為可能,這是科技通過改變時空觀達成的。虛擬現實技術的核心是沉浸、互動和想象,以此實現對人類感知在場的器官的延伸,技術加持下,影像內容在生產上將從傳統觀看模式轉向體驗感知,通過建構的“感知現實主義”,與節目中的人物實現在場交流。
1.技術反哺下的情境重塑
技術反哺下的影像紀實,在媒介情境建構上不再僅是依托攝像技術或實時直播創造了一種“在場感”。 虛擬現實技術的發展,新媒體化影像在內容產業制作上依托技術賦能,在保障優質內容的基礎上提升用戶體驗,技術重塑了內容產業。今年以來《紐約時報》、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試圖通過虛擬現實技術與新聞節目的結合,嘗試新媒體化影像在內容生產上的革新。在技術背景的支持下,通過對其直播技術在場感的全新探索,有效拓展了真實情境與虛擬社會情境的互動邊界。虛擬技術的呈現,將在場、遠程在場、虛擬遠程在場加以融合,創造了多元混合的空間。
作為虛擬現實新聞報道先驅的《紐約時報》,其發布的反映難民狀況的虛擬現實影片《無家可歸的孩子》(The Displaced),視頻講述的是敘利亞戰場讓超過3000萬兒童流離失所的故事。通過谷歌紙盒(Cardboard)的設備,觀眾置身其中,親歷難民被流放的苦難,虛擬現實技術將觀眾帶到無法到達的現場,親歷事故災難,讓觀眾與新聞故事的接近性更強。在《紐約時報》虛擬現實新聞平臺的基礎上,又推出了一個每日更新的VR視頻新聞產品每日360°(The Daily 360°),首次嘗試日常360°沉浸式新聞報道。《紐約時報》通過運用技術優勢,借助傳統媒體在新聞內容生產上敏銳的視角和有效獲取信息的方式,革新傳統報道方式,探索和創造全新的影像語言紀實模式的可能手段。
技術打破了物理時空的局限,讓在場感知的體驗變得更加真實自然。然而,如何有效實現媒介所創造的抽象符號與現實生活高度融合?這種在場的感知不僅與技術有關,而且與用戶心理因素密切關聯。技術為場景的真實呈現提供了可能,同時更需要捕捉用戶在觀看影像后的生理和心理上產生的情緒感覺,才有可能實現圖像內容所創造的媒介情境與社會現實場景的高度契合。
國外一些學者根據喚起的情感狀態來追蹤定義用戶的這種融合程度,他們通過對在觀看舞蹈表演視頻的用戶,使用皮膚電反應(GSR)傳感器來測量個體的情感狀態;他們使用了一種混合方法,將GSR數據和調查反饋相結合,以確定用戶在影像播放期間他們的參與度。數字移動設備已經被用來收集用戶的反饋,根據用戶的喜好程度以及對問題的評論和回答的形式來獲取他們的心理情感狀態相關數據。例如科爾內斯(Corness)等學者通過采訪來激發用戶重新體驗一場表演,獲取他們對表演者的共情狀態;蒂文(Teevan)等則使用圖形來可視化觀眾的參與度,利用圓圈根據用戶參與度改變顏色來捕獲他們的認知。這些數據通過不同的衡量指標獲取觀眾在某影像圖景中的凝視時間和情感投入狀態,為影像圖景中真實感知建構的有效性提供了數據支持。
2.進入情境:浸入式體驗
沉浸性是指用戶感到自己身臨其境,用戶從旁觀者變為參與者,如同身份扮演游戲,自己就是主角,全身心地沉浸于其中。“沉浸式體驗改變著人們獲取信息、體驗,以及彼此聯系的方式,融合了虛擬和增強現實等技術的擴展現實技術,第一次彌合了與現實的距離,重置了人們在時空中的關系”。技術對于客觀現實場景的多維呈現與用戶在場景建構中所產生的“在場感”體驗并非完全一致,超越觀看的體驗,只有嵌入親歷者內心認知的感受和提示才有可能真正產生一種真實的感覺。“感知現實”在技術加持下與其內容的建構密不可分,通過設置抽象的情節,增強內容的神秘性、懸念感,用戶會浸入影像內容中與演員對話,建立一種更加深刻、私密的個人連接。
網絡真人秀節目以“真實”為賣點,促使用戶形成持續收看的動力。如何建立參與者和用戶之間的私人連接形成對話,在于節目在內容生產上如何去建構在場感,以形成真實的感知。用戶普遍不認可真人秀節目中那種以對日常生活瑣碎與庸常記錄的內容以標榜節目的真實性。用戶認為真人秀節目雖然情境是人為制造的,是經過高度編輯過的,用戶對于影像內容真實性判斷,通常是在信任和懷疑之間“前后自然的運動”,并利用他們自己的個人經驗和社會互動作用的方式來判斷節目中參與者的談話、表演、反應以及其他情況的真實性。
用戶對于真實感的認知以接近他們親身經歷的體驗“合理性”為評判依據。這一合理性的判斷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節目能否為他們提供“有人性”或是“真實可信”的明星形象;用戶普遍認為明星真人秀節目的真實是一種“表演的真實”,因為明星先天具備表演能力,實際上削弱了對原生態真實的感受,但這種表演只要合情合理,與生活經歷相吻合,同樣能夠通過建構的真實感實現與觀眾交流。他們在收看節目過程中依據個人經歷判斷到底是真實的個體形象,還是虛偽作秀,而對于那些不露痕跡而又令人信服的表演,同樣能獲得真實感。
第二,節目背景與故事內容的設計應符合邏輯,對邏輯認知的合理性來源于他們對日常生活中社會行為的理解。節目情境設置的合理,能夠激發出明星表現真性情的東西,以接近他們較為真實的個人形象,表演雖不可避免,但相比其他節目類型這種真實感更加強烈。例如用戶認為真人秀節目通過情境化的設置,呈現出每位明星較為真實的一面,在嚴密的游戲規則設置下,明星身上表現出的個性特征特別真實,能夠在他們身上看到“某些深層的情感”,這種情感讓人覺得溫暖,積極向上,能夠從中學到某些優秀的品質。
用戶確認合理性的第二個要素在于節目所設置的背景與內容設計是否與 “現實”生活相契合。社會現實類真人秀節目以日常生活為切入點,涵蓋了當前社會的痛點而讓觀眾產生真實的感受,其真實感的建構源于制作者對日常生活有細致入微的觀察,用一種更為理性的方式去判斷和選擇內容以還原生活真實。《令人心動的Offer》以職場生活為題材,從初入職場的實習生的視角,全景呈現了律師職業的職場生態。節目從真實案件入手,展現了職場新人在強大的壓力下逐步成長的過程,細節的真實讓觀眾產生強大的帶入感,通過情境設置,將觀眾與演員表演結合起來,創造物理空間與現實空間的混雜空間,營造“在場”的感覺。
突破時空的在場感的重塑,為用戶觀看影像內容產生共情的生發機制提創造了條件。所謂共情,即是讓體驗者去設身處地地體會別人的情感以產生情感共鳴;浸入真實,即意味著用戶的情感體驗和社會互動在建構的媒介情境中共振越大,這種共情的效果即越明顯,他們可能完全浸入在影像內容所建構的真實情境中。技術融入日常生活,成為日常生活實踐的一部分,即成為我們生活習慣的一部分。
技術具身,意味著技術已經融入到我們的身體經驗中,它不能被理解為外在于身體的工具。當前的新傳播技術的鮮明特點就是技術越來越透明化,越來越深地嵌入人類的身體,越來越全方位地融入我們的身體經驗,傳播的在場即意味著用戶成為一種習慣,一種自然而然的連接,甚至忘記了屏幕的存在。
1.前置的后臺場景
虛擬現實 (VR)與增強現實 (AR)技術,重構了真實逼真的場景,技術發展拓展了真實社會情境與虛擬情境邊界的融合,梅羅維茨認為,情境的融合帶來戈夫曼“擬劇論”中的前后臺邊界的消失。沒有絕對的觀眾和表演者,更沒有固定的腳本和場景,客體隨時可能變成主體,后臺隨時可能暴露于前臺,媒介建構的情境是動態的,場景分離所形成的“前臺”“后臺”行為是更為復雜的社會互動關系的表征,電子媒介開啟的“混合情境”時代,不斷突破前臺的區隔,后臺前置的方式將用戶從虛擬情境帶入真實情境。
網絡真人秀節目打破了專業表演對前臺空間的呈現,將攝影機放入表演者的后臺,呈現參與者的工作空間、社交空間甚至生活空間等,多元化的前后臺關系轉化,實現信息的互補或者反差。《乘風破浪的姐姐》之所以能夠引發高度熱議,明星專業表演舞臺的呈現所帶來的視覺感知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節目打破了傳統敘事的連貫性,穿插多個空間,鏡頭從舞臺走向生活場景。將明星私人生活的后臺空間轉化為前臺表演,這一方式讓觀眾獲得了窺視明星后臺空間的特權,滿足大眾對明星專業性藝術享受后未被滿足的偷窺的沖動。
不斷前置的后臺場景,攝像機成為觀眾的眼睛,大量中近景鏡頭的運用,觀眾在凝視的過程中,將明星代入到觀眾的社交距離,甚至產生親密感。“真實的普通”正是這類節目的價值。節目用一種去光環化的敘事策略,后臺前置讓明星洗盡鉛華,“返璞歸真”,縮小與觀眾的距離,以其特有的貼近性與親近感贏得觀眾的親睞,這正是對新媒體親密感屬性的真實呈現。
2.情感化互動:具身參與
后臺的前置打破了前臺的區隔,創造了一種日常化的“媒介情境”,依靠技術所創造的情境需要與用戶的情感體驗聯系在一起,才能夠產生一種“真實”的感知。
技術所建構的真實場景是作為一種特定的自我與他人的關系出現的,是一種特定的參與方式。真實體驗來自于我們有意識地抓住虛擬實體,作為對他們對我們的要求的回應。梅羅維茨“媒介情境論”的核心層次即是將情境與身體聯結在一起,情境作為社會規范和社會中介,身體的感知、參與、共情才能夠打破社會現實與虛擬現實的邊界,實現有效的社會互動,浸入 “真實”。
影像內容在生產上以其直觀生動的畫面語言將現實真實與媒介真實連接在一起,新技術以其特有的傳播邏輯使得內容的呈現由固化走向離散。數字化浪潮下,未來影像圖景的重構將呈現出非線性的文化特征,給予用戶更多的選擇權和互動性。現實體驗技術運用豐富多元的符號,充分調動用戶感官系統獲得更加立體、鮮活的內容體驗場景,因此,在傳播過程中,如何讓身體重返現場,激活人的身體,釋放身體在交流中的能動性與生產性力量是內容制作上的一個重要命題。
新技術的即時性、強烈的互動性和交互性等核心技術嵌入傳統媒體中延伸人類的感官,不再局限于傳統媒介所呈現的視覺性,而是整個身體器官的卷入。這意味著用戶對真實的體驗并不局限于特定的觀眾和表演,而是一種情感互動——通過媒介持續與他人連接(熟悉或陌生的群體)創造了一種共同在場的體驗。情感互動是媒介技術建構出來的形象逼真生活空間的邏輯支撐。
新媒體影像內容利用數字技術同步的即時感和代入感創造了一種真實在場的感覺,但卻始終無法打破用戶被區隔的現實,如何通過技術增強視覺文本的傳達和反饋效果?場景的儀式感和即視感的創造可以在對他者的凝視中創造出超真實的感受。而對于虛構類節目而言,則可以通過運用戲劇元素,塑造立體化的人物形象,刻畫細節等元素,用戶被故事情節、人物吸引、處于興奮的狀態,獲得對真實感知的體驗。
影像內容的新媒體化發展在網絡新聞節目上的嘗試可以給我們帶來一些思考。新聞節目在內容生產上打破了傳統的敘事邏輯,轉向以第一人稱視角,創造了一種與觀眾共同在場的體驗,讓觀眾體驗新聞事件,重新改寫傳統內容敘事的模式。在嵌入的技術場景中,用戶似乎是在與個人的對話中,緊緊與故事人物命運連接在一起,與之對話交流,實現節目內外的有效互動。
國內媒體借助虛擬現實技術嘗試一種全新的新聞內容生產,人民日報的《“9·3”閱兵VR全景視頻》、新華網的《“兩會”VR全景報道》、財新網的《“深圳垮塌事故”VR新聞報道》,節目以交互性敘事的方式,通過用戶的“主觀視點”與救援人員進入災難現場尋找幸存人員,在影像觀看過程中,用戶被細節深深吸引,甚至產生一種與救援人員深入現場參與救援的感受,這種在場感的生動呈現,有效調動了用戶的感官體驗,將技術與情感巧妙粘合,嵌入節目內容生產。
此外,技術的發展為內容提供新的創作走向,如更強的互動性。以彈幕技術為例,彈幕技術使得用戶通過實時互動的方式在視頻內容上發表“即時評論字幕”,以滿足其對信息、娛樂和互動的需求。將彈幕技術嵌入影像內容生產,影像不僅具備觀看的功能,同時具有了較強的社交屬性,是強化具身參與的一種有效形式。彈幕以可視化的形式展示了用戶對節目內容的感受,即時傳播觀影體驗,潛在表達了自身的存在,實現與屏幕之外他人之間的連接,彌補了傳統影像內容單向傳播的短板。
近年來互動劇的出現,即是在技術搭建的平臺上,充分研究用戶的心理需求探索的新的劇集形式。互動劇通過用戶的不同選擇,決定人物關系和故事的走向,將在場與不在場的,虛擬與現實的空間連接,讓用戶見證彼此、參與彼此、形成一個統一的共同體。奈飛公司(Netflix)推出的《黑鏡:潘達斯奈基》,將互動的方式嵌入劇情,用戶在觀看過程中會收到劇情關鍵節點發展的提示,將選擇權交給了用戶,用戶在劇情選擇上獲得了極大的自由,自己選擇“分支”決定劇情的走向,作品通過六個不同的結局實現了用戶自己訂制劇情的需求,將鏡頭邏輯和現實邏輯高度重合,讓用戶在劇情中重新審視我們生活的現實。
本文在數字技術背景下,結合虛擬現實技術探討了影像內容新媒體化后“真實”圖景重構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如何通過互動式與沉浸式的“深度開掘”與“主動參與”,延伸和強化用戶的“直接體驗”,以實現影像內容新媒體化生存,使用戶完全浸入真實呢?研究發現,技術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影像的“清晰度”,強化了用戶的認知、情感和行動意愿,但技術如何突破360度全景視頻而真正實現沉浸式的虛擬現實還需要結合個人的感官體驗,因此本文從在場、共情、與具身參與三個角度出發,指出技術的革新需結合優質的內容實現圍繞著用戶情感化的體驗才有可能真正浸入“真實”。
技術不能僅僅只是一個虛幻的外衣,虛擬現實技術的視頻產品還需要依靠頭盔技術,那么如何提高虛擬現實頭盔技術,同時創造出有優質的故事內容是需要解決的問題之一;此外,讓影像內容充分利用虛擬現實技術的“沉浸性”“交互性”的特點,真正創造出一個身臨其境的環境,讓用戶在節目中傾聽節目主角的感受,使內容充滿沖擊力、震撼力和價值表達,實現技術和內容的有效整合是需要解決的問題之二。
然而,在探索的過程中,在喚起用戶情感體驗建構真實的影像內容中,一方面研究者深耕內容制作,在遵守傳統影像制作邏輯敘事中借鑒戲劇強烈的戲劇沖突感,增強節目內容的現實邏輯進而與用戶產生強烈的粘性;隨之而來的負面影響有可能造成內容生產方與技術建構者資本的聯結,通過收集“凝視數據”,例如谷歌紙盒(Cardboard)或臉書(Oculus VR)作為官方指定“頭顯”,通過設備獲取用戶在觀看影像過程中注意力曲線,從而精準布局情節、植入廣告,強化了“人的注意力的商品化”進而實現對人的控制,陷入販賣個人隱私數據的倫理困境。最后,將現場毫無保留地呈現給用戶是否會影響觀眾的思考?如何細分用戶市場,針對特定人群進行內容定制,并根據市場需求做出調整?這些都是未來在影像真實圖景重構的探索中需要深入思考的問題。
注釋:
① 胡智鋒、劉俊:《何謂傳媒藝術》,《現代傳播》,2014年第1期,第73頁。
③ 段鵬:《智能媒體語境下的未來影像:概念、現狀與前景》,《現代傳播》,2018年第10期,第4頁。
④ Philip Auslander.Liveness:PerformanceinaMediatizedCulture.Abingdon:Routledge.2008.pp.155-156.
⑤ 周勇、何天平:《“自主”的情境:直播與社會互動關系建構的當代再現——對梅羅維茨情境論的再審視》,《國際新聞界》,2018年第12期,第16頁。
⑥ [加]馬歇爾·麥克盧漢:《人的延伸——媒介通論》,何道寬譯,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64—65頁。
⑦ 胡智鋒:《電視美學大綱》,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15頁。
⑧ 劉俊:《極致的真實:傳媒藝術的核心性美學特征與文化困境》,《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9期,第148頁。
⑨ Ytreberg Espen.ExtendedLivenessandEventfulnessinMulti-PlatformRealityFormats.New Media and Society,vol.11,no.4,2009.pp.467-485.
⑩ Philip Auslander.LiveandTechnologicallyMediatedPerformance.Abingdon:Routledge.2008.p.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