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排演《等待戈多》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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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派戲劇常常采用以下幾種結構形態:錯位式結構形態,重復式結構形態,片斷式結構形態。利用不完整、不連貫的情節,不夠激烈的戲劇沖突,支離破碎的舞臺形象,顛三倒四的人物語言,表現世界的荒誕和人生的痛苦。
《等待戈多》的痛苦與絕望主題體現在重復式結構形態上。這種重復仿佛西西弗重復地把巨石推上山后巨石卻滾了下來。這種循環往復導致人們對自身的存在與價值以及目的產生疑問。如整出戲的規定情境:在一條鄉間的路上,在一棵樹旁,兩個流浪漢弗拉季米爾和愛斯特拉岡在等待著戈多;等待中不斷重復自我懷疑,不斷沒事找事證明自己還存在著,后來遇到了波卓和幸運兒,再后來等到一個小孩告訴他們,說戈多先生今天不來了,但他明天準來,繼續等待。
荒誕劇用失去希望和意義來表現人生的痛苦與絕望。《等待戈多》也利用片斷式結構體現人生角色錯位后的矛盾和無力。劇中情境的整體運動呈片斷狀態,各種錯位的片斷間失去了有機聯系和因果邏輯。劇中人物相互間的聯接是“非理性”的,散漫、偶然且任意。劇中所有人物都失去了對意義的理性追求,失去了“最高任務”和“貫穿行動”的連續性。因此,演員塑造角色和觀眾的欣賞與接受都不能僵死地套用斯坦尼體系,也不能全盤吸收布萊希特體系等導演和表演理論;應該回到荒誕劇的歷史主題這個基礎,用“非理性”恢復觀眾的“理性”。
雖然一些荒誕劇臺詞極少、支離破碎,但只要是發聲就能“振聾發聵”。《等待戈多》一出“什么也沒有發生”的戲,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沒有開端、發展、高潮、結局,劇中的五個登臺的人物,行為荒唐可笑,記憶模糊不清,語言模棱兩可。這對演員如何處理臺詞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然而,當下許多演員表演《等待戈多》時,臺詞記得過于太熟,過于明確,過于深入挖掘,使得臺詞在演員的記憶中過于清晰,失去了荒誕劇中無意識或下意識的有機,使得演出效果失去了自然的靈性,將啟發變成了教育,使觀眾失去了對人物命運走向的想象以及深度內省的自覺。
演員和角色相一致的過程科學又神秘,加上荒誕劇的角色自身邏輯性不強,符號化明顯,演員在塑造荒誕劇中角色時很容易執著于去表演荒誕結果,忽視了荒誕形成的過程和內在原因。英國戲劇理論家馬丁·艾斯林認為《等待戈多》這個戲表達了一種想法:我們被推進這個世界,但不知為了什么。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為什么來到這個世界。但又不能不想,我們既然來了,就要有所企盼。在等待的一天中就奔波忙碌,希望在這一天結束前揭開生存的秘密。人也許意識到人生是沒有答案的,這樣一來人可能會更自由。人在等待過程中要為自己的等待尋找理由,沒理由也要制造理由,這就是生存的含義。
演員需要探索荒誕存在的合理性,因為這直接影響演出的效果。導演要喚起演員的想象力和移情的能力,坦誠地表達導演的態度和觀念,但不能強加于演員身上。以演出為中心,生動而鮮明的自發性才是戲劇作為表演藝術出發點。荒誕劇的臺詞重復啰嗦,顛三倒四,沒有邏輯,廢話連篇,陳詞濫調,給人以強烈的荒誕感,曲折地反映了角色和觀眾內心的絕望、不安和期待,真實地表現人物的精神狀態和思想情緒。所以,不能一味表演荒誕卻忽視荒誕的有機性,而臺詞是展示這有機性的重要途經。
中國的主流戲劇具有兩個最重要的特征:一是保持動作摹仿式本體,強調劇本是一劇之本,有情節有人物有頭有尾,追求藝術表現的完整性和連續性。二是遵循亞里士多德提出的“凈化”原則,注重思想內涵,“締造社會團結,強化集體意識”。荒誕劇在我國的確是“非主流”,觀眾當然可以不認同,有自己的解讀。但本文想呼吁的是,不要簡單放任自己輕率的傲慢與狹隘的偏見,要綜合地看待荒誕劇。
觀眾的存在感和參與感在當下的演出中愈發受到重視,因為一件戲劇藝術作品,到底有什么內涵?想表達作者的什么心情?這些形而上的內容哪里是導演說了算的?從戲劇作品完成的那一刻起,就變成了所有人一起創造的。
這并不是壞事。其中包含著對個人差異的尊重,可以打破舊有等級體系的力量。但這種現象又會讓我們困惑:無論多么偉大、崇高、優美的作品,只要觀眾說一句“我不喜歡”“我不高興”“我不接受”,就能否定它的價值。就像《等待戈多》里,戈戈和狄狄討論問題的時候,有些話題只要說出“我喜歡”“我樂意”,對方似乎就無法反駁了。如果戈戈和狄狄做出選擇的最高基準是主觀意愿,那么《等待戈多》中選擇等待的“選擇”就成了一個孤證。戈戈和狄狄自己都無法堅信自己的選擇。
第二次世界大戰摧毀了西方理想社會的神話,人們在戰后面對的,就是一個像劇中那樣的荒涼破敗、混亂不堪的大舞臺。在這個舞臺上,人們看不到生活的出路,終日無所事事,極端痛苦,又極端無聊,渴望改變,卻又無力自拔。就像弗拉季米爾說的那樣:“在這場大混亂里,只有一樣東西是清楚的。咱們在等待戈多的到來。” 現在,個人主觀賦予的價值變得極其重要,有時候甚至能壓倒其他一切標準,所以導演荒誕劇應該要重視荒誕劇的歷史主題,警示世人;做好演員與劇本的中介的同時不要過于強調演出的任何一方,避免把問題導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