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驪姬之亂”對晉國政局的影響

馮新宇

山西師范大學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0

一、逼殺太子，動搖國本

“驪姬之亂”是諸公子爭奪太子之位而起，晉獻公伐驪戎，得驪姬，“驪姬者，國色也，獻公甚愛之。”驪姬生奚齊，其娣生卓子，太子申生乃是晉獻公與齊姜氏所生。有著“中國古代四大妖姬”之稱的驪姬深知自己在晉國勢單力孤，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兒子奚齊身上，為了將其子立為太子，驪姬聯絡佞幸二五，同時與陫優施相勾結，令太子出曲沃；之后又有意制造對太子不利的言論，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使奚齊主持祭祀，這大大削弱了太子在獻公心中的地位；后設計陷害申生，驪姬聲稱獻公夜夢齊姜，要求太子申生在曲沃祭祀先人，并要求其將貢品送給獻公食用，驪姬利用申生的單純，在食物中添加毒藥，并謊稱是太子要毒殺獻公，陰謀奪權，獻公大怒，下令緝拿太子，太子申生最終自縊而死。在這一事件中，驪姬抓住太子忠孝的品格，步步進逼，最終達到目的，太子申生自殺也為其悲劇性的人生畫上了一個句號。

申生仁厚，針對驪姬的數次詆毀，他也并未以怨報怨，獻公聽信佞幸二五之言，令太子申生駐防曲沃，名曰“太子主曲沃，……乃可以威名而懼戎，且旌君伐。”太子申生欣然往之；爾后又命其伐東山皋落氏，君賜以左右異色之服，佩之以金玦，廢黜之心昭然若揭，眾位卿大夫也都在提醒著太子申生早做打算。猛足曾言于太子：“伯氏不出，奚齊在廟，胡可圖乎！”仆人贊聞之，曰：“太子殆哉”！狐突嘆曰：“以厖衣純，而玦之以金銑者，寒之甚矣，胡可恃也？雖勉之，狄可盡乎？”士蒍勸太子“與其勤而不入，不如逃之”。公子重耳也曾勸他“子盍言子之志于公乎？”太子申生有著一套理想化的理念，“忠孝”始終是他所恪守的信條，但太子申生的仁厚并不能掩蓋他政治上的幼稚，太子“敬事順上”卻屢屢被讒言詆毀，“將以悅親”卻最終受辱而死。孔子對其給予了高度評價，稱其為“恭世子也”。

早在獻公伐驪戎時，大臣史蘇就根據占卜勸諫其勿要征伐，曰：“勝而不吉”。獻公弗聽，至后來獻公得勝而歸，史蘇也未改變自己的政見。史蘇后也對之后的朝政進行了預測，曾兩次告大夫，曰：“戎亦必以女戎勝晉”。引用了夏桀與妹喜、殷辛與妲己、周幽王與褒姒之例來印證其觀點，認為戎者，“從政者不可以不戒”；后又稱：“亂必自女戎”。但并未引起朝野的重視。郭偃也曾對晉國的政局有過自己的見解，他認為，“今晉國之方，偏候也。其土又小，大國在側，隨欲縱惑，未敢專也。”在郭偃看來，驪姬雖然可能會禍亂宮廷，但其“德義不行，禮儀不則，棄人與謀，天亦不贊。”認為其亂必將失敗。史、郭二位大夫不幸言中，晉“五立而后平”。

《左傳》和《國語》都不同程度的將此次“驪姬之亂”歸咎于婦人驪姬，認為獻公是惑于驪姬，這也是由于《左傳》和《國語》的時代背景導致的，作為儒家經典，二者都是對孔子的禮治倍加推崇的，有著一種紅顏禍水的思想，因此將驪姬的作用逐漸放大，以致成為了主要要因素。獻公其實是導致“驪姬之亂”的主要責任人，出于對驪姬的寵愛，獻公先是罔顧卜筮預兆，強行立驪姬為夫人，后又以身體不適為由，讓本該由太子申生主持的祭祀改為奚齊主持，實際上已經標志著申生的儲君之位喪失，至最后驪姬謊稱獻公夜夢齊姜，要求申生“歸福于絳”，獻公此時外出，令人生疑，針對之前虞姬夜半而泣謂獻公的種種跡象表明，獻公或是有意外出，令驪姬故意制造這一構陷之事，同時聯系之前獻公即位時盡誅桓、莊一族之事，我們不難看出驪姬誣陷太子是獻公意在舊事重提，針對太子等諸公子的勢力進行壓制，鞏固統治的結果。獻公殺太子申生一事，也引發了后人無限感慨，岑參有詩云“獻公恣耽惑，視子如仇讎。”

二、公族盡滅，異姓卿族勢力興起

“驪姬之亂”最大影響就是晉國“始為令，國無公族焉”。上文也提到過，獻公即位之初便盡誅桓、莊一族，已經使得晉國公族收到沉重打擊，同時重用了大批異姓大夫。隨著國力的日漸強大，獻公逐漸感覺到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等諸公子勢力壯大之后對自己的威脅。太子申生忠孝仁厚，獻公苦于無法下手之時，驪姬起到了關鍵作用，她通過種種頑劣手段，一步步使太子申生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春秋時期，最令國君恐懼的莫過于謀反，太子申生“獻福歸絳”，期間被驪姬在食物上下毒，反被污蔑為欲毒殺獻公，意在謀反。這正中獻公下懷，獻公隨將錯就錯，將太子申生勢力鏟除殆盡，重耳、夷吾等諸公子逃往他國。獻公一舉將國內公族勢力鏟除殆盡，這是在當時春秋的大背景下的獨特政治變革，也為之后的晉國局勢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晉國公族盡滅，異姓卿族隨之興起。狐氏等卿族發展很快，狐突曾在太子左右，曾規勸太子勿中圈套。太子在臨死之前也曾力勸狐突出山以匡社稷，可見狐氏對晉國朝政的影響力。里克作為異姓大夫，也對晉國朝政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獻公曾派太子申生掌下軍，出征東山皋落氏，作為太子申生的支持者，里克向獻公進諫，認為太子關系到國本，不宜出征，也不符合禮法，獻公并未聽從，要求其不要插手父子之事。里克后又對太子進行了安撫，勉勵太子好好努力。后驪姬使優施規勸里克不要干涉廢立太子一事，他也最終選擇了保持沉默，里克作為晉國大夫，其政治影響力可見一斑。“驪姬之亂”也最終以里克殺奚齊、卓子、夷吾而告終。盡管里克在迎回夷吾之后旋即被殺，也不能否認其在穩定政局上發揮的重要作用。晉國的異姓卿族在獻公時期開始發展，至到文公時期才真正壯大起來，之后所謂的“晉國六卿”便是最好的證明，當然這是后話，本文并不詳細論述。奚齊被殺，這是獻公所未曾想到的，因為他死前曾將其托付于重臣荀息，這也能看出獻公對于異姓大臣的重視程度。但獻公和驪姬都不曾想到的是，奚齊除了有獻公的血統外，至始至終是一個外人，并未在晉國有支持者，僅僅依靠幾個大臣輔佐，是斷不能服眾的，因此里克作為異姓卿族的代表，在獻公尸骨未寒之時，殺害奚齊、桌子、驪姬、荀息后并未引起什么風波，這與晉國各種政治力量的默許是有關系的。

三、總結

“驪姬之亂”持續六年，對晉國的政局產生了很大影響，廢立太子，動搖了晉國國本，重耳、夷吾逃遁，晉國公族盡滅；立奚齊，觸動了晉國各種政治力量最敏感的神經，里克乃殺奚齊，一度造成了晉國無君的局面。“驪姬之亂”帶來的影響并未隨著驪姬、奚齊之死而告終，里克事后迎回了公子夷吾，不久便身首異處，此時晉國朝政仍然混亂不堪，晉惠公夷吾倒行逆施，甚至一度被秦國俘虜，晉國幾乎亡國，直到公子重耳回國即位，晉國局勢才開始穩定下來。獻公時期的一項重大舉措便是消滅公族，重用異姓卿族，文公即位后仍然在執行著這一措施，只是不在大規模屠殺公族，而是禁止其擔任朝廷要職，選派異姓卿族出任。這也為以后的三家分晉埋下伏筆。“驪姬之亂”中獻公對于太子申生以及重耳、夷吾的做法，使得后人對其晚年的政治生涯多有詬病，但其為鞏固君權，削弱公族對政治的影響這一做法，我們應該予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