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石刻研究的四波浪潮及其特征芻議

黃彥立

(廣西師范大學漓江學院，語言文學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6)

一、桂林石刻概述

桂林石刻廣義上是指桂林市行政區(qū)域內各歷史時期遺存的鐫刻有文字符號、圖形圖像、造型造像的摩崖、碑刻、石雕等石刻類文物。為了便于討論，學術界研究的桂林石刻通常是指1949 年及之前，位于桂林市市區(qū)范圍內以文字為主的摩崖、碑刻、石雕等作品。前者在實際運用中，除造像一項范圍多于后者，實際所指代內容與后者基本一致。

桂林石刻以摩崖為主。據野外調查，現存有石刻的山峰30 余處。石刻多摩刻于山麓、巖廈內或巖洞口周圍的石壁上，以巖廈內和巖洞口周圍居多。據《桂林石刻總集輯校》收錄統(tǒng)計，計有唐至民國石刻近1732 件，其中唐代及之前45 件（含五代石刻1 件），宋代石刻520 件，元代石刻34 件，明代石刻447 件，清代石刻640 件，民國46 件。2001 年，桂林石刻整體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根據《桂林石刻保護大綱》，以桂海碑林博物館所在的月牙山龍隱巖為中心，桂林文物保護機構對石刻分布的30 余個山峰，設立了文物保護區(qū)域并立碑。

二、桂林石刻的發(fā)展

桂林石刻于隋代以前產生，留存文物有南朝《歐陽景熙地券》（南朝宋明帝泰始六年即公元470 年）、《秦僧猛地券》（南朝齊武帝永明五年即公元487 年）等滑石石刻板、隋朝云遷題棲霞洞摩崖題刻（隋文帝開皇十年即公元590年）等三件作品。自云遷為游覽地題名起，后世來桂林任職的官員、文人便持續(xù)不斷地為桂林石刻增添作品。

桂林石刻在唐代初興。目前根據實物、文獻記錄的有50 件左右，留有疑似褚遂良手筆的《善興寺舍利函記》（唐顯慶四年即公元659 年）、顏真卿題《逍遙樓》榜書（唐大歷五年即公元770年）、韓云卿《平蠻頌》（唐大歷十二年即公元777年）、鄭叔齊《獨秀山新開石室記》（唐建中元年即公元780 年）、李渤《南溪詩并序》（唐寶歷二年即公元826 年）等一批文辭、書法俱佳的石刻。五代時僅有馬賓《金剛經》碑刻（碑面文字已經基本磨損，時間不可考，僅有唐制石碑遺存）。

北宋、南宋時期開始繁榮，共錄得520 件石刻。具有歷史和書法價值的石刻有余靖《大宋平蠻碑》（宋皇祐五年即公元1053 年）、中國發(fā)現最早的藥方石刻——呂渭《養(yǎng)氣湯方歌訣》（宋宣和四年即公元1122年）、趙蘷《桂林二十四巖洞歌》（宋高宗紹興二十四年即公元1154 年）。根據蔡襄原碑重刻的《元祐黨籍碑》（宋慶元四年即公元1198 年）目前是國內兩塊《元祐黨籍碑》之一，但其刻本考據為原刻翻刻，極為珍貴。刻于鸚鵡山的《靜江府城池圖》（宋度宗咸淳六年即公元1270 年），是國內僅存兩幅古城地圖石刻，而桂林該石刻整體規(guī)格為高340 厘米、寬300 厘米，是城市圖古刻之最。王正功《鹿鳴宴詩》（南宋嘉泰元年即公元1201年），是當今“桂林山水甲天下”句的出處。此外方信孺、張孝祥、范成大等諸多當時的文人進行的題刻，不乏文辭精美、書法精湛之作。杜思恭跋刻陸游詩札（宋寧宗慶元三年即公元1197年），留有詩人陸游的珍貴書跡。宋朝時期的石刻興盛，使得桂林石刻獲得了“唐碑西安，宋刻桂林”的美譽。

后續(xù)各代，分別錄得元34 件、明447 件、清640 件及民國46 件石刻。桂林石刻的主題由山水題刻等，轉向更廣闊的內容范圍，涵蓋了民間的禁約、官方公告、畫作、巨幅榜書等豐富的內容。

從整體上看，桂林石刻的作者類型、文章體裁、文字內容全面豐富，特別是一些碑刻是作者罕有的筆跡流傳，使得其碑刻具有了文獻和藝術品的雙重特征，使得桂林石刻成為了寶貴的研究財富。自明清以來，掀起了多輪研究浪潮。

三、桂林石刻研究的四波浪潮及特征

（一）第一波浪潮：張鳴鳳《桂勝》《桂故》至謝啟昆《粵西金石略》

張鳴鳳的《桂勝》《桂故》成書于明朝萬歷年間，是我國歷史上初次大規(guī)模的整理石刻。該書系由兩廣總督劉繼文發(fā)起，經眾多人員搜訪碑拓，由張鳴鳳總成。杜海軍在《桂林石刻總集輯校》中評價“由于其成書時間早，收錄了一些后人難得見的文字”“特別是幾幀唐人石刻，今已蹤跡全無”。該書錄入《四庫全書》，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于今年對該書進行了重新出版。謝啟昆《粵西金石略》成書于清代嘉慶年間，體例與《桂勝》相似，是明代之后清代的一次同樣方式的“集大成”式整理加強。該書成書標志著桂林石刻研究達到第一波浪潮高峰。

這一波桂林石刻的研究浪潮受限于歷史條件，主要是對石刻的文字進行了整理。人們可以從文字及整理記述里了解曾經有哪些碑刻和大致內容，但對于石刻本身的形式、藝術特征等沒能很好地分析傳達。

（二）第二波浪潮：林半覺先生廣西石刻研究至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員會《桂林石刻》成書

林半覺先生（1907-1983）是第二波桂林石刻研究的核心人物。1949 年解放前，林半覺便以完成《廣西石刻志》為目標，廣泛搜集整理各處石刻的拓片、內容，并擇其精要，進行了廣西石刻的展覽。解放后，林先生于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員會任專任委員、桂林市文化局顧問、多屆桂林市政協委員等職，他將其整理的桂林石刻資料《桂林石刻》精稿24 冊1300 余篇全部捐獻給國家。1977 年，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員會結集出版了《桂林石刻》（上、中、下三冊），這一文獻成為之后研究桂林石刻者首要必讀的文獻與工具書。

這一波桂林石刻研究浪潮，促使桂林石刻的整理達到了新的高峰。由于技術及組織領導的優(yōu)化改進，已經初步建立起完整的拓本收藏、石刻保護等體系。研究也開始逐步深入探索各個石刻后的文獻價值，但是限于當時條件，也無法對石刻的藝術形式、特征進行宣傳與研究。

（三）第三波研究浪潮：桂林博物館、桂海碑林博物館《中國西南地區(qū)歷代石刻匯編·廣西桂林卷》成書至桂林石刻納為全國重點保護單位

1998 年，重慶博物館出版了《中國西南地區(qū)歷代石刻匯編·廣西桂林卷》，該書以8 開紙印刷，整個匯編文集共20 卷，其中桂林卷就占了5 卷。該書是由桂林博物館、桂海碑林博物館（時稱“桂林石刻博物館”）整理。較前面整理、研究的最大特征就是對桂林石刻的拓片進行了全面的印刷、刊登，并且對石刻的大小、字徑等進行了比較好的描述，已經能夠較前面研究成果將石刻本身的面貌更好的傳達給其他研究者，堪稱是一次重要里程碑。

2001年，桂林石刻被列入全國重點保護文物。桂林石刻的研究被提到了新的高度，以第二波、第三波研究浪潮的兩套專注為，一大批圖文并茂的書籍對一些精品石刻進行了推介，將桂林石刻的研究與宣傳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峰。這一階段的研究特征是已經開始注重圖文并茂，且特別重視對石刻后的歷史事跡進行介紹。但是對石刻的藝術研究還比較少，對石刻的價值更多是從史學角度出發(fā)，還沒有能夠從大眾更加易于接受的欣賞角度進行研究。

（四）第四波研究浪潮：自杜海軍《桂林石刻總集輯校》成書起至今

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的杜海軍先生，在全國高校古委會、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立項等項目資助下，于2013 年從文學輯校的角度，結合前面三波研究浪潮，通過拓片閱讀、訪碑等手段，從石刻文本角度完成了一次規(guī)模完整總輯校。出版的《桂林石刻總集輯校》（上、中、下三冊），較為全面涵蓋了桂林石刻的主要范圍。這次總輯校在《桂林石刻》等文獻基礎上，增加了標點，保留了繁體文字。同時，杜海軍圍繞著桂林石刻、廣西石刻等主題，發(fā)表了多篇與之相關的論文，引領著近十年來的桂林石刻研究朝更為豐富的方向發(fā)展，對石刻的文體、文意等多方面，給研究者以諸多啟發(fā)。

（五）四波研究浪潮總體特征

桂林石刻由于其內容浩繁，其文字整理、圖片等均要依賴于官方支持，加上學者自身的努力，方能集得大成，推陳出新。迄今為止四波研究浪潮的核心出版物，如《桂勝》等為多卷的古籍，近40 年成為核心的桂林文物管理委員會《桂林石刻》的內部出版物。《中國西南地區(qū)歷代石刻匯編·廣西桂林卷》是出版于1998 年的巨著，這些出版物市面罕見，主要流傳于學者及少數的研究機構，資料不易獲取，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桂林石刻的大眾學習與研究壁壘。杜海軍先生《桂林石刻總集輯校》出版，極大降低了系統(tǒng)研究桂林石刻的門檻。

四、桂林石刻研究的潮流方向變化趨勢

桂林石刻研究在2010 年后進入第四波新浪潮，與中國近十年來政治經濟發(fā)展的深刻變化密切相關。自桂林石刻2001 年列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起，桂海碑林博物館也在策劃，努力發(fā)展成為廣西石刻研究的中心，力爭將收藏拓片的數量由2000 多項擴充到5000 余項。與此同時，學術界也在廣泛研究如何將桂林石刻的文化旅游價值發(fā)揮出來。

2016 年12 月底，全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會議上發(fā)表《把思想政治工作貫穿教育教學全過程 開創(chuàng)我國高等教育事業(yè)發(fā)展新局面》重要講話。之后大學教育界將“課程思政”作為一項重點內容進行廣泛研究，其中桂林當地高校將本地文化如桂林石刻等融入課程思政體系就是一項在不斷進行的嘗試，并由此催生出了桂林石刻研究在多個學科的研究發(fā)展。

當今中國正經歷廣泛而深刻的社會變革，必須行進在歷史正確方向之上，努力建設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考古學，為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增強文化自信提供堅強支撐[10]。桂林石刻作為桂林市的最典型的寶貴文化財富，如何將其研究出特色、出風格、出氣派，成為了研究者的熱點研究問題。借前面幾波推動者的努力，桂林石刻的文字內容研究正在轉向更為深入的研究層次。對桂林石刻當下較為缺少的藝術特征、文化應用、宣傳傳播、商業(yè)應用等方向的研究正在徐徐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