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勤華,王際杰
當前全球環境容量趨緊、氣候變化挑戰加劇、逆全球化風險加劇,為推動解決世界面臨的新課題、新挑戰,習近平主席指出可持續發展是各方的最大利益契合點和最佳合作切入點,各方應堅持綠色發展,致力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麗家園。(1)《推動全球可持續發展的中國擔當》,新華社,2019年6月9日,http://news.voc.com.cn/article/201906/20190609000714765.html.中國將綠色發展理念貫穿“一帶一路”倡議的始終,提出加強基礎設施綠色低碳化建設、推進綠色投資與貿易、加強生態環保和應對氣候變化合作等舉措,提升沿線國家生態環保能力,推動構建綠色“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五年來,雖面臨融資難、協調成本高、環保能力差異大等挑戰,“一帶一路”綠色發展仍取得了積極進展與成效,突出了兼顧沿線國家經濟發展與生態環保需求的根本宗旨。本文旨在總結發展現狀的基礎上,分析“一帶一路”建設新階段綠色發展的現實需要和實現路徑。
綠色“一帶一路”內涵與發展思路日益清晰,政策引導與工作機制逐步完善,其建設與全球環境和氣候治理之間的關系受到高度關注。現階段,“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呈現出以下特點:
一是理論內涵日益豐富,與國際形勢新變化銜接增多。首先,應對“一帶一路”實施過程中對環境產生的負面影響是理論的出發點。沿線能源投資所引發的密集的人類活動可能使中亞等環境較為脆弱的地區水危機加倍,并加速該地區的能源消耗。(2)Peiyue Li, Hui Qian, Ken W.F.Howard, Jianhua Wu, “Building a New and Sustainabl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Environmental Earth Sciences, 2015,74:7267-7270.其建設過程中可能導致污染產品生產或不可持續的資源開采方式轉移到該地區欠發達國家,(3)Elena F.Tracy, Evgeny Shvarts, Eugene Simonov & Mikhail Babenko,“China’s New Eurasian Ambitions: The Environmental Risks of th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Eurasian Geography and Economics, 2017,58(1):56-58.將對“一帶一路”沿線地區乃至全球的環境和氣候條件帶來負面影響,威脅國際應對氣候變化與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實現。其次,兼顧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是該理念的核心目標。“一帶一路”建設應按照人口資源環境相均衡、經濟社會生態效益相統一的原則,著力打造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新格局,在此基礎上促進沿線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以及生產與生活方式的轉變。(4)楊晨曦、溫平:《五大發展理念引導下的“一帶一路”建設新思路》,《新疆社科論壇》2017年第6期。再次,明確“一帶一路”綠色發展是全球環境和氣候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強調該進程對全球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的外溢效應。資源節約、清潔能源、提高能源效率、綠色低碳技術等是其發展重點領域,相關各方以生態環境和技術合作為著眼點,開展政策協調、拓展合作領域、落實合作項目,探索永續發展之路為理論的根本原則。
二是政策體系持續完善,引領性作用不斷加強。作為“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方,中國近年來圍繞“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制定出臺了系列政策文件,為各相關方參與該進程提供指引。中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下稱“國家發改委”)、外交部和商務部于2015年聯合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 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明確要求強化基礎設施綠色低碳化建設和運營管理,在投資貿易中突出生態文明理念,加強生態環境、生物多樣性和應對氣候變化合作,共建綠色絲綢之路,(5)中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外交部和商務部:《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人民日報》2015年3月29日。在宏觀層面確立了綠色發展在“一帶一路”中的重要地位與指導性作用。中國環境保護部(現生態環境部)于2017年先后發布了《關于推進綠色“一帶一路”建設的指導意見》和《“一帶一路”生態環境保護合作規劃》,提出生態文明、生態環保、綠色發展將成為“一帶一路”倡議的核心特征,并通過生態環保政策溝通等舉措推動生態環境保護合作,(6)環境保護部:《關于推進綠色“一帶一路”建設的指導意見》、《“一帶一路”生態環境保護合作規劃》,2017年5月15日,http://www.mee.gov.cn/gkml/sthjbgw/qt/201705/t20170515_414092.htm.對“一帶一路”綠色發展目標、內涵、范圍、路徑等做了更為細致的規定。此外,綠色產品標準認證、基礎設施建設綠色化等相關標準陸續出臺,(7)“一帶一路”建設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標準聯通共建“一帶一路”行動計劃(2018—2020年)》,2017年12月26日,http://www.gov.cn/kinwen/2017-12-26/content_5250455.htm.為“一帶一路”國際合作提供更清晰、具體的綠色標準,指導項目實施落地。在國際層面,聯合國環境規劃署與中國環境保護部于2017年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部與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關于建設綠色“一帶一路”的諒解備忘錄》,啟動“一帶一路”與區域綠色發展聯合研究,為推進“一帶一路”綠色發展提供智力支撐。
三是工作機制日趨健全,形成區域綠色治理合作平臺。為保障“一帶一路”工作穩步有序推進,中國在明確國家發改委等相關部門在推進“一帶一路”綠色發展職責分工的基礎上,在2015年成立了“一帶一路”生態環境保護領導小組;國家發改委還組建了“一帶一路”建設促進中心,逐步建立起從政策協調到項目實施管理的多層級工作體制,為綠色“一帶一路”建設提供體制機制保障。2019年4月25日,“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國際聯盟在京成立,打造綠色發展合作溝通平臺。聯盟定位為一個開放、包容、自愿的國際合作網絡,旨在推動將綠色發展理念融入“一帶一路”建設,進一步凝聚國際共識,促進“一帶一路”參與國家落實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
四是沿線國家綠色發展能力不均衡,發展水平有待提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經濟發展階段、產業結構、技術水平、環保標準等領域存在明顯差異,部分地區或國家在資源利用、環境治理等環節面臨來自資金、技術等方面的巨大挑戰,綠色發展能力參差不齊。總體來看,中東歐、東北亞、東南亞及太平洋等地區國家在經濟增長、資源利用、污染防治、技術創新、環境承載能力、環境治理等方面表現相對較好,享有較高的綠色發展水平,有能力承接、推動高水平綠色合作項目;相較之下,南亞、非洲、中亞等地區國家經濟發展滯后、技術研發能力薄弱,資源利用、環境治理水平較低,在綠色發展領域需要一定程度的能力建設與資金技術支持。該差異為建立高水平“一帶一路”綠色標準、推動相關項目落地帶來直接挑戰。
五是中國發揮先鋒示范作用,持續提高開放水平。中國作為“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方,在推進“一帶一路”綠色發展進程中發揮的作用對沿線國家具有直接影響。綠色“一帶一路”的成敗在很大程度上將取決于中國對于其提出的可持續發展愿景的落實。(8)Fernando Ascens?o, Lenore Fahrig , Anthony P.Clevenger, Richard T.Corlett, Jochen A.G.Jaeger, William F.Laurance and Henrique M.Pereira, “Environmental Challenges for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Nature Sustainablity, 2018, (1):206-209.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推動生態文明建設、踐行綠色發展理念、提高可持續發展水平,在推動“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堅持綠色低碳理念,《能源發展“十三五”規劃》《可再生能源發展“十三五”規劃》等宏觀規劃也提出圍繞“一帶一路”倡議參與國際有關新能源項目投資和建設、推進可再生能源產業鏈全面國際化發展,(9)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能源發展“十三五”規劃》、《可再生能源發展“十三五”規劃》,2016年12月,http://www.nea.gov.cn/2017-01/17/c_135989417.htm.清晰傳遞出中國支持“一帶一路”綠色發展的信號,積極探索適合沿線國家多樣性的綠色發展道路,堅定了沿線國家信心。
當前國際政治經濟格局與全球治理進程深刻調整,世界經濟自“次貸危機”爆發以來持續低迷、增長信心恢復有限,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有所抬頭,國際貿易、金融等領域多邊進程動力不足,全球化出現停滯甚至逆轉,國家間競爭強度增大,傳統經濟增長模式難以為繼;同時,國際環境和氣候治理的重要性顯著上升,來自該領域法律條約、道德等方面的國際約束不斷增強。國際形勢的變化可能重塑了各國國家利益與發展目標,培育新經濟增長點、提高環境與氣候治理能力等需求更為迫切,這也使沿線國家對“一帶一路”建設新階段綠色發展具有直接需要,有利于其追逐實現多樣化目標。
一是第三次能源轉型與全球氣候治理提速是“一帶一路”倡議提出的重要時代背景。在國際氣候變化多邊進程不斷深化的背景下,全球能源綠色低碳轉型成為落實氣候目標的主要途徑。2015年達成《巴黎協定》對2020年后國際應對氣候變化行動作出了安排,提出將21世紀全球平均氣溫上升幅度控制在2℃以內、并爭取控制在1.5℃以內的治理目標,各締約方均面臨著履行氣候承諾的壓力與道德約束,限制溫室氣體排放、減少化石能源消費是其根本途徑,以可再生能源為代表的清潔能源產業在全球范圍內受到廣泛關注。根據《BP能源統計年鑒》,2017年全球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增長率為17%,高于前十年的平均值(16.2%),占全球發電總量的3.6%;(10)BP:《BP能源統計年鑒》2018年6月,第11、46頁,http://www.bp.com/zh_cn/china/home/news/reports/statistical-review-2018.html.聯合國環境計劃報告顯示全球可再生能源投資呈現快速增長態勢,2004—2017年其投資額增長了4倍。(11)FS-UNEP, Global Trends in Renewable Energy Investment Report 2018, April 2018,p.1,https://www.fs-unep-centre.org/wp-content/uploads/2019/11/Global_Trends_Report_2018.pdf.得益于該趨勢,可再生能源已逐步成為諸多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能源供給與消費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全球碳減排產生積極影響。考慮到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對能源需求的不斷增長是全球能源和氣候治理格局的重要影響因素,(12)REN21, Renewables 2018 Global Status Report,2019-8, p.29,http://www.ren21.net/gsr-2015.相關國家在碳約束條件下實現能源綠色轉型對其自身和國際社會均具有重要意義。
二是綠色發展能力是爭奪國際話語權的基礎。綠色環保對全球治理體系與議事日程的影響不斷增強,一方面,全球環境治理日益成為國際政治經濟多邊進程的重點話題,在生物多樣性、臭氧等傳統領域進程不斷深化的基礎上,《世界環境公約》等文本持續成為討論熱點反映出各方對爭取該領域治理規則制定權的重視,同時,可再生能源發展等因素對國際能源關系影響不斷增強,并進而影響有關全球經濟可持續性爭論的主導權;另一方面,環境成為多/雙邊經濟交流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近年來各方有關世界貿易組織、自由貿易區等渠道談判中,環境產品、資金等日益成為關注的焦點,有可能成為未來國際經濟關系“新門檻”。
一是與中國新時代加強生態文明建設、實現可持續發展的理念一脈相承。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著力以生態文明建設引領經濟社會發展與發展模式轉型,構建了完善的思想理論體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總體布局在原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的基礎上增加了生態文明建設,由“四位一體”擴充至“五位一體”,將生態文明建設放在經濟社會發展的突出位置;2015年3月的中央政治局會議,在“新型工業化、城鎮化、信息化、農業現代化”之外加入“綠色化”,并將其定性為政治任務,將“四化”擴充為“五化”;隨后十八屆五中全會在既有的“創新、協調、開放”三大發展理念基礎上,增添了“綠色、共享”兩個理念,構建強調經濟發展與生態環保相協調的五大發展理念;十九大報告中明確將中國社會主要矛盾調整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生態環境問題是其關鍵領域。在利用生態文明思想與綠色發展理念指導國內生態環境保護工作的同時,中國在全球氣候治理與國際環境合作中發揮積極建設性作用,為區域與全球綠色發展提供公共產品、貢獻中國智慧,著力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
二是與中國產業結構升級與能源革命導向相契合。自進入“經濟新常態”以來,中國著力推動產業結構升級、提高經濟可持續性,以戰略性新興產業等為抓手鼓勵新興業態發展,限制高排放、高污染行業企業生產經營,淘汰落后產能,推動產業結構向綠色、低碳、高科技等方向轉型,提高經濟效率。同時,中國明確將構建清潔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體系,推進能源結構綠色低碳轉型。根據《能源生產和消費革命戰略(2016—2030)》以及“十三五”時期能源領域相關規劃,天然氣及可再生能源等清潔能源裝機及消費量上升,2020年和2030年非化石能源預計將實現分別占一次能源消費比重15%和20%,煤炭消費量將持續降低;(13)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可再生能源發展“十三五”規劃》、《能源發展“十三五”規劃》,2016年12月。同時,提出能源強度和碳強度下降目標,明確新增能源需求主要依靠清潔能源滿足,推動實現非化石能源占能源消費總量比例超過一半長期目標。(14)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國家能源局:《能源生產和消費革命戰略(2016—2030)》,2016年12月。中國為實現上述目標向清潔能源領域投入大量資金與物力,據聯合國環境規劃項目統計,2017年中國可再生能源投資總額達1 266億,約占世界投資總額的45%,是全球第一投資大國。(15)FS-UNEP, Global Trends in Renewable Energy Investment Report 2018, April 2018, p.22.
三是與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為全球治理提供支持的立場相一致。面對單邊主義抬頭、全球環境容量趨緊等困境,中國在推動自身綠色轉型與高質量發展的同時,信守氣候變化等方面的國際承諾,逐步在全球生態文明建設和環境保護領域發揮重要的參與、貢獻和引領作用。(16)傅京燕、程芳芳:《推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建立綠色供應鏈研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2018年第5期。共建綠色“一帶一路”符合中國在生態環境領域一貫的立場,能夠為促進區域共同綠色發展提供新平臺,推動“一帶一路”倡議參與方完成應對氣候變化、可持續發展等方面目標。
四是與中國提倡的“一帶一路”價值觀相呼應。改善民生是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的核心目標之一,其建設與實施必須關注民生訴求。綠色發展作為新型民生觀,(17)龐海坡:《綠色發展融入“一帶一路”戰略的現實需求與制度保障》,《人民論壇》2017年2月。應成為指導“一帶一路”建設主要原則與發展方向。一方面,綠色發展所產生的經濟與環境效益將惠及沿線國家國民,是實現普惠發展的主要渠道。另一方面,在各國民眾對生態環保關注度不斷提升的情況下,建設綠色“一帶一路”能夠反饋沿線廣大人民群眾的基本訴求,有利于其接受和理解“一帶一路”倡議內涵。
一是滿足沿線國家在“碳約束”條件下實現工業化、現代化的基本訴求。“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大多為發展中國家,在推動工業化進程的同時,還需應對工業化帶來的自身環境問題和全球氣候變化等相關國際問題,(18)傅京燕、程芳芳:《推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建立綠色供應鏈研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2018年第5期。為其缺乏活力的經濟增長模式帶來新的風險與挑戰。“一帶一路”綠色發展理念的提出與落地,有望為相關國家在復雜多變的國內外形勢下同時處理好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兩方面問題提供新的路徑,發展水平較高、經驗相對豐富的沿線國家能夠通過雙邊或區域合作等方式為其貢獻解決方案,幫助其找到適合本國國情、優化資源利用效率的綠色增長路徑。
二是滿足沿線國家迫切的環境訴求。“一帶一路”倡議覆蓋區域普遍生態環境復雜、脆弱,氣候適應能力較差,生態環境基礎相對薄弱,容易受到極端天氣等環境氣候災害的影響。同時,伴隨人口增長、城市化與工業化進程的推進以及人均經濟活動和能源消費水平的提高,相關區域水和大氣污染問題加劇,威脅其居民生活、健康情況。在相關國家缺乏解決該問題能力的情況下,“一帶一路”建設必須對此提供解決方案。
三是滿足沿線國家綠色融資及技術需要。考慮到發展中國家是沿線國家構成的主體,在發展可再生能源、氣候適應性產業、節能減排產業等資金規模大、回報周期長、技術含量高的綠色低碳產業較可能面臨資金與技術方面的難題,阻礙其提升綠色發展能力。“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將為解決該類問題提供新的平臺與渠道,一方面通過沿線地區跨國援助、低息貸款、多邊銀行優惠貸款等方式,相關發展中國家獲得資金的成本降低、便利性提高,為其落實長期項目提供信心;另一方面,綠色低碳技術相對領先的沿線國家可考慮項目合作、無償技術轉移等方式為發展中國家提供關鍵技術支持,既滿足其綠色發展實際需要,也降低其技術研發需要的潛在資金規模。
“一帶一路”綠色發展關乎沿線地區乃至全球經濟發展與生態環保整體形勢,推動、實施該進程既應充分考慮沿線地區經濟、環境、產業等實際情況,形成優勢互補、合作共贏的綠色合作模式,也需結合新時期國際政治經濟格局深刻調整趨勢,將該進程與全球氣候治理演進方向有機銜接,促使“一帶一路”建設在促進沿線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同時,為全球可持續發展與環境治理提供支持。中國作為該倡議的發起方,可著眼于頂層設計、體制機制、落實舉措等層次,引導、推動綠色“一帶一路”實施落地。
一是進一步建設“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合作機制與平臺。為調動沿線國家參與積極性,中國可與沿線國家共建綠色低碳領域重點任務和需求清單,設計共建合作機制與平臺,(19)Li, H., Li, F.& Yu, X., “China’s Contributions to Global Green Energy and Low-carbon Development: Empirical Evidence under the Belt and Road Framework”, Energies, 2018,11(6):1-32.為拓展、深化綠色低碳合作提供制度支持。首先,該機制應著眼于沿線地區多樣化、差異化的綠色發展需求與能力,以靈活的機制設計促進多層次綠色項目合作,建立事后監管評估等方式保障綠色項目實施質量;其次,該機制應服務沿線國家綠色政策戰略與“一帶一路”建設對接,降低其協調國內發展目標與綠色“一帶一路”目標的成本,形成“一帶一路”綠色發展與沿線國家自身低碳轉型相互促進的密切聯系;再次,在沿線區域綠色低碳項目可能存在政策風險等情況下,該機制應對合作相關方形成一定外部約束力,利用限制參與資格等方式提高違約國成本;最后,該機制可通過議程設置等方式為沿線國家綠色低碳領域信息交流、研究合作、跨境問題協商等提供平臺,以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為切入點加強沿線地區區域治理能力。
二是以全球生態環境治理持續加強為契機推進“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在推進綠色低碳轉型、保護生態環境成為廣泛國際共識的背景下,沿線國家面臨的來自國際社會的環保與氣候變化壓力與道德約束將不斷加強,提高國內環保標準、降低溫室氣體排放等是其未來必然的政策選擇。中國可利用當前國際生態環境治理形勢產生的“倒逼”效應,將“一帶一路”綠色發展進程與沿線國家兌現相關國際承諾相結合,鼓勵沿線國家在新增基礎設施建設、產業轉型升級等方面應用綠色低碳技術;同時,中國可立足于本國生態文明建設經驗,向沿線國家傳播綠色發展理念、分享優秀案例與實踐方式,促使其主動接受高水平“一帶一路”綠色合作方式與要求,凝聚防范環境風險共識,形成“一帶一路”建設與全球生態環境治理相互促進的有利格局。
一是發揮市場機制優化資源配置作用,厘清政府與市場的邊界。倡導“一帶一路”綠色發展的核心目標之一在于推動沿線國家建立兼顧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可持續發展模式,考慮到政治支持受政府更迭等影響而存在一定不可控的風險,發揮市場機制關鍵作用、促進可持續的綠色商業體系是綠色“一帶一路”行穩致遠的關鍵。聯合國環境規劃署也印證了市場途徑是解決生態環境問題的有效途徑,認為通過基于市場的激勵措施應有可能將資本投資轉向綠色投資和綠色創新。(20)Aaron Cosbey, “Are There Downsides to a Green Economy? The Trade, Investment and Competitiveness Implications of Unilateral Green Economic Pursuit”, The Road to Rio+ 20 For a Development-led Green Economy, UNCTAD, 2011, p.26.這意味著推進“一帶一路”綠色發展應沿著有利于培養綠色市場的思路設計與實施,明確各國政府部門在該進程中的權利邊界,保障市場主體的經營活動的獨立自主性和合法收益,培育適度市場競爭環境,在具備一定基礎的領域逐步退出政府影響、拓展企業活動空間,增強企業的環保意識與社會責任認同,形成具有商業活力的綠色低碳產業發展模式。
二是把握政策性支持的力度與方向,精準施策。考慮到綠色發展所具有的外部性特征,政策性支持在綠色“一帶一路”也應發揮必要的作用與功能。一方面,在“一帶一路”綠色發展起步階段,相關沿線國家政府應承擔必要的基礎設施建設等任務,并協調選擇確定優先發展的綠色低碳產業類別,該類產業應對上下游相關行業具有一定帶動作用,相關方政府部門可視情況為有關項目提供資金與政策扶持,降低其起步期在資金、管理等環節面臨的壓力,在形成一定產業規模后逐步降低政策性扶持力度,提高相關行業競爭力度、倒逼技術創新、篩選優質企業與商業模式,為推廣綠色發展經驗提供實踐支持。另一方面,建立沿線地區綠色發展對外援助模式,促進相關方政府間在“一帶一路”框架下簽署對外援助文件,明確相關文本的綠色標準要求,保證援助資金用于綠色低碳領域,為發展相對滯后的沿線國家提供資金技術支持。值得注意的是,為避免沿線地區產業發展對政策性支持形成過度依賴,相關沿線國家應加強政策協調與產業跟蹤,交流綠色產業發展經驗,適時調整產業政策導向。
一是建立區域綠色投融資模式,豐富綠色金融產品選擇。中國可在國內綠色投融資體制實踐的基礎上,推動沿線國家加強“一帶一路”綠色投融資建設。首先,支持沿線國家圍繞綠色金融合作開展雙/多邊財金對話,鼓勵沿線國家資質良好的銀行等金融機構參與建立綠色發展銀行、綠色基金等公共金融服務平臺,(21)Tilman Santarius, Jürgen Scheffran, and Antonio Tricarico, North South Transitions to Green Economies: Making Export Support, Technology Transfer, an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s Work for Climate Protection, Heinrich B?ll Foundation, 2012, p.35.鼓勵相關金融機構投資協同完成重大項目投融資工作,降低單一金融機構風險;其次,在政府、市場等傳統單一融資方式以外,探索建立跨境“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即PPP)等公私合作關系協議框架,以各方達成共識的規則保障投資方權益,進一步豐富資金配置渠道;再次,鼓勵沿線國家金融機構成立綠色金融協會等行業自律組織,利用該平臺設立金融機構綠色標準、創新綠色產品類型,陸續在實踐中試點新產品、新模式,建立并運營沿線地區金融信用體系,提高違規者成本代價;最后,對接亞洲銀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等多邊金融機構,利用氣候變化多邊進程等多邊渠道為需要資助的沿線國家爭取廉價國際資金。
二是利用貿易、財稅等政策工具促進綠色產品沿線地區流通。為促進綠色產品市場建設、健全綠色行業產銷體系,可考慮在條件允許的沿線國家間探索開展一定水平綠色貿易,規定貨物、服務、知識產權等類型產品進出口綠色標準,提升綠色產品市場占有率;同時,有針對性地利用關稅、流通稅等財稅政策,探索建立跨境綠色產品自由貿易區等綠色園區,為可再生能源商品、節能降碳商品等跨境轉移與利用提供便利,降低綠色產品國內流通稅負,提高綠色產品生產企業盈利空間。
三是建立“一帶一路”綠色技術轉移合作機制。鑒于綠色技術是實施綠色低碳發展的基礎性和關鍵性要素,考慮到沿線國家在該領域技術水平差別較大的現實,應推動各參與方圍繞綠色技術研發利用形成框架性協議,涵蓋技術轉讓、技術傳播、技術合作開發等方面,建立專門的綠色技術協調管理機構,為沿線國家間、政府企業間建立綠色技術合作關系提供平臺,跟蹤綠色技術轉讓、研發等具體情況,評估綠色技術對不同沿線國家需求緊迫性與潛在效果,推動降低綠色技術專利在沿線地區內使用成本,與各參與方綠色技術研發機構建立伙伴關系,提供學術交流渠道。
四是建立優秀綠色項目案例庫。在“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實施進程中,可鼓勵相關政府、企業等主體分階段總結該進程實施中的代表性實踐案例并定期匯總,建立“一帶一路”優秀綠色項目案例庫,為其他國家因地制宜發展綠色經濟提供實踐支持;同時,篩選年度優秀綠色項目,并向成員國和國際組織重點推薦,發揮其示范效用的同時,嘗試為其爭取更優的政策、資金等條件以擴大競爭優勢,促使相關行業重視綠色能力建設并逐步將綠色發展內化為其經營戰略的有機組成部分。
“一帶一路”綠色發展關乎沿線地區乃至全球經濟社會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的未來。現階段,“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尚處于起步階段,其建設與實施需要沿線國家協同推進、發展。在單邊主義抬頭、貿易金融摩擦加劇、地緣政治風險增多的國際背景下,應清晰認識到加強生態環境保護、攜手應對氣候變化是國際社會共同愿景與訴求,相比于金融、貿易等傳統政治經濟領域議題沖突性較低,在沿線地區強化綠色發展既滿足沿線國家發展需要與民眾情感,也有望在全球化“退潮期”維護沿線國家協調交流渠道、促進其他領域合作開展。中國作為“一帶一路”倡議發起方和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引領者,應推動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內化為“一帶一路”建設共同價值觀,立足國內綠色低碳實踐、拓展沿線國家綠色合作維度、夯實綠色“一帶一路”基礎,在“一帶一路”建設新階段與沿線國家一道為全球化進程注入綠色發展動力,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