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州采茶戲的文化內涵探析

◎ 農金蘭/李文波 （廣西大學行健文理學院）

欽州采茶戲歷史悠遠，追本溯源可至清朝。據《欽州市志》記載：約于清代乾隆（1790年）源于是江西贛南采茶戲傳入欽州，至今已有兩百多年，在這期間經過流傳和幾番變革，采茶戲已是具有欽州地方特色的地方劇種。它自有的獨特風格深受群眾喜愛，一直在民間活躍，流傳于民間；在2006年1月和9月，先后被確立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和“第一批廣西壯族自治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采茶戲從何而來？中國戲劇的許多地方劇種，不管是哪一個地區的戲劇，都不是孤立成長起來的，不僅其本身可追溯本源，且在逐漸發展過程中，也和其他藝術文化有所聯系。周貽白的《中國戲曲發展史提綱》中對戲曲源流發展的分析，于欽州采茶戲的追本溯源可供一定的參考，從中可得知，在清末民初，江西有采茶，廣西有彩調，湖南有花鼓戲，廣東有粵劇，各地方戲種由于人口遷移，互相往來，帶來的文化碰撞，欽州的采茶戲在文化融合中由此誕生；在傳承中，又加入地方方言和民歌等多種文化藝術，逐步演變成個性獨特的地方戲曲。華夏地大物博，文化發展各有所差異，但卻能源遠流長，這是不同民族文化的交流碰撞與包容，文化交流、借鑒與融合能夠促進文化創新，適應社會的發展，新文化的誕生，展現了我們民族極大地包容性，使之得以傳承，欽州采茶戲的形成與流傳正是文化交流碰撞后，地區包容的結果，在不斷傳播與多元融合之后，逐漸形成了包含多元藝術要素和文化內涵的藝術形態，具有民族包容性。

一、劇目題材及其文化內涵

任何一項藝術的流傳，都要與大眾的需求相關聯，才會得以發展。欽州采茶戲的題材主要講述平民布衣的生活，因為采茶戲是在茶農勞動中產生，受眾以尋常百姓為主，平民布衣的生活圍繞著百姓的日常展開，與自己息息相關，百姓更感興趣。早期以勞動與愛情的民俗風情為主，劇情的演繹體現出當時人民的生活狀態，其中也帶有人們對生活的美好向往。《賣紅線》、《釣蛤茶》等劇目是最本土、最古老的采茶戲代表，是為傳統劇目，劇目中的打斗吸收南拳，武器相對，一招一式，孔武有力。較為突出的有舞步《七點梅》，是從北斗七星中感悟創發；隨著采茶戲的演變，題材擴展，變得更廣泛，但不管怎樣多樣化，它的主旋律都是以表現人的命運開展。而題材的產生也不是憑空捏出的，皆取材于人們的生活，或是民間故事所改編，在舞臺上演繹的都是人們的所感。采茶戲在社會歷史上，也起到了歷史傳承的作用。在采茶戲的流傳中，我們可以從中得出不同時代發展的社會狀態，蘊含著豐富的時代氣息，更好的了解歷史的發展。

傳統劇目《朱賣臣》講述的是男主人公朱賣臣休妻的故事，朱賣臣家道殘敗，酷愛讀書，以集市賣柴維持生計，直到四十多歲都無所成就，妻子崔氏嫌貧愛富，貪慕虛榮，因此對朱賣臣非常嫌棄，日日譏諷相對，執意與丈夫和離，不聽好言相勸，逼迫朱賣臣寫下休書；后來朱賣臣高中及第，衣錦還鄉，崔氏落魄，便想找朱再續前緣，朱要崔氏馬前重收覆水，可覆水難收，崔氏只好就此離去。這則劇本根據民間故事所改編，體現出個人對生活的追求不同，但不能因此看不起別人，且做事不要太過絕對，最終使自己無回旋之地。從中可看出欽州人民對生活的態度及做事的看法。朱賣臣的故事成為人們在生活的警醒。

《田螺姑娘》的故事在欽州采茶戲中的也有一出劇目，用當地獨有的形式演繹，其故事大家都是耳熟能詳的，窮困小伙為生活勤勞奮斗，無意中撿到一只田螺，不忍傷害，將其養殖，田螺姑娘被他的善心感動，趁他勞作時，為他操持家務，洗手做羹湯，后被小伙發現，兩人互相傾慕，便由此結合，好景不長，被天神發現，迫使兩人分離，最后上天被兩人的情意感動，成全了這對夫妻。勤勞、善良的人總歸會有好報，堅貞的情意總會有美好的結局。在劇中田螺姑娘與大嫂的人物形象進行對比，從中可看出人們的娶妻的標準及對妻子形象的美好設立，妻子應娶賢良能干，潑婦失德要不得，反映社會對女性的要求；一出《田螺姑娘》，表達了欽州人民對美好愛情的祝愿，和對幸福生活的向往。

二、語言特色和唱詞的特點及文化內涵

戲曲源于民間，其整體的結構組合都與發源地息息相關。語言方式自是在哪里產生就用那里的語言進行演繹。欽州采茶戲是欽州的地方特色戲曲，以本地方言白話為演唱方式，它的唱詞、道白等多運用欽州的方言、俚語，獨具地方語言特色，是采茶戲的基本特征和獨特魅力所在。對于方言在采茶戲中的運用，清朝的翟金生所著作品《豫章景物竹枝詞》記載：“二月街頭唱采茶，村童扮作髻雙丫。土音方語無腔調，笑煞吳姬與楚娃。”[1]由此可見，方言在采茶戲中的重要地位。采用熟悉的地方方言、俚語，有助于觀眾對唱詞和劇情的理解，熟悉的語言，自帶親切感，更顯活潑生動且風趣，蘊含濃重的鄉土味，充滿生活氣息。

各地域的語言都有著自身的獨特性，欽州地區所講的白話與廣州的粵語還是存在很大差異的，欽州白話的使用范圍沒有粵語廣泛，口語也不盡相同，例如：廣州粵語說“沒有”，用“唔有”，欽州白話是“某有”。大致上兩者還是能互相交流的。以地方方言為基本特征是采茶戲的特色所在，但也因這個地方特色，只能在本地區流傳，難以向外發展，限制了傳播范圍，若為了得到更廣的流傳而改變語言演唱，會使其失去地方特色，沒有鄉土味，喪失其魅力所在。語言的差異，使其具有濃郁的地域性和獨特性，向我們展示了它鮮明的個性和語言魅力。

其唱詞樸素自然，詼諧風趣，淺顯易懂。“睡到半晚北風起，突然摸到毛巾被，剛才我敲了一下鄉巴佬，答應送我算雞帶回家，我便可以借花獻佛我老丈人，無需銀錢又有面皮”。[2]這是欽州采茶戲名家劉北尤的作品《割頸雞》中的一段唱詞，這幾句里都運用到了欽州的地方熟語。“睡到半晚北風起，突然摸到毛巾被，”即是“想什么來什么”的意思；“算雞”是“被閹割過的公雞”；“面皮”即意為“面子”。在《三女拜壽》中，其父被氣到說：“真系某好雞母帶壞仔”，直譯為“下梁不正下梁歪，壞媽媽帶壞孩子”。這些熟語、俚語在地方方言里都是普遍使用的，將其應用于采茶戲的唱詞里，有濃厚的生活氣息，使欽州采茶戲的地方性色彩更加濃郁。

三、樂器類型與表現特點

一場戲劇的演出，除了必備的劇本、演員、舞臺、道具外，樂器也是必備的條件，音樂在舞臺上是至關重要的存在，它可以營造氛圍，烘托氣氛，帶動演員及觀眾的情感，使演出靈動出彩。采茶戲的伴奏樂器經歷了由鼓、鑼、镲等打擊樂器到鑼、鼓、鈸、木魚、碰鈴等打擊樂器以及嗩吶、笛子、三弦、二胡等管弦樂器并存的發展過程。[3]這些都是農村常見的樂器，地道的民族樂器，在其他場合需要音樂時也多由這些樂器演奏，都是從生活中來，其樂器種類平民化、接地氣。

樂器的使用也有所講究，每個樂器在不同時段的演奏，都有不一樣的效果。比如管弦樂是演唱時的主伴奏，吹打樂的主場是在人物表演時段，關鍵場景時要突出，所以打擊樂和管弦樂并奏；樂器的伴奏在采茶戲中的主要作用是配合表演，但它同時也把控著整個舞臺的節奏，哪類樂器響起，代表演員要開唱，或是要讀道白，或是哪個角色要上場……通過節奏的不同和速度預示劇情的推進，起到提醒的作用，同時也是起到了氛圍的烘托和渲染作用。

樂器伴奏貫穿采茶戲表演全程，樂器類型由單一性向多元化綜合，豐富了演奏形式，使戲劇在伴奏的襯托下更加飽滿。以民族樂器為主伴奏，體現了傳統采茶戲的文化精髓，彰顯了民族特色。

四、民風民俗文化內涵

所謂“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而采茶戲在欽州，特別是農村地區，各地方的群眾對此頗受喜愛，逢年過節、婚嫁喜事、滿月做壽、喪葬等，請唱采茶戲是必選節目，請采茶添喜慶，也是圖個熱鬧與好兆頭，因為采茶戲的內容大多為懲惡揚善、健康向上、弘揚美德，且是大眾喜聞樂見的，所以深受群眾歡迎，在每個民俗活動都能見到它的身影。民俗活動催生了采茶戲且進一步促進了采茶戲的發展，采茶戲則是對各地民俗活動的反映，是各地民風民俗的一面鏡子。[4]

采茶戲最為隆重的實屬外嫁女回娘家的那個節慶日，專門為此搭建大戲臺，鑼鼓喧天，好不熱鬧，其目的自是要求福納吉，一定意義上附有宗教文化在內。在選擇劇目表演上，多會選擇與家庭倫理關系相關系列，還有愛情系列的進行演唱，主要是為了歡慶外嫁女回娘家，自是要以其喜好為主。此類劇目通常會有《人面桃花》、《錯中緣》等講述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期許人們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再有現代創新劇目著名采茶名家劉北尤作品《雨夜風波》講夫妻同心解難的故事，悟家庭維持之道；《戲家公》講慧芳機智大膽的教育迷信的未來公公的故事……每一劇目所體現的題材，都是人們對當下生活的感悟及心之所向，是人們內心的美好寄托。

采茶戲除了反映當地民風民俗外，在舞臺表演上也帶有自己的一個特定的風俗——打彩。即是采茶戲在唱到悲情或歡樂的點時，觀眾會對演員進行打賞，往臺上拋錢；也可以是劇中相應人物角色到觀眾中去討賞，符合人物設定，比如乞丐討錢，婚慶的討份子錢等等。這個規矩是大家默認成俗的。看采茶是不需要門票的，除了東家請唱給的薪酬外，采茶藝人無另外收入來源，這些賞錢便成了他們額外的生活津貼，從這可反映出采茶藝人窘迫的生活狀態，品出采茶一路傳承的不易，應要好好的保護和傳承。

采茶戲是欽州群眾文化生活的重要內容，極具生活娛樂性，欽州采茶戲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蘊流傳至今，具有獨特的魅力；作為優秀的傳統民族文化，欽州采茶戲是欽州地區的文化寶藏，蘊含著濃厚的地方人文氣息，體現了欽州地區的社會風貌和勞動人民的生活狀況。一路傳承，映現著不同的時代特征。民間戲曲藝術是民族文化中的藝術瑰寶，從深入挖掘采茶戲文化內涵中做好保護和傳承工作，讓采茶文化薪火不斷，源遠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