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協同發展關系研究

王七茍 副教授

（江西科技學院管理學院 江西南昌 330029）

引言

截至2020 年，中央一號文件已經連續17 年聚焦 “三農問題”，發展農村經濟仍是我國社會各界最為關注的問題。在數字經濟持續發展的背景下，實現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的相互結合，是擴展農村市場，實現農村經濟突破的重要方向。一方面，農村經濟的小市場模式限制了農戶產品銷售中的附加價值，電子商務改變了城鄉市場以及省域市場的分割局面，讓農民有機會向全國市場進行銷售，一舉解決了農村小市場問題；另一方面，電子商務有助于改善信息不對稱，在更為透明、完善的信息渠道幫助下，農民能夠觀察作物市場價格，及時調整耕種方案，合理規劃生產方向，規避農村經濟生產中經常出現的 “谷賤傷農” 問題。總的來看，發展農村電子商務已經成為時代發展需求下的共同選擇，也是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協同發展的未來方向。

但我國農村電子商務發展仍存在諸多問題，2019 年我國農村網絡銷售額占網絡零售總額比例僅為16.93%，同時在疫情的影響之下，2020 年我國農村電商的增速預計有所減緩。農村電子商務占比較小，其核心原因來自多個方面：第一是農村電商的區域發展差異較大，異質性問題突出，東部農村網絡產業優勢明顯，占整體農村電商市場的73.1%，而中西部及東北農村地區受限于多種問題，農村電商發展緩慢，整體占比較低；第二是電子商務與農村經濟協同程度不高，電子商務仍是農民銷售的第二、第三選擇，我國絕大多數農民對于虛擬網絡仍抱有質疑（郭承龍，2015），同時受限于文化水平等問題，農民在經營網絡店鋪方面缺乏經驗，導致交易比例始終較低；第三是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的協同發展程度不高，不同地區之間的農村電商模式差異度不大，尚未產生特色農產品電商品牌，各個地區僅關注線上農村經濟產品的銷售情況，線上與線下融合程度不足（岳欣，2015）。由此可見，解決我國農村電子商務發展的異質性問題，并推動區域間的協同發展，將成為推動我國農村電子商務上行的核心方案。

本文的創新性體現在：第一，已有研究僅考察農村電商發展水平，本文在測度該指標的基礎上，進一步就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和區域經濟的協同關系進行深入說明，有限擴展了已有研究的邊界；第二，部分研究已經發現我國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協同程度較低，但這一類研究也止于此處。本文采用動態博弈模型，在實證角度構建了隨機游走函數，利用Python 軟件進行反事實分析，預測了未來20期（20 年）的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協同發展趨勢，并就趨勢曲線進行了深入的經濟解讀。

實證方法與數據

（一）指標構建

在總結我國農村電子商務理論的基礎上，要進一步考察農村電子商務區域發展水平異質性和協同性問題，首先需要對農村電子商務的發展水平進行量化估計，本文采用基于熵值法的主成分分析方法來計量農村電商的發展情況。相比于采用德爾菲法（德爾菲法：基于專家主觀打分確定各個子指標的權重），熵值法是基于信息熵對各個子指標權重進行客觀賦值，指標的穩定性更易得到保障（曾億武等，2016）。

熵值法分析過程如下所示：第一步，選擇子指標。本文參考謝天成和施祖麟（2016）的研究內容，選擇農村網絡零售額、農產品網絡零售額、淘寶村個數、農村地區互聯網普及率、農村人口比重、農村網民比重6 個指標作為本研究的子指標，進而合成我國農村電商區域發展水平指標；

第二步，在相應的年鑒中獲取數據后，再采用0-1 標準化（歸一法）對原始數據xij進行無量綱處理，公式如下：

歸一化后的x`ij又被稱為指標的 “信息值”，利用所有子指標的信息值就可以得到“信息熵”，計算公式如下：

第三步，在 “信息熵”ej的基礎上，進一步得到偏差度dj：

第四步，通過偏差度dj，求得各個子指標的實際權重wj：

基于公式（1）-（4），計算得到我國農村電商的指標結構。我國農村電商區域發展水平指標結構如表1 所示。

（二）數據來源

囿于數據可得性問題，本文的觀測時期為2010-2019年。由于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發表報告指出，我國所沿襲的東、中、西區域劃分方法已經不合時宜。為此，區域經濟研究進一步將我國內地劃分為東部、中部、西部、東北四大板塊，本文的樣本數據分為東部農村、中部農村、西部農村和東北農村四個地區，從而考察農村電商發展的異質性情況。數據樣本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農村統計年鑒》《中國農村電子商務發展報告》、CNNIC 數據庫和各省數據庫。同時，為了排除因消費水平變動而產生的價格變化，造成數據量綱不一致問題，因此對各個統計量的名義值以基期2010 年進行平減（2010 年=100），再對指標進行對數化處理，以消除異方差的影響。

實證過程與分析

（一）我國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及發展趨勢

進一步借鑒王昕天等（2020）的研究方法，采用公式（5）計算得到農村電商發展水平：

公式（5）中，Di表示第i個地區的農村電子發展水平，該值越大，說明該地區的農村電子商務發展情況更好。研究在Stata 12.0 軟件環境下，計算得到2010-2019 年我國四大地區農村電商發展趨勢，如表2 所示。

從表2 可見，我國四大地區農村電商的發展趨勢不盡相同，具體而言存在如下特征：第一，從區域差異來看，我國農村電商發展的異質性表現較為明顯，東部農村的電商發展水平最高、中部次之、東北再次、西部最低，這與已有文獻的結論一致。第二，東北農村電商在觀測期內同比增長26.80%（2019 比2010），發展速度最快，中部農村電商同比增長20.81%，西部農村電商同比增長18.26%，東部農村電商同比增長13.92%，相對落后的地區農村電商增長幅度更大，這也說明我國農村電商發展差異正在逐步減少，協同性正在逐步提升。

（二）我國農村電商的異質性發展情況

上述特征僅僅是通過觀察農村電商發展水平指數趨勢得出，無法揭示電商發展對區域經濟的潛在影響。為此，本文進一步引入空間杜賓（Durbin）模型進行實證分析，考察農村電商發展對當地經濟水平的影響，進一步說明農村電商發展的異質性特征：

公式（6）中，Y代表對應區域的GDP 水平，用以衡量該地區的經濟水平；X為表2 中的農村電商發展指數，β為不同地區農村電商發展對經濟水平的影響系數，也是本文需要觀察的核心指標。W為空間權重矩陣，ρ是空間回歸系數，WX為解釋變量（農村電商發展）的滯后項，WY為距離對空間行為的影響情況，ε為隨機擾動項。同時，為了排除其他潛在經濟因素的影響，本文采用產業結構（ST），用第三產業產值比第二產業產值比重進行衡量；市場化水平（MA），用樊綱（2018）研究中構建的中國區域“ 市場化指數” 進行衡量；政府支出（GO）采用地方政府固定支出進行衡量；勞動力水平（PE）采用區域內勞動力數量進行衡量。實證結果如表3 所示。

表1 我國農村電商區域發展水平指標結構

表2 我國四大地區農村電商發展趨勢（2010-2019 年）

表3 農村電商發展對區域經濟的異質性影響

圖1 我國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協同指數的預測

由表3 的實證結果可見，我國四大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對區域經濟的影響存在較強的異質性特征，盡管四大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均顯著推動區域經濟水平的發展，但區域間的推動作用存在較大差別：

第一，從東部地區來看，東部地區農村電商發展的經濟引領能力最強，系數為4.931，同時東部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始終處于前列，這說明農村電商發展的規模效應十分顯著，更強的農村電商發展水平更能夠帶動區域經濟發展，實現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的相互結合。東部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之所以處于全國前列，核心原因在于其基礎設施完備，經濟基礎強勁，因此具備更低的物流運輸成本，以及更為系統的電商發展方案，且東部地區的市場化水平和人力素質更高，MA 和PE 對經濟水平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016 和2.364，橫向對比下均為最大，這些優質的要素結構為東部農村電商的快速發展提供了動能。

第二，從西部地區來看，西部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對經濟推動作用僅次于東部，系數為3.813。但從表2 可見，西部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屬于四個區域中最低，這一反常表現反而證明西部地區更適合發展農村電商，通過網絡市場實現農村經濟突破。從地理區位來看，西部地區屬于我國三級階梯的頂部，地理條件復雜，物流成本較高。自然條件限制了西部進行大規模工業發展的可能，但西部地區所產出的特色農產品，包括高山作物、藥材、茶葉等，均具備較高的營養價值。由此可見，構建農村電商經濟，不僅有利于西部地區克服地理限制，而且能夠幫助西部打造特色農村經濟品牌，對西部經濟發展有著顯見的利好。

第三，從中部地區來看，中部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對經濟水平的系數為3.715，位于第三。中部地區開展農村電子商務的優勢在于，一方面具備較好的物流基礎，有利于農村經濟產品的運輸，另一方面具備較強的農產品生產能力，能夠實現規模經濟。中部地區是我國其他地區相互交流的中樞，開闊的平原地帶也有利于農產品的運輸，同時以河南、湖北為代表的省份是我國傳統農村經濟大省，具備較強的農村經濟生產能力，這對于開展農村電子商務有著極佳的幫助。總的來說，中部地區需要依靠前列的農村電商水平（表2 中為第二），以及農村電商對經濟發展的良好推動作用，進一步發展農村電商經濟。

第四，從東北地區來看，農村電商對經濟發展的作用系數最小，為3.524。東北是我國傳統農村經濟基地，黑龍江省東部的黑土地區素有 “北大倉” 的外號，這說明東北地區是具備較強農村經濟基礎的地區。在觀測期內，東北農村電商發展速度較快，但農村電商發展水平落后，這可能與東北地區落后的市場化水平及人力資源素質有直接關聯（系數為0.003 和0.994），東北地區的市場開放程度較低，導致農村電商的理念貫徹不足，同時人力資源流失嚴重，缺乏農村電商人才，這些因素導致東北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無法對經濟發展產生深刻影響。

（三）我國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的協同發展趨勢評估

在異質性分析的基礎上不難發現，我國不同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差異較大，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水平差異較大。不同地區產生異質性的原因不一而足，但解決異質性問題的途徑相對一致，即實現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的進一步協同。具體來說，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之間存在長期動態博弈現象，為了評估我國農村電子商務的協同趨勢，需要結合四個地區的農村電子商務發展水平指數，通過動態博弈模型進行深入分析。

首先構建農村電商的協同發展模型：

公式（7）中，AE代表農村電商協同發展指數；IS和IS0 代表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的融合發展系數，該系數由隨機游走函數（Random Walk）得出，介于1-2 之間；LAD和LAD0 分別代表本地區和它地區的農村電商發展指數；DDC和DDC0 代表本地區和它地區的農村電商網絡零售額。由于隨機游走的實現方式較多，這里借鑒蘇霞和楊欣（2020）的做法，引入一個多峰函數作為模擬過程的函數：

在Python 中進行20 次隨機游走，以梯度下降的方式得到全局最優的系數IS 和IS0，從而計算得到未來10 期的農村電商協同發展指數AE，繪制如圖1 所示。

從圖1 可見，我國當前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的協同水平極低，第1 期的協同指數為0.105，這也說明我國各地區發展的異質性根源在于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協同水平不高，各大地區均沒有利用其優質資源助力農村電子商務發展，最典型的就是中部地區，盡管其農村電子商務規模較大，但對經濟發展的影響卻相對較低，說明該地區并沒有實現農村資源與電子商務之間的有效協同。同時，我國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的協同指數基本呈現 “指數級” 增長的趨勢，在前6 期增長較慢，在7-10 期增長速度加快，這說明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的協同存在明顯的“飛輪現象”，即需要較大的前期投入實現兩者的相互協同，一旦該協同系統 “飛輪” 開始運作，就能夠實現不斷加快的能量輸出。總體而言，進一步實現農村電商與區域經濟的協同，是我國農村電商發展的核心途徑。

政策建議

第一，優化農村電商布局，消除區域異質性。從我國目前的農村電商發展來看，各地區之間的空間布局存在問題，由于不同區域并未找準符合地方發展需求的農村電商發展模式，導致農村電子商務發展模式相似性極高，電子商務基礎較好的東部地區實現了農村電商的快速發展，且與其他地區的差距不斷拉大，導致各地區之間農村電商異質性程度不斷增加。為此，首先需要針對性地挖掘地方農村經濟潛力，打造商業化、品牌化農村電商模式。例如，西部地區可以重點發展特色農村電商，以生態農村經濟、特色農村經濟為主題，提供以高山作物、西部作物為核心的農村經濟產品，彌補農村經濟市場空缺，同時加大對物流等基礎設施投入，實現發展突破。而中部、東北地區，則需要發揮傳統農村經濟優勢，強化經濟作物種植，加大對電商人才等薄弱環節的資本投入，將農村經濟優勢轉換到電商之中，形成發展合力。

第二，推動產業協同發展，減少資源摩擦。由于我國農村經濟與電子商務的協同水平較低，因此當務之急是解決兩者的協同性問題。協同性問題之所以產生，是由于許多地區依然秉持傳統電商經營方式發展農村電商，導致發展初期進展極慢，難以產生經濟效益，打擊了電商經營者和參與農戶的熱情，也制約了遠期的投入。一方面，農村電商的協同需要抓住農村經濟的特點，農產品是典型的生鮮產品，我國的長距離物流冷鏈建設水平較低，在保障農產品新鮮度方面仍不足夠，因此各大區域需要針對農產品的特點進行專業化、高效化配送，實現農產品的有效運輸；另一方面，需要保持發展定力，根據本文研究，農村電商發展需要長期投入，大約需要6 期才能夠實現動能溢出，因此各大地區必須保障對農村電商的持續資本支持，逐步解決農村經濟與電子商務間的協同問題。

第三，優化市場機制，打造農村電商生態。我國農村電子商務發展速度極快，但所占比例較低，且產業整體仍處于同質化、低端化的發展困境之中，農村電商的市場機制依然不完善，導致空間異質性問題頻出，市場協同性問題嚴峻。要建立優良的農村電商市場秩序，才能夠保證農村電商發展處于正循環之中。首先，要提高市場準入標準，對于農村電商經營者而言，不規范的運營不僅會傷害消費者利益，還會極大降低農民的參與熱情，不利于農村電商的規模擴張，因此要對農村電商平臺的物流實力進行評估，保證市場有序發展。其次，強化市場監管，當前針對普通商品的退換貨規制顯然不適用于農產品，要同時保證農戶利益和消費者利益，就要嚴格把關農產品輸出渠道，對農產品進行完備事前檢測，避免后續退換貨糾紛，這也有利于農村電商生態構建。最后，要鼓勵農戶的參與，地方政府應該組織人員對農戶進行專業化培訓，對于相關技術問題進行深入解讀和實際幫助，激發農戶參與農村電商的積極性，實現市場的良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