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托專業和非專業受托人研究

陳思廷

貴州民族大學，貴州 貴陽 550000

信托是圍繞著委托人、受托人、受益人三方的特殊財產管理關系。信托制度起源于英國的用益制度，其前提條件就是基于對受托人的信賴；且在信托關系中，委托人僅提供信托財產，受益人對其享有收益權，真正對信托財產有支配權和對信托事務有管理權的是受托人。可見受托人在信托中的核心地位。許多國家對受托人進行了專門的立法，而我國《信托法》對于受托人的規定較為原則，無法引導日益多樣化的信托交易。為了構造穩定信托關系，健全信托制度，了解并深入研究受托人制度是極有必要的。

一、專業受托人與非專業受托人概述

國外學者對于受托人集中性研究后，發現區分專業與非專業受托的必要性，因其行為效果不同產生了不同的法律后果，從而在立法和實踐中獲得了一定的經驗，并逐步完善了受托人制度。我國學者對于專業受托人的考察主要在謹慎義務中，認為專業受托人應當比普通受托人履行更高的注意義務標準。而對于專業受托人管理行為的迥異性研究和歸責標準并未過多討論。

首先，專業受托人是指由于具備不同的知識、背景和經濟地位，所從事的職業高度專業化，或具有某種專業資格的從業人員（例如，律師、會計師、測量師等專業人士）。①非專業受托人往往存在于家族信托中，委托人基于信任將信托事務交予其管理，而委托行為發生時委托人往往不期望該受托人擁有專業人士的投資能力或專家的法律知識；其次，區分專業受托人與非專業受托人，對于文章論述的展開至關重要。其區別主要體現在委托人的期望和目標、談判環境、監督成本以及受托人對責任規則的反應方面。

（一）委托人的期望和目標

委托人有不同的選擇理由，對專業或非專業受托人的表現有不同的期望。委托人之所以選擇專業人士，是因為他們自稱是管理信托資產和實現委托人長期目標的專家。在收取一定費用的情況下，專家承諾積極維護受益人的利益，并將受托人的利益從屬于信托公司的利益。選擇專業受托人的委托人期望最高水平的專業精神和關懷；委托人選擇非專業受托人是因為相信他們有能力做出分配決定和矛盾處理，其期望僅是非專業受托人能夠真誠行事并作出如實判斷。②

（二）談判環境

當委托人聘請專業受托人時，談判過程往往具有明顯的信息不對稱性。專業受托人是一個熟練的參與者，在理解哪些條款對受托人最有利以及這些條款的法律含義方面有相當的經驗；而委托人可能難以理解特定條款及其釋義。當然，委托人可以由律師進行代理，來解釋和應對這些條款。但律師可能是與多個專業受托人建立穩定業務關系的復雜角色，③無法在參與每次談判和修改信托文件時盡到一致的忠實和謹慎義務。故無法保障委托人和專業受托人信息的對稱性。而委托人選擇非專業人士作為受托人時，不太可能存在不對稱信息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委托人之所以選擇受托人，是因為受托人與委托人有一定的關系，委托人可以信任受托人對受益人的需要作出自由裁量的決定。盡管受托人是律師，也不會是多個信托的參與者，因為這種類型的個別受托人不太可能是其他信托的受托人，不可能參與信托條款的起草。

（三）監督成本

當受托人是專業人士時，監督成本可能相當高。除了監管機構，受托人基本上不受外界壓力的影響。由于信托協議的私密性，受益人成為受托人行為的監督人。許多受益人不具備評估復雜的財務表格的能力，也不具備對專業受托人的投資決策進行二次質疑的能力。其次，違背忠實義務的受托人往往涉及與實體的自我交易，受益人必須了解復雜的所有權結構和受托人的多關聯方身份，并能夠判斷受托人的自我交易是否對信托有害。④所以受益人需要擁有與受托人同等水平的專業知識和技能。而對非專業受托人的監督成本相對較低。由于非專業托管往往是在關系密切的情況下產生的，因此，責任和信任的紐帶往往促使受托人謹慎和忠誠地履行職責。此外，受益人的監督也相對容易：第一，密切的個人關系使其接觸頻繁；第二，由于非專業受托人的護理標準較低，因此對于偏離該標準更容易評估；最后，非專業受托人的自我交易是相對明顯的交易類型，通常涉及借入或挪用信托資產等。

（四）受托人對責任規則的反應

責任規則在規范職業受托人行為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專業人士知道，或應該知道其專業的規則內容，且該內容大多是由律師定期提供信息。非專業受托人可能掌握信托規范的大致輪廓，比如他們知道挪用信托基金是錯誤的，或者隨機投資是有問題的。但由于他們一般都沒有獲得律師的咨詢，不了解特定信托規則的具體內容。因此，法律規則的變化可能會影響專業受托人，讓其做出相應的舉措，而非專業受托人對此則沒有太大反應。

二、專業受托人和非專業受托人的責任承擔

上述不同點的掌握有利于為不同類型的受托人制定不同的信托標準。正如美國《統一謹慎投資人法》中規定：非專業受托人的謹慎程度應低于專業人士，受托人的地位是決定受托人是否恰當地履行其職責的一個關鍵因素。⑤當地法院針對具體案件以該規則直觀地進行理解，受托人的不同身份應在違反信托義務的責任承擔方面產生差異，主要表現在以下幾點：

（一）違反忠實義務的責任差異

受托人負有忠實義務，此為受托人最高、亦是最根本的義務。⑥當受托人個人從與信托公司的交易中獲利時，其違反了忠實義務。美國《統一信托法》（UTC）第8 條提出了不深入調查原則（Nofurther-inquiry rule），該原則要求專業受托人在進行交易前獲得事先批準。只有在委托人明確授權或受托人獲得法院或受益人的授權行事時，受托人才能從其地位中獲利⑦。任何涉及信托和受托人的未經授權的交易，即使受托人的行為沒有損害信托，也構成違反忠實義務，受益人可以撤銷該交易、要求損害賠償。不深入調查原則的獨特之處在于其嚴格的責任認定，即使交易實現了對信托或信托公司的最大利益，受托人也負有責任。由于受益人往往是在事實發生后才發現受托人違反忠實義務的行為，因此，對不忠實行為的遏制取決于受益人能否輕松地追究受托人的責任。不深入調查原則將披露信息、交易情況直接交給受托人負責，受益人的任務僅只有評估信息和監督，以確保受托人不會從其信托地位中獲得未經事先批準的利益。這種做法的優勢在于：許多受益人缺乏金融敏銳性，無法與專業投資者相比。因此，將披露責任推給專業受托人更有意義。相對的，非專業受托人因為無法收到充分的法律建議，所以通常不了解不深入調查原則。嚴格追究非專業受托人的責任也不是該原則設立的目的。

（二）委托規則的差異

專業受托人委托時應當：（1）在信托創建過程中向委托人提供完整的信息，并對信托規則進行細致的修正；（2）在偏離委托人的合理預期之前，向受益人提供充分和公正的披露；（3）按照委托人期望的最高專業標準行事。設立這些要求的原因在于：委托人選擇專業受托人主要是因為其在信托管理方面的專長，其希望受托人僅在極少數情況下進行委托投資，但是，如果專業受托人知道其缺乏處理特定投資的技能，委托是有必要的。對于被委托人（代理人）的行為，不論專業受托人正確選擇或監督與否，皆應對其負責。事實上，大多數委托人更希望有一個對專業受托人施加的違約規則。原因是委托人放棄了個人信托管理的優勢，而選擇了有著卓越的投資和管理技能專業受托人，那么這種高期望是不愿意專業受托人再進行委托的。而當委托人選擇的其所知道的缺乏投資經驗的人時，有理由相信委托人更傾向于受托人將投資職能委托給更有資格的人。由于非專業受托人的代理人擁有更高水平的專業知識，而受托人評估和監督代理人的能力有限。所以只有非專業受托人在選擇或監督代理人疏忽大意的情況下才承擔責任。⑧

三、基于專業和非專業受托人理念對我國受托人制度的完善建議

根據專業和非專業受托人的區別性和責任承擔的差異性，不難看出，對不同身份的受托人進行區別立法是非常重要的。美國大多法院已經開始建立起不同受托人適用的信托標準了，這對于司法實踐是十分有利的，同時也降低了訴訟成本。以下是針對于我國實際情況提出的一些建議：

（一）引入區分性理念

認識到專業受托人和非專業受托人本質上的不同是健全我國受托人制度的首要任務，《信托法》中的規定過于原則，無法在諸多實際案例中起到全面的指引作用。而區分受托人可以真正做到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使專業和非專業受托人理念貫穿于受托人制度之中，根據不同的受托人建立起分支，歸納現有法律進行整理，使受托人體系逐漸完善。

（二）融入差異性歸責制度

專業和非專業受托人的責任承擔自然也不同，前文闡述了忠實義務違反的差異性和委托規則的差異性，可以將具體的制度融入到實踐中，與實際需求相結合，形成一套完善的受托人責任制度。特別是加強不深入調查原則的應用，該原則可以更好地指導專業受托人的行為。隨著我國金融市場發展和投資人才的引進，專業人士在信托事務中的參與度越來越高，規范專業受托人行為的法律法規也亟待出臺。不深入調查原則的引入可以大大縮短對受托人違反義務行為的評估時間，消弭受托人與受益人之間潛在的利益沖突。同時因為該原則在英美法系國家有了相當的運用歷史，豐富的經驗給我們提供了參考價值；不深入調查原則的長期發展使其富有體系和規模性，對我國司法具有一定的實踐意義。

注釋：

①周玉華.信托法的基本原則［J］.法學雜志，1997（2）：16.

②EASTERBROOK & FISCHEL，supra note 2，at 92；see also Sitkoff，supra note 15，at 577

③See V.Gerard Comizio & Jeffrey L.Hare，Regulatory Developments for Banks and ThriftsConducting Trust and Fiduciary Activities，59 BUS.LAW.1299（2004）.

④See Robert H.Sitkoff，Trust Law，Corporate Law，and Capital Market Efficiency，28 J.CORP.L.565，573（2003）

⑤《統一謹慎投資人法》（UNIFPRUDENT INVESTOR ACT）§ 9（a）（1994）.

⑥楊崇森.信托業務與應用［M］.三民書局，2010.32.

⑦RESTATEMENT（SECOND）OF TRUSTS § 170（1）cmts.a，1（1959）.

⑧Langbein，Reversing the Nondelegation Rule，supra note 72，at 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