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莉
21世紀以來,學術界對炎黃文化的研究日漸深入,涌現出一大批學術成果。2019年8月,高強著《炎黃文化與中華民族凝聚力》一書(以下簡稱《炎黃文化》),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作者將炎黃文化的嬗變與中華民族凝聚力的生成置于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形成與發展的過程中進行考察,通過梳理炎黃文化的起源、流變及中華民族的形成、發展過程,厘清了炎黃文化與中華民族凝聚力之間的互動關系,提供了一個觀察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獨特視角,闡明了在全球化背景下弘揚炎黃文化以增強中華民族凝聚力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炎黃文化》融學術性、邏輯性與趣味性于一體,深入淺出,娓娓道來,堪稱新世紀炎黃文化研究之力作。
炎黃時代從歷史發展與文化序列上屬于仰韶文化后期與龍山文化時期,雖然已經初步告別結繩記事,但依然缺乏確切的文字記載,雖然近年來有不少炎黃時代的史前遺址如石峁遺址、楊官寨遺址等為炎黃文化研究提供了實物證據,然而,對廣大史學研究者而言,炎黃時代及其文化的研究始終因史料、文獻的缺乏而困難重重,不少研究成果也因此遭遇質疑。
《炎黃文化》以歷史發展為經,以炎黃文化的產生、發展和認同為緯,按照中國歷史與中華文明的發展序列,勾勒出中華民族形成發展過程中炎黃文化的傳承與中華民族的交融,以先秦、秦漢時期的歷史文獻為史料依據,以炎黃時代的歷史遺跡、出土文物為實物佐證,從歷史典籍到畫像石,從墓志銘到族譜、詩文筆記等,載體豐富多樣,并結合全國各地炎黃時代的神話傳說、歷史故事等,從農業、制陶、冶銅、玉器、祭祀、文字、筑城及聚落形態等方面綜合考察中國文明的起源,考察炎黃二帝與中國文明起源的關系,其學術性毋庸置疑,以下僅舉兩例簡要說明。
關于炎黃時代創造出的農業文明,作者引用了從先秦時期的《尚書》《周易》《管子》到秦漢時期的《淮南子》《白虎通》《新語》等古代文獻史籍,列舉了距今1萬年以上的山西下川遺址和湖南玉蟾巖遺址、距今7000余年的陜西關桃園遺址、距今6000余年的浙江河姆渡遺址、江蘇吳縣草鞋山遺址和湖南灃縣城頭山遺址、距今5000-6000年的陜西渭南東陽遺址、陜西西安半坡遺址等稻作、粟作農業遺址以及其中出土的骨耜、木耜等農具等等,為探討我國黃河、長江流域農業的起源和發展水平提供了最直接的實物證據。至于文字的起源,作者指出,炎黃時代的文字或許就是刻畫在龜甲、骨片和陶器上的符號。為此,作者專門研究了從距今8000年左右的河南賈湖遺址、甘肅大地灣遺址到關中北首嶺、半坡、姜寨、李家溝等仰韶文化遺址、宜昌楊家灣等大溪文化遺址、安徽雙墩遺址、山東大汶口文化遺址、龍山文化遺址、甘青地區的馬家窯文化遺址、屈家嶺文化遺址、良渚文化遺址等遺址出土的刻畫符號,證明了刻畫符號作為中國最早文字來源之一的學術觀點。
《炎黃文化》的邏輯性主要表現在概念解釋與主體結構兩方面。
第一, 概念解釋層面上,作者以炎黃文化與中華民族凝聚力的相互關系為考察對象,涉及到對許多名詞概念的解釋。在解釋文化、炎黃文化、民族、中華民族與中華民族凝聚力等概念時,作者首先引用《周易》《說苑》《辭海》與《文化:歷史的投影》《文化:關于概念和定義的評論》《原始文化》等古今中外論著、辭典闡釋“文化”概念,指出廣義文化與狹義文化的區別;其次,追溯、解釋炎黃文化及其研究歷史,開創性地將炎黃文化分為狹義、廣義、中義三個層次,其中對中義的炎黃文化的定義,更是推陳出新,頗有見地,不失為一家之言;再次,在界定民族、中華民族的概念時,作者引經據典,以白芝皓、梁啟超、孫中山、安東尼·史密斯、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蓋爾納、霍布斯鮑姆、斯大林等古今中外學者、政治家們關于民族的論斷為依據,指出“民族是在文化、血緣、經濟、政治、宗教和風俗習慣等多種因素共同作用下形成的穩定的‘利益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并在深刻剖析中國古代文獻典籍的基礎上,結合現階段中華民族的發展狀況,創造性地提出了“中華民族是指中國歷史上出現過的各個族群構成的自在的共同體和中國現實中存在的56個族群構成的自覺的共同體以及認同中華文化的海外華人華僑”的概念,最終得出了“當今的中華民族是一個由認同中華文化并愿意共同奮斗的人們組成的‘利益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的結論”,最大限度地團結了全國各族人民、旅居海外的華人以及全世界愛國華僑,充分證明了中華民族強大的凝聚力與向心力。概念解釋有理有據,邏輯清楚,語言流暢,極具說服力。
第二, 主體結構層面上,《炎黃文化》的主題思想大致可分為四大部分:首先,闡釋炎黃文化、中華民族、中華民族凝聚力等基礎概念及其研究現狀與現實價值;其次,按照歷史發展的順序,對炎黃文化的濫觴與中華民族的起源、炎黃文化的傳承流變與中華民族的自在發展、炎黃文化的勃興與中華民族的自覺以及炎黃文化的重構與中華民族的復興進行分段研究;最后,將炎黃文化與中華民族置于全球化背景之下考察,提出弘揚炎黃精神、復興中華民族的終極目標。不僅從宏觀角度勾勒了炎黃文化與中華民族凝聚力的縱向發展軌跡,而且從微觀角度闡明了炎黃文化與中華民族凝聚力產生、發展、繁榮、復興的橫向發展狀況,邏輯嚴密,思路清晰,層層遞進,頗有新意。
客觀而言,中國炎黃時代,因文字系統尚未成熟,更無片言只語留存,后世賴以研究者僅《尚書》《山海經》《周易》《左傳》《國語》與《史記》等寥寥幾本而已。然而,《尚書·堯典》號稱時代最為久遠,其記載年代也不過唐堯,按《史記·五帝本紀》記載,唐堯為帝嚳高辛之次子,乃黃帝之四世孫,距炎黃時代亦至少有上百年之遙。至于《山海經》其書,記載內容以古代神話、地理物產、巫術宗教與古史民俗為主,且多荒誕不經不可考之處。《周易》《春秋》等則產生于春秋末期,《史記》成于西漢,距炎黃更為遙遠,所記之事亦難免存疑。史料缺乏導致研究難度巨大,如無獨到之視角、流暢之語言與高尚之趣味,恐怕難以引起讀者之關注。且著書立說之人,自當以讀者理解為第一要義,學術著作當然不能例外。學術著作所論問題尤為專業精深,普通人士因缺乏相關素養而接受困難,這也是學術類著作除專業研究者外常無人問津的根本原因。
《炎黃文化》不僅專業性強,又能寓繁于簡,深入淺出,以通俗易懂的語言講述艱澀復雜之史實,穿插考古發現之文物出土,輔以炎黃時代的神話傳說、歷史故事,在作者廣博的知識體系與深厚的歷史學養的助力下,炎黃文化與中華民族凝聚力的產生、發展、流變、復興歷程躍然紙上,趣味橫生,激動人心。
《炎黃文化》凝聚了作者對炎黃文化的濃厚興趣和對中華民族的款款深情,是作者以深厚的愛國熱情、嚴謹的學術態度與深入淺出的筆調為學術界乃至全國讀者奉獻的炎黃文化研究力作,必將啟迪更多的炎黃文化研究者,激發廣大中華兒女的民族自豪感與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