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來了”

榮智慧

云南麗江華坪女子高中校長張桂梅，因主持全國第一所免費公辦女子高中，令上千位女孩走出貧困山村，前一陣獲得了廣泛贊譽。近日，她拒絕了一位當家庭主婦的學生的捐款，引發(fā)了“全職太太”大討論。

近代第一位女性主義運動家秋瑾，已經逝世113年了。在這一個多世紀的時光里，女性主義”應該什么樣？至今誰也不能下一個定論。

不妨看看民國三大“母老虎”的故事。

陳璧君、鈕有恒、崔震華，分別是汪精衛(wèi)、戴季陶、張繼的妻子。汪、戴、張三人均為國民黨元老，地位顯赫。

汪戴以文筆權傾一時，張是滄州人，會拳腳—饒是有文有武，一言九鼎，回家見了妻子還是不敢高聲說話。三人的懼內事跡太多，只能擇要而言。“湖湘三公子”之一譚延闿回憶，蔣介石與汪精衛(wèi)交惡，主要由于陳璧君。1925年東征之后，尚未進政治中樞的蔣向汪遞上名帖，希望結拜，汪復信中有“介弟”字樣，被陳發(fā)現(xiàn)，痛罵“你愿意做他的把兄，我不愿意做他的把嫂”，鄙夷蔣的江湖做派，汪將信撕掉重寫。

別的太太只是對自己的丈夫有威懾力，但陳璧君在國民黨內毫無敵手。1935年汪遇刺倒地，陳一手為汪把脈，說“四哥（汪行四），你放心罷，革命黨反正要橫死的，這種事我早已料到”；一邊怒斥在汪身邊的蔣介石：“蔣先生，不讓汪先生干了，我們不干就是，何苦出此手段！”蔣無言以對。一旁的張學良嚇得瞠目結舌。

戴平時喜歡大發(fā)宏論，性格神經質，往往旁若無人，但只怕“姐姐”鈕有恒。鈕大他四歲，平日姐弟相稱。1927年，蔣介石與胡漢民合作。某次會議，戴又開始滔滔不絕，無視主持人胡漢民的暗示。胡當即遞了一張紙條過去，“你姐姐來了”，戴立刻閉口不言。

幸運的人還是要想清楚“幸運”從何處而來，并努力讓“幸運”成為女性生存的自然常態(tài)。另外，還要切記“翻身”不代表騎在別人頭上。

1935年汪精衛(wèi)遇刺，還是會武術的張繼捉住了刺客—這一身功夫在家里是沒有用的。曾有張的好友聲稱，看見張繼和幾個子女都環(huán)繞著跪在夫人崔震華面前，崔舉鞭痛打張繼不止。好友上前去勸解，張繼說：“請不要管，我太太是好人，讓她打打出出氣”。

“懼內”不是外因。因為三位要人的身高均在1.75米上下，體重也超過75公斤，絕不存在身體對抗上的劣勢，不是“打不過”妻子才“甘拜下風”的。

“懼內”的根源在于心理：一是“內”本身地位高、資格老、見識廣，有道理可講，有原則可憑，自然不容小覷，性格強悍只是因素之一；二是三位要人自尊自信，不因妻子“居上風”而倍感丟臉，因此總能面不改色、從善如流。時人笑他們河東獅吼，尊嚴掃地，實在大謬，非大丈夫必不致寬容至此矣。

但是，民國三位的“母老虎”，有可法處，亦有不可法處。

因為她們實在太幸運了。中國歷史悠久，如此幸運的女性太少太少：她們得益于家境的順遂、身居高位的配偶發(fā)自內心的敬重，加之自身的閱歷見地確有過人之處，再由三者的合力，得到西風東漸的大環(huán)境乃至整個社會的優(yōu)容。

而社會大眾中一直未享有類似權利的女性，又太多太多。張桂梅不同意學生做全職太太，戒心也在于此。

近年來女權“大亂斗”，主義亂飛，足以令人目眩。主義太多，問題往往被遮掉了。女性“翻身”的關鍵，是要和男人一樣站起來，這需要客觀環(huán)境，也需要主觀努力。

如今，客觀環(huán)境也存在著改變的契機，“幸運”的女性有望越來越多。然而，幸運的人還是要想清楚“幸運”從何處而來，并努力讓“幸運”成為女性生存的自然常態(tài)。另外，還要切記“翻身”不代表騎在別人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