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東
江蘇警官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隨著互聯網的不斷發展,社會信息化程度越來越高,大數據技術也應運而生并且不斷發展。大數據在公安工作中也越來越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尤其在偵查工作中,利用大數據技術開展偵查活動已經成為當前刑事偵查發展的趨勢。但大數據所得出的結論是否令人信服?在刑事訴訟活動中是否可以直接作為證據?是否會與刑事訴訟的法律規定產生沖突?等等這一系列問題都是值得商榷的,大數據在刑事訴訟活動中也有一定的風險。
眾所周知,大數據是通過對海量數據的分析碰撞從而得出相應的結論。在偵查活動中,這種海量的數據來源是否合法合規應當值得我們注意。如果此數據來源于公安信息內部網絡的數據統計,比如人口信息庫、DNA指紋庫、吸毒人員信息庫等等,這種信息采集是合法合規的,得出的結論應當受法律保護。但是若對犯罪嫌疑人的網上購買信息、物流企業數據庫、企業金融數據庫等涉及犯罪嫌疑人隱私權的信息進行收集使用時,必須取得相應的法律調查手續,否則此類大數據得出的結論在刑事訴訟中不被視為有效。例如調取犯罪嫌疑人的購物記錄和網上社交記錄,偵查人員必須在法律規定范圍內取得相關手續前往阿里巴巴和騰訊公司進行用戶的隱私信息調取。因此,在刑事訴訟中,大數據數據的來源是否合法合規是大數據在刑事訴訟中的風險之一。
運用大數據技術是對大量的數據通過電腦軟件的計算,將數據進行量化處理分析,從而得出相關的結論。但是這種結論是經由電腦通過一定的規律性分析得出的,這種結論有時候甚至難以被人們所解釋,就是結論與原因之間不能得出相應的因果關系。舍恩伯格在《大數據時代》中有一個著名的論斷:“知道‘是什么’就夠了,沒必要知道‘為什么’。”在大數據的運用過程中,人們更關心數據之間的關聯性,從而得出結論[1],以結論作為一種可靠的線索去進行偵查活動或者作為刑事訴訟中的一種輔助工具,但是對結論的因果關系卻并不做深入解釋與研究。但在如今的刑事訴訟中,提供的證據不僅要讓人知道“是什么”,還要讓人知道“為什么”。法官看中證據到底是什么,但這一切的基礎首先要求法官從理性上能解釋感受這種證據,這也是人之常情,一切證據首先要求為人們所理解其中的因果關系之后才能被有效的作為證據使用。如若過分強調結果,忽視因果關系,忽視理性的重要性,那么證據是經不起考驗的,而且整個刑事訴訟活動會如同機器一般,毫無人類的理性溫情存在,到最后也不必需要人來進行審判,這是大數據在刑事訴訟活動中的風險之二。
大數據技術必須要在大量數據的收集基礎上才能進行大規模的分析處理,從而得出計算碰撞過后的結論。然而這些收集的數據,是否全部是有效的,可靠的,這是值得商榷的。在龐大的網絡信息中,充斥著大量片面、殘缺、甚至錯誤、虛假的信息,而且這樣的信息在這個快時代中尤其多,真正有價值的信息卻少之又少。在進行大數據前期的數據收集階段,我們是否能保證我們所收集的所有信息全部都是客觀、有效、正確、真實的,至少大部分都是可靠真實的?我們在進行數據收集所在的平臺,是否具有權威性,還是無論任何信息,只要案件需要的,都納入收集范圍。例如,在利用大數據深度挖掘犯罪嫌疑人的所在地時,我們在進行其他網絡活動軌跡數據的收集時,是否是通過阿里巴巴、騰訊等這些權威平臺上進行數據采集,還是只是從大網絡中漫無邊際的龐大數據中進行收集,這是有差別的,所得出的結論也是不同的。如果只是在龐大的數據中進行收集而不是從權威平臺上收集,那么一些錯誤虛假的信息也會納入大數據分析的范圍之內,這就會使得本來一些無規律的信息,被大數據進行分析后變得有規律了,變成了構成最后結論的一個因素在內,這也造成了之前所說的無法解釋因果關系的其中一個原因,因此從這個角度看驗證了有些大數據得出的結論無法解釋其中的因果關系,從而也無法作為直接證據使用,這是大數據在刑事訴訟中的風險之三。
個人信息大數據介入刑事訴訟活動中,導致在進行確定犯罪之前就啟動對相關人員信息的采集工作,這就導致了個人信息大數據與無罪推定原則的沖突。2012年刑事訴訟法第12條規定,“未經人民法院依法判決,對任何人都不得確定有罪”。這是我國法律對無罪推定原則的說明。其核心問題是,基于風險考量,對尚未形成犯罪嫌疑的特定主體,是否以及在何種程度上可以對其基本權利進行干預或限制。但是如今在利用大數據技術時,在犯罪行為確定或發生之前,偵查人員會根據自己的邏輯推斷與假設,提前對相關人員進行個人信息大數據的分析與預測,從而得出相應的結論,這就導致強化了有罪推定的假設,執法人員在運用大數據之前就已經對相關人員形成了自己的思維導向,于是會傾向于自己的思維導向并運用經過基于碎片化信息重組的大數據分析之后,會被進一步強化和合理化。
1.數據源獲取能力是否平等
控辯雙方的大數據獲取渠道與能力是不平等的。一般來說,大數據庫平臺一般由政府、網絡平臺以及大型研究機構等承擔。數據之間的共享一般在這些部門和機構之中進行,個人很難獲取這些數據2011年《律師辦理電子數據證據業務操作指引》規定了律師搜集和提取電子數據證據的四種主要方式:申請包括司法行政機關在內的有權機關取證、自行取證、請求包括網絡服務提供商在內的第三方取證、指導當事人取證[2]。一般來說,第一種和第三種途徑是至關重要的,但是現如今沒有任何規范性法律文件來說明辯方以什么樣的方式從這些權威大數據庫平臺上獲取數據資源。因此,雙方在獲取大數據信息源上存在顯著差距,這與控辯平等原則產生沖突。
2.大數據分析處理能力是否平等
控辯雙方在大數據分析處理能力上是不平等的。以快播案件為例,針對作為本案關鍵證據的四臺服務器,司法機關實施了一系列數據提取和分析活動,例如委托鑒定中心篩選服務器遠程訪問IP地址,檢驗視頻格式文件修改痕跡,提取29841個視頻文件并認定21251個淫穢視頻等[3]。這其中的數據提取、分析、篩選、檢驗視頻修改痕跡等等,都需要大量的專業人員在其中進行操作才可以實現。然而普通的辯方律師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專業的分析處理。雙方在大數據分析處理上差距懸殊,與控辯雙方平等原則想沖突。
2012年刑事訴訟法第3條規定,除法律特別規定的以外,由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和法院行使特定的刑事司法權力,其他任何機關、團體和個人都無權行使。但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在網絡上進行活動的信息都會不知不覺被相關平臺和企業進行收集,這些平臺和企業從而具有了獨一無二的資源優勢,而這些優勢,在刑事訴訟活動中是至關重要的。因此,這些掌握數據源的平臺或企業,很有可能成為外界主體來干預刑事訴訟活動的進行。這些是大數據在刑事訴訟中的風險之四。
以上四點,是在如今的大數據時代背景下,運用大數據參加刑事訴訟活動可能存在的一系列風險。大數據技術仍然值得我們研究和完善,仍然迫切需要建立一套完整的大數據風險防范體系。立法總是滯后的,在迅速崛起的大數據技術的背景下,立法也要進行相應的研究,制定出更加科學、能夠更好的利用大數據技術所帶來收益的法律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