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憤怒為力量

亞倫?甘地 宣奔昂

本文作者亞倫·甘地是印度民族解放運動領導人“圣雄甘地”的孫子，他幼年時被送到祖父甘地身邊生活，并跟隨甘地會見重要領導人、到各地募捐，直到甘地于1948年遇刺。他記錄了這段時間從祖父身上學到的許多道理。

面對暴力與仇恨，祖父總是回以愛和原諒，這般謙和大度讓全世界都為之驚嘆。祖父從不被憤怒沖昏頭腦，而我卻做不到。身為印度人的后代，在種族意識極強的南非長大總免不了被白人孩子攻擊不夠白，被黑人孩子嫌棄不夠黑。

某個周六的下午，我走去買糖吃，路上經過白人居住的區域，正好讓3個白人孩子逮個正著。一個孩子打了我的臉，另外兩個孩子見我倒地就開始踢我，邊踢邊笑。他們打完就跑，生怕讓人看見。那時我才9歲。翌年，印度教舉行一年一度的排燈節時，我在街角撞上一群年輕的黑人。其中一人在我背上狠狠地打了一棍，不因為別的，就因為我是印度人。我強壓著怒火，想為自己報仇。為了報仇，我開始舉重，鍛煉身體。父母眼看我跟人打斗不斷，內心相當絕望。他們是祖父派來傳播非暴力思想的使者，卻有一個乖張戾氣的兒子。他們想盡辦法讓我平靜下來，卻都無濟于事。

然而，暴怒并沒有給我帶來快樂。牢騷滿腹、報仇之心反而讓我變得更弱，而非更強。父母希望與祖父待在靜修院能助我化解戾氣，學會更好地控制情緒。我也希望如此。

我與祖父初見時，便為他的沉穩與安定所折服——無論別人言辭如何粗魯，他都巋然不動。我決心要以祖父為榜樣。

我喜歡踢足球。村里的孩子從一開始就取笑我的南非口音，但我見識過比這更過分的，所以便忍了。然而在游戲中，我只顧追著球跑，被一個男孩故意絆倒了。這一絆，我整個人都摔到硬地上。我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站了起來，怒不可遏。我舉起手，想朝著那人惡狠狠地扔過去。

但腦海中有個聲音輕輕地說：“別這樣干。”

我跑回靜修院，向祖父哭訴這一天的經歷。

“祖父，我太容易動怒了。我該怎么辦？”

祖父沒有發火，拍著我的背說：“來，帶上紡車和棉花。”祖父喜歡一心多用，他經常一邊坐著說話，一邊用手紡紗。我聽他的話，擺好了紡車。

祖父打開了話匣子，我坐在一旁聽。

“我給你講個故事，”他說，“曾經有個男孩，歲數跟你差不多，動輒發怒泄恨，好像全世界都跟他對著干似的。他接受不了別人看問題的角度，所以一旦別人跟他意見不合，觸怒了他，他便勃然大怒。”

我隱隱地感到，祖父說的好像就是我，不知不覺聽得更加認真了。

“某天，他在跟人打斗的過程中，意外地殺了人，”祖父接著說，“盲目的沖動奪去了一條生命，也毀了一段人生。”

“祖父，我保證會改的。”說這話的時候，我壓根不知道怎么改，但我絕不想因為自己的憤怒而戕害了他人的性命。

但祖父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從紡車后面看著我，“被激怒并不總是壞事。憤怒，或者說憤懣，其實也是一種動力。我就經常感到憤憤不平。”祖父轉著紡紗輪說道。

我根本不相信我的耳朵。“我從沒見過您發怒。”我回復道。

“因為我學會了化憤怒為力量，”他解釋道，“憤怒之于我們正如汽油之于汽車——給我們動力，推我們前行。憤怒能激勵我們主動出擊，作出改變，尋求正義。”

憤怒是人類的一種本能情緒，每一個人都會憤怒，智者卻從憤怒中找到向上的力量。

（摘自海南出版社《憤怒是生命給你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