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名現實主義的德育工作者

陳學軍

人們很多時候在消極意義上理解“現實主義”。這恰恰體現了它的重要。

現實主義的“消極性”與另外兩個概念有關——理想主義與犬儒主義。因為看上去放棄了美好信念與宏大抱負，它被認為與理想主義相違;因為看起來選擇隨遇而安與無所作為，它被認為與犬儒主義相近。然而，如果意識到理想主義是一種“高看”，犬儒主義是一種“低看”，而它們都存在過度簡化現實的問題的話，我們便會發現現實主義的真實與必要。

現實主義的德育工作者相信人和事是復雜的。學生和教師都是既有高尚動機也有平庸追求、既有無私道義堅守也有自私利益考慮、既有熱情澎湃時刻也有情緒不高階段的人。人的善惡好壞既不能涇渭分明，也不是固定不變。事情亦是如此。信念、德性、人格與行為的形成，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很多事情是德育工作者無法預知或不能控制的。認識并接受現實的復雜性，是德育工作者應有的真誠和坦率。它提醒人們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不要指望有一招制勝的德育策略，不要急于判斷與行動，也不要因為困難和挫折而喪失信心。面對復雜性，現實主義的德育工作者會更加寬容、更有耐心、更為冷靜，也會更加懂得守候和迂回的價值，他們能夠敏銳且細致地考慮各種因素的影響，在錯綜復雜的關系中審慎判斷，尋找解決問題的創造性方法。

現實主義的德育工作者明白自身力量的微弱。這不是推卸責任的借口，而是一種積極的謙遜。德育工作中常有一種“英雄”情結，強調用無私奉獻、巨大付出和智慧才干做學生的“重要他人”或拯救迷途之人的重要性。英雄是有的，但不常有，有時他們甚至只是發揮了“臨門一腳”的作用。現實主義的德育工作者應該意識到，英雄敘事可能會嚇退眾人，學校德育是學生道德發展的一個階段，自己也只是學校德育體系中的眾多力量之一，不可過于“自負”地認為自己有多重要，亦不要相信每一份付出都會有效果。也正因如此，他們認識到每一份微薄力量、每一項微小事情的價值，進而積極做好本職工作，真實探索協同育人，為每一個小的進展全心投入。

現實主義的德育工作者強調貴在持續的韌勁。對一招制勝、一時之功、一己之力的警覺，使他們極少有大膽勇敢、激情四溢、光彩奪目的行動，而是習慣于平心靜氣、不動聲色又有條不紊地實施德育影響。他們認為，最重要的教育未必是在緊張的危急時刻，而是浸潤在日復一日的教育生活中;越難的德育問題，越深的德育效果，只有通過長期持續的細微努力才能解決與實現。他們相信，慢才是快，久才可能深。

（作者系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