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進專業技術人員階層形成的教育機制

李德顯，房 磊

（遼寧師范大學教育學院,遼寧大連116029）

一、研究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的邏輯起點

社會成層（social stratification）是依照一定的社會標準建構不同社會團體即階層的過程。國外學者帕金（Frank Parkin）等將具有專業知識和技能并以此獲得一定收入的群體定義為專業技術人員，并將其劃為一個社會階層或進一步細化為高級專業技術人員和半技術人員兩個階層。[1]國內將專業技術人員作為一個階層來研究始于陸學藝教授。他詳細界定了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的概念：在各種經濟成分的機構中專門從事各種專業性工作和科學技術工作的人員。他們大多經過中高等專業知識及專門職業技術培訓，并具有適應現代化社會大生產的專業分工要求的專業知識及專門技術。[2]也就是說，專業技術人員階層是指受過專業教育或專業培訓，具有專業知識和技能，從事專業性較強工作的人員群體。從世界各國的經驗看，專業技術人員是中產階層的主要構成部分，但目前專業技術人員階層規模較小，在我國階層結構中占比相對較低。[3]

關于教育與社會分層的關系，西方社會學中的沖突理論和結構功能主義理論是兩大主要理論基礎。沖突理論強調兩者關系斗爭性和不穩定性的一面。結構功能主義理論強調教育具有社會結構再制的功能，兩者關系具有穩定性特征。[4]而系統論認為，社會系統既具有不穩定性，也具有穩定性特征。社會系統是由若干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要素所構成的，各要素相互作用、相互轉化，產生一系列復雜的因果關系，使系統整體上實現某種穩定的功能。系統論強調系統的結構、行為、動態及規律，并對其功能進行數學描述。[5]67-69如果將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教育機制視為一個客觀存在的社會系統，那么該系統的結構、行為和動態運行原理如何，各子系統在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是怎樣的，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的發展趨勢如何，這是本研究的核心議題。

系統動力學基于系統論，吸收了控制論、信息論的精髓，是一門分析研究信息反饋系統、溝通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橫向學科。系統動力學解決問題的方法是定性與定量分析的統一，以定性分析為先導，以定量分析為支持，兩者相輔相成，剖析系統內部微觀結構與因果反饋機制進行建模，借助計算機模擬技術分析并尋覓解決問題的對策。[6]本研究基于系統論，從經濟的角度，根據埃米爾·迪爾凱姆“只有共變方法才適合社會學”的觀點[7]，抓住具有共變關系的變量的共變特點，剖析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教育機制內部各要素的因果作用原理。使用Vensim PLE軟件，建立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的系統動力學模型。

二、建構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的分析框架

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教育機制，意為具有促進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功能的教育機制。這里將教育機制看作一個社會系統。當系統功能為促進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時，就產生了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教育機制。系統動力學認為，系統的功能主要取決于其內部的動態結構與反饋機制。為了揭示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的運行原理，首先要明確教育機制的要素和結構。

（一）教育機制的要素

國內學者王長樂認為，教育機制表示一個過程，“教育機制”的基本組成部分是教育要素和社會要素，它的作用被明顯地劃分為內部作用和外部作用兩部分。[8]本研究按照教育的內外部劃分法，認為教育機制的要素包括教育要素和環境要素兩部分。

關于教育要素，李德顯與李海芳以系統論作為理論基礎，將教育要素劃分為教育者、受教育者、教育內容、教育手段、學習手段，揭示了教育要素之間的三個互動過程，分別為教育者借助學習手段對文化資料進行的對象化活動過程、受教育者借助學習手段對教育內容進行的對象化活動過程、教育者與受教育者借助教育手段和學習手段的中介作用的主體交往過程。[9]但該過程并沒有揭示出系統的目的性或功能性特征，即沒有顯示出受教育者在教育活動前后的變化。從嚴格意義上說，這并不是一個系統的完整表達。

關于環境要素，系統的環境是指圍繞著系統的空間和外部關系，是其中可以直接或間接影響系統存在和發展的各種因素的總和。[5]82環境要素是與教育要素相對的概念，社會環境的廣闊性和復雜性決定了環境要素的多樣性。除教育要素以外的其他要素都可以統稱為環境要素。教育要素和環境要素都是教育機制的組成部分，它們并不是完全獨立的，特定的教育功能將它們聯系在一起。環境要素的種類和數量選擇由教育機制的功能所決定。也就是說，不同的環境要素與教育要素配合，會產生具有不同功能的教育機制。

（二）教育機制的結構

在系統動力學中，系統結構是通過因果回路圖來直觀展現的。因果回路圖由因果環構成，每一種影響既是因也是果，因果環環相扣，影響力反復回流，是一種循環不息的“動環”。彼得·圣吉總結了九種具有典型意義的動態性復雜反饋結構——基模（Archetype）。[10]基模是發現系統基本結構的有效工具。[11]其中，“目標侵蝕”基模描述的是系統或組織的發展目標被漸漸降低的系統行為模式。目標的動態改變體現著系統的功能性特征。因此，本研究采用李德顯與李海芳對教育要素的劃分方法，參考“目標侵蝕”基模，建構教育機制。

在教育過程中，教育內容的提出等同于對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同時提出了教育目標要求。教育目標是教育內容的綱領性表現，教育內容是教育目標的載體，兩者互為表里。當教育目標被提出后，教育者首先通過學習手段加工處理教育內容，以縮小教育目標與現有教育水平之間的差距。接下來，教育者通過教育手段作用于受教育者。受教育者在教育手段的作用下，感知到教育目標與自身學業水平之間的差距，通過一定的學習手段內化教育內容，進而使學業水平得到提升。當受教育者的學業水平提升后，會產生改造社會環境的行為。當社會環境發展后，社會對個體提出更高的個性化發展需求，這種需求通過教育內容所蘊含的教育目標來體現，這就進入了下一個教育者與受教育者的因果互動過程，教育過程如此循環往復。其中，受教育者學業水平的提升體現了系統的功能性特征。類似地，社會環境與學習手段、社會環境與教育手段也是通過受教育者學業水平的提升來實現相互促進和不斷發展的。①

基于上述分析，繪制教育機制因果回路圖（見圖1）。圖中共有七個反饋回路，包括教育者學習回路、受教育者學習回路、教育者與受教育者互動回路以及四個社會環境與教育要素互動回路，反映了教育機制各要素間的因果反饋機制。

圖1 教育機制因果回路圖

（三）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的結構

我國《高等教育法》指出，高等教育的根本任務是培養具有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的高級專門人才，具有較高層次的專業性。[12]在勞動力市場中，高校畢業生由于具備專業技術人員崗位要求的知識背景和技能水平，且他們畢業后直接進入上層（如單位負責人）的可能性很小，這一點可通過《中國勞動統計年鑒》按受教育程度劃分的就業人員就業身份構成來證明，即絕大多數大學專科以上學歷人員的就業身份為雇員，所以他們獲得專業技術人員職業身份的可能性非常大。因此，高等教育是學生獲得教育地位并進而獲得職業地位的重要途徑，是專業技術人員階層形成的“孵化”階段，亦是從學生身份到專業技術人員身份轉變的質變階段。另外，從近年來《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專業技術人員的受教育程度構成（大學專科以上學歷人員占比大于50%）也可以看出，高等教育是專業技術人才的主要輸出或供應渠道，是專業技術人員成長為一個階層的主要實現途經。在量的方面，高校畢業生數量為專業技術人員階層規模的擴大提供了先決條件。

專業技術人員通過為社會大眾提供文化、科技服務來獲得報酬。根據國家統計局和《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 4754-2011）對我國產業的三次劃分，專業技術人員的職業屬于第三產業。亦有相關研究表明，高校畢業生的就業去向集中于第三產業。[13]因此，第三產業是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發展的產業環境，第三產業的發展會增加對專業技術人員數量的需求。專業技術人員階層是連接高等教育與第三產業的重要紐帶。同時，第三產業的發展會促進經濟增長。根據馬克思主義理論，教育具有上層建筑的性質，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所以國民經濟的增長會促進教育的發展。另外，根據前面對教育機制結構的分析可知，社會環境對教育要素具有直接或間接的促進作用。國民經濟是社會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高等教育是教育的組成部分，所以國民經濟對高等教育的發展具有促進作用。

因此，高等教育、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第三產業、國民經濟構成了一個循環系統，這是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結構的主要部分。另外，高等教育的順利運行至少還需要政府和家庭的支持：一是政府高等教育經費投入，高等教育經費是高等教育運行的物質基礎；二是家庭高等教育支出，由于高等教育學雜費需要由家庭來承擔，家庭高等教育支出水平是決定學生是否可以完成學業的重要限制條件。

根據上述分析，參考葉茂林創建的教育系統動力學模型[14]，可將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教育機制劃分為高等教育、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第三產業、國民經濟、政府高等教育經費投入、家庭高等教育支出六個子系統。各子系統之間相互促進、互為因果，構成一個閉合的因果回路（見圖2）。高等教育包括教育者（高校教師，以下稱教師）、受教育者（高校學生，以下稱學生）、學習手段、教育手段、教育內容五個教育要素，其余子系統內包含的都是環境要素。

圖2 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因果回路圖

三、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的系統動力學模型

（一）變量確定及模型構建

整合因果回路（圖1和圖2），對各子系統不同性質的變量予以區別表示，以清晰地描述整個系統動態性能的積累效應，建立結構流圖（見圖3）。該流圖通過描述物質（人、資金）的流動過程和信息（影響因子、系數、比重、比率等）的反饋過程，清晰地展現了在人口→學生→專業技術人員的形成過程及專業技術人員階層規模的發展變化中，各變量間的物質流動和信息反饋機理。

流圖的變量可劃分為四種類型，即狀態變量（6個）、速率變量（6個）、輔助變量（32個）和常量（1個）。綜合運用回歸分析法、專家評估法、經驗法和表函數法等，確立不同變量之間的函數關系、初始值和參數值，編寫方程以構建系統動力學模型。數據主要來源于國家統計局、《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中華人民共和國年鑒》《中國教育統計年鑒》《中國社會統計年鑒》的相關統計資料。由于某些數據平臺相關指標數據的統計截止年份為2015年，為了保證建模所用數據的完整性，本研究只采用2003-2015年的歷史數據；同時，為了確保預測結果的準確性，只對2016-2020年時段變量的發展趨勢進行預測。

（二）模型的檢驗

1.模型結構適合性檢驗

經檢驗，模型諸方程中的變量量綱保持一致，所有參數反應在實際系統中有合理的意義。模型界限合適，六個子系統劃分合理，包含了較為充分的影響因素。

圖3 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結構流圖

2.模型行為適合性檢驗

經檢驗，模型對參數在合理范圍內的變化很不敏感，所以參數值可信。對于社會系統來說，模型行為對結構與相應的方程式的合理變動不太敏感，說明該模型穩定且可用于政策分析。

3.模型結構與實際系統的一致性檢驗

從“外觀”來看，模型的結構看起來與實際系統相像。參數具有具體含義，參數值范圍的選擇與實際反饋系統中可獲得的信息變化情況一致。非實際采集的數據通過表函數法合理地表征、估計了該信息的特征與參量，且具有實際意義。

4.模型行為與實際系統的一致性檢驗

如表1所示，隨機選擇模型的局部變量“第三產業就業人數”作為檢驗變量，以2011-2015年為檢驗周期，對模型的模擬仿真值與實際值進行比較，算出誤差的平均值為3.96%（小于5%），說明該模型可以較真實地反映實際情況并可用于預測變量的未來走勢。模型的仿真程度高意味著模型行為的真實性強，這也驗證了前文定性分析的推理形式符合邏輯規則，演繹的結論具有正確性。

表1 第三產業就業人數數據檢驗表

四、系統動力學模型仿真結果及政策模擬分析

（一）仿真結果分析

從仿真曲線（圖4）看出，從2003年到2015年，專業技術人員數量呈現緩慢增長的發展趨勢。預測從2015年到2020年，專業技術人員階層人數將繼續增加。2017年左右，階層規模接近1億人。預計到2020年，階層規模將趨近1.2億人。

（二）政策模擬分析

圖4 專業技術人員階層仿真曲線圖

為了進一步探究各子系統對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的影響程度，采用時間序列預測法，對未來數據做出估計，模擬在政策改變條件下專業技術人員階層規模的變化情況（見表2）。模擬結果表明，單一提升某一要素或子系統的發展水平，會促進專業技術人員階層人數的增加。各要素或子系統對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的促進程度排序結果從大到小依次為：學生學業水平＞國民經濟＞學習手段＞家庭高等教育支出＞政府高等教育經費投入＞教育內容＞第三產業＞教育手段＞教師教育水平。

表2 政策模擬結果

可見，對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起至關重要作用的是學生的學業水平。其他教育要素中，學習手段、教育內容的影響次之。雖然教育手段是學生學業水平的直接影響因素，但是在經過教育機制的運行之后，教育內容對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促進作用顯然比教育手段更加顯著。最后為教師的教育水平，這說明教師在教育過程中只是起著引導和輔助作用，并不能對學生學業水平的提升及專業技術人員身份的獲得產生直接和根本的影響。宏觀經濟層面，國民經濟和第三產業發展需求的拉動成為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主要動力。教育產業方面，家庭和政府經濟支持的影響力大于教育內容等其他教育要素，說明教育規律并不能完全解釋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這一現象，對教育的財力投入也是十分重要的影響因素。

五、影響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教育機制因素及其調適

基于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教育機制的系統動力學模型仿真結果及政策模擬分析，進一步揭示有可能影響這一模型運行的各種因素，并嘗試探討可調適的條件及其范圍。

（一）內隱的階層特征因素

社會成層意味著某個階層在資源占有上與其他群體具有明顯的差異[15]，這種差異可被視為社會地位的不同。李強認為，社會地位的基礎要素為經濟地位、職業地位和教育地位。[16]在教育機制中，教育內容是社會文化的載體，是經過篩選的，具有社會身份團體特征，反映一定階級利益的文化。[17]教育內容是傳遞特定階層意志的媒介，其他教育要素的職責僅是服務于受教育者與教育內容的“結合”而已。受教育者內化教育內容是教育機制的根本目的和功能，內化程度由學業水平來表征，最終的表現形式就是學歷或文憑。根據政策模擬結果，學業水平是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發展最為主要的影響因素。在模型中，對這一變量產生直接影響的變量為教育手段、學習手段和資助因子（資助因子表征的是國家資助政策對學生學業水平的促進力量），即學生的學業水平是教育手段、學習手段和資助因子三重作用的結果。在研究時段內，學習手段的變化范圍為（0.4，0.9），教育手段的變化范圍為（0，0.6），資助因子的變化范圍為（0.07，0.22）。可見對學業水平起最大促進作用的是學習手段，其次是教育手段，再次是資助因子。教師和教育內容的影響通過系統作用轉化為信息流，融合滲透到了學習手段、教育手段當中（因為學習手段、教育手段的方程表達式中已分別包含教師教育水平和教育內容變量）。此時教育內容的階層特征也被傳遞到了學習手段和教育手段當中，并進一步經過系統作用轉化為學生學業水平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在受教育者獲得教育地位的同時，階層特征的傳遞也同步完成了。高等教育向受教育者傳遞了專業技術人員的專業技能、科學素養、價值觀等階層特征，它是內隱的，成為受教育者自身素質的一部分。因此，在教育過程中，要以傳遞階層特征為目的，有效促進教育要素的協調配合，使教育地位真正彰顯專業技術人員的身份特質。

（二）外顯的教育地位因素

雖然高等教育傳遞了專業技術人員的階層特征，但這并不是說高校畢業生就一定可以成為專業技術人員。高校畢業生是“準專業技術人員”，是“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的潛在群體”。根據篩選理論，教育的作用在于對具有不同能力的人進行篩選、發出識別個體才能的文憑信號，以幫助雇主快速識別不同能力的應聘者。[18]具有相同教育地位的人可以謀求到什么樣的職業，在這個過程中還有許多社會因素在起作用。[19]這是未被納入本研究分析框架的另外一種社會篩選機制。本研究只關注教育地位獲得與職業地位獲得這兩種社會現象的共變關系，而并不關注地位轉化的具體過程。根據《中國勞動統計年鑒》的相關數據，2003年以來，受教育程度為大學專科以上的就業人員中，有30%左右的大學專科學歷、40%左右的大學本科學歷及60%左右的研究生學歷就業人員的職業為專業技術人員，該比例隨學歷提升而升高。也就是說，專業技術人員的職業地位獲得與教育地位獲得具有正相關的共變關系。模型中對這一對關系進行了數學表達，即專業技術人員階層=EXP（8.178+0.001*就業人數增量）。因此，在經過勞動力市場的選擇后，外顯的教育地位可以轉變為外顯的職業地位。高等教育是促進教育地位向職業地位轉變的基礎。盡管蘭德爾·柯林斯對這一論斷提出了質疑，認為“職業技能與教育的關系很難估計，學校教育對訓練工作技能是無效的”[20]，但不可否認的是，高等教育由于其教育內容的專業性，可為專業技術人員的職業發展提供知識技能儲備，為其終身學習及可持續發展提供更大的可能性。因此，要動態調整高校專業結構，以應對勞動力市場的篩選機制，緩解高校畢業生的就業壓力，促進教育地位向職業地位轉化。

（三）經濟發展的動力因素

國民經濟是繼學生學業水平之后的第二大影響因素，它對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動力作用體現在三個方面。

首先，國民經濟是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物質基礎。其一，經濟增長表現為國家經濟總量（GDP）或人均產量（人均GDP）的增加，家庭經濟收入隨之增長，由此家庭對高等教育成本的承擔能力增強。其二，經濟增長使政府具備良好的經濟能力來加大教育經費投入，提升政府的教育保障能力。家庭和政府的教育投資和保障能力都得以增強，這為更多家庭的子女進入高校提供了可能性。教育地位可以轉化為職業地位，因而國民經濟是通過制約高等教育來影響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過程的。國民經濟是教育的物質基礎，也是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物質基礎。因此，當前要繼續堅持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高經濟運行質量，保持國民經濟穩步增長。

其次，國民經濟是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特征傳遞的驅動力量。宏觀經濟學中宏觀生產函數給出了經濟增長的三個直接原因，即勞動、資本和技術水平。[21]因此，經濟增長不僅意味著社會財富的增加，更意味著技術水平的進步，兩者是相輔相成的。專業技術人員是提升技術水平的實踐主體，是人力資本的重要體現。經濟增長對人力資本提出發展需求。而教育內容是對這一需求最直觀的反映。又由于教育內容同時還是傳遞特定階層意志的媒介，是專業技術人員身份文化的載體，所以國民經濟通過教育內容間接驅動了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特征的傳遞。在這個過程中，教育內容要確保與時俱進，不斷更新為有利于提高勞動生產率的知識。

最后，第三產業的發展對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產生拉動作用。隨著我國工業化和信息化深度融合發展、工業分工及布局進一步細化優化，第三產業增加值在GDP中的占比有所提高。2019年1月至5月，戰略性新興服務業、高技術服務業和科技服務業營業收入分別增長12.5%、12.3%和12.0%，均高于全部規模以上服務業的增速。[22]這表明，我國第三產業尤其是新興服務業、高技術服務業、科技服務業正迅猛發展。而根據政策模擬結果，第三產業的影響力顯著低于國民經濟的影響力，因為它只是從需求一側對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產生促進作用。第三產業的迅猛發展可以加快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速度，有利于階層人數在短期內擴大到一定規模，因此要持續發揮新興服務業的產業拉動作用。

（四）政府高等教育經費投入助推因素

教育經費以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為主。根據相關統計數據，我國普通高等學校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整體上呈逐年增長的趨勢，且年增長速度大于GDP增長速度。從政策模擬結果來看，政府高等教育經費投入對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的影響力低于高等教育、國民經濟和家庭高等教育支出。可見，相對于宏觀經濟發展的動力作用，政府高等教育經費投入是助推力量。由于教育經費在某種程度上會直接影響高等教育活動進程，仍要堅持保障和提高高等教育經費投入，優化教育經費配置結構，提高教育經費使用效益，充分發揮其對專業技術人員社會成層的助推作用。

（五）家庭經濟收入制約因素

根據政策模擬結果，家庭高等教育支出是繼高等教育、國民經濟之后的重要影響因素，其影響程度大于政府對高等教育的資金投入，甚至也大于作為階層文化載體的教育內容。家庭背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雖然我國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逐年增加，2018年達到48.1%，即將邁入高等教育普及化階段，[23]但由于學費、生活費等支出主要由家庭來承擔，如果將高等教育作為一種產品的話，在一定的成本約束下，“消費不起”的人將會在競爭中被淘汰。我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在地區及城鄉間均具有很大差異，而人均GDP掩蓋了這些差異。如果家庭可支配收入大于高校學雜費，則子女借助家庭及政府的資助政策，可以獲得經高等教育渠道進入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的機會。事實上，高校學費不是根據地區或城鄉經濟差異收取的，且學生的日常生活費也大致相仿，而國家、地方政府及社會組織的資助體系力度有限。經濟困難家庭的子女即便有機會享受助學貸款、助學金等助學政策，但因家庭生活負擔過重，無力承擔其余的費用，往往只能無奈被淘汰出局。高等教育產品的排他性，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家庭經濟收入水平是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發展的重要制約因素。因此，要通過相關保障政策、救助制度等渠道，努力幫助低收入家庭沖破經濟困難瓶頸。

系統動力學模型仿真結果表明：2003年至2015年，專業技術人員階層人數呈現逐步增長的發展趨勢，2020年階層人數將趨近1.2億。根據“當代中國社會結構變遷研究”課題組2002年發布的數據，專業技術人員階層在社會結構中占比約為5.1%，中間階層在社會結構中占比約為16.2%，[3]則2002年專業技術人員階層在中間階層中占比約為30%。又根據該課題組2010年發布的研究報告，我國社會中間階層的規模約為15%，并以每年一個百分點的速度在擴大，[24]則可預計，到2020年我國社會中間階層的規模將達到25%，專業技術人員階層在中間階層中占比約為40%。②由此推斷，我國社會中間階層和專業技術人員階層的規模均呈現不斷擴大的趨勢。其中專業技術人員階層在中間階層所占比例將由2002年的30%增長至2020年的40%，專業技術人員階層對中間階層規模的擴大具有重要的促進意義。

注釋

①由于未涉及具體的教育功能，所以此處未明確具體的環境要素。

②2020年我國總人口按照14億人來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