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秘密花園

?郭靜娟

家門口的小池塘，附近的一片小樹林，一處長滿野花的草地，經常走的鳥聲啁啾的小徑……都有可能是我們童年時光中一份難以忘懷的獨家記憶。那里的風景也許平常，但因為曾留下過太多的開懷大笑，太多好奇的目光，太多有趣的故事，它不知不覺就成為了我們心靈中的秘密花園，每每想起，便會會心微笑。

香樟樹旁的“興趣班”

小區靠河邊的一片空地上，草皮不是很好。于是，一些熱愛泥土的退休老人便悄悄在其間種上了各種果樹和蔬菜。無花果，水蜜桃，葡萄，南瓜，番茄，辣椒，黃瓜，小青菜，甚至，還有一棵渾身長滿刺的花椒樹和一棵會在春天散發清香的香椿樹。小區因此有了點菜園子的豐收味。

放暑假了，“菜園子”附近的一棵香樟樹下，被誰安裝了一個簡易籃球架。每天清晨和午后，一個胖憨憨的老人和一個虎里虎氣的小男孩，會來樹下認真練習投籃。老頭笑瞇瞇慢悠悠，小男孩歡天喜地跑跑跳跳，一老一少都汗淋淋的，玩得不亦樂乎。不練球的時候，他們會在樹旁不遠處的另一塊空地上搗鼓。平時沒怎么在意，細看才發現那塊草地有些與眾不同，種了許多花，繡球，芍藥、牡丹，大麗菊、雛菊等，品種不少，長勢不錯。繡球開得正好，其他都是茂盛花葉。旁邊有一叢南瓜，葉子闊大，藤蔓粗獷，花朵肥碩，唯有那不知道派什么用途的細細卷須溫柔地彎曲成一個個精致的圓。老人有時翻土，有時清理雜草，小男孩愛蹲在泥土旁，低著頭自得其樂。

有一次，我被繡球花吸引，停下來欣賞，很隨意地詢問小孩怎么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去上興趣班。老人笑笑，用一口純真的東北話回答道，“我們這就是在上興趣班啊。”老人的幽默讓人忍俊不禁，一扭頭，那小男孩正好奇地對著泥土里的一條蚯蚓全神貫注呢。

還真是。練習投籃，閱讀泥土里的故事，不正是孩子的興趣之所在嗎？假日的興趣班，難道不應該開設在這樣的地方嗎？想想，光是南瓜就多么有趣，它為何像一個數學家一樣，認真地畫下一個個標準的圓，而這些圓圓的卷須究竟有何用呢？泥土里的蚯蚓為什么切斷能再生，它生活在土地之下安全嗎？飛來飛去的蝴蝶從哪兒來，又在哪過夜，它和蜜蜂是朋友嗎？泥土講述的故事，可比書上的故事生動多了。

即使沒有好奇這些，捏泥巴或用泥土堆一座小小的城堡，也很有趣呢。泥土，不正是興趣班最天然的教材和教具嗎？可惜的是，現在已很少有孩子去親近泥土了。想起自己的學生，也多在鄉間長大，但當問起麥子什么時候成熟、稻子什么時候收割、桃樹是先開花還是先長葉時，已是高中的他們一臉茫然。書本刷題，屏蔽了他們應當擁有的生活常識。

尋找自己的秘密花園

想起前些天微信上一位朋友轉發的一份澳洲三年級學生假期作業：

騎自行車，讀一本書，看自己喜歡的電視，微笑，吃點好吃的，花時間在你愛的人身上，笑到肚子痛，出門去享受好天氣，散步，做和自己愛好有關的事情，休息，和朋友聚會，嘗試跑步到你的極限，試著做點飯，在你家花園里玩，做一件從沒做過的事情。

也許，對一個孩子來說，假期的定義就當如此吧。而我們卻總是希望，放假了，孩子應當換一個地方認真學習。學習倒沒有什么錯，只是學習的內容是否應當認真地選擇一下呢。

舉例來說，許多孩子在小學時就利用寒暑假去補習如何寫作文，但到了高中階段文字依舊幼稚，格式單一，很少有人能講述生動或深刻的故事，更不用說就某一個社會現象進行鞭辟入里的分析。這大概就是因為他們在生活中觀察和學習得太少吧。缺失了切身的生活體驗，同步也會缺失創造性的想象能力，而沒有了這些，僅有的一點小技巧何以駕馭浩瀚的文字世界呢？

記得在兒子小時，夏天總會帶著他去鄉下呆一段日子。孩子的外公愛養狗，是農村里的家常品種，想起它們的名字，就會想起它們的樣子，“賽虎”“胖妞”“一腳白”“孫悟空”……“賽虎”是生來威武神勇的，“胖妞”的形象不必解說，“一腳白”是因為它只有一只腳上的毛色為淺白色，而“孫悟空”則是因為它擁有一張山寨版“孫大圣”的面容。可惜鄉下的狗養大了留不住，總會莫名地丟失，我們因此懂得了人生里小小的歡喜和憂傷。

后院里的小缸中養了一只綠毛小烏龜，敲敲缸它便會伸出頭來和你玩耍，一起給它喂小魚小蝦，摸它硬硬的殼。門前的小河中還養了八只大鴨，它們的待遇特別好，孩子的外公在河畔為它們搭了一個漂亮的鴨棚，在水中鳧水累了，它們可上涼棚里歇會兒。盛夏時，小河中龍蝦多，釣上來，挑揀出大的，剩下小的，待鴨乖乖排隊回窩，一鴨一蝦，這被戲稱為“鴨的美味下午茶”時間。鴨肥蘆花白，那些鄉村時光，已成往事，但每每想起，都讓人忍俊不禁。

大都市里的孩子，雖然和泥土離得有些遠，但其實也可以和自然走得很近，家門口的各色行道樹，如會微笑的紫薇，春天落葉的香樟，秋天里嘩啦啦用金黃色大葉唱歌的梧桐和冬天里小白果閃爍的烏桕；小區里的綠植，如精神的小小野菊，葉紅如花的紅葉檵木，藍星星一般散落在草叢里的小花；還有公園里無數的花草蟲魚。它們都在默默演繹著自己的精彩，常去靠近它們，用眼、用耳、用鼻，去認識它們，了解它們，親近它們，一樣會留下許多好玩的情節故事，它們一樣可以成為孩子心中神奇的秘密花園。

童年里，有些帶著笑聲的時光不可或缺。也許，曾經的秘密花園，會成為孩子人生中恒久的歡樂來源和靈感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