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琳琳
摘 ?要:新型冠狀肺炎病毒是一場波及全人類的突發性公共衛生危機事件,在中國人民艱苦抗疫時,美國社會卻是一片混亂。在人民的生命安全和選舉利益的選擇上,特朗普頻頻忽視前者,致使美國的死亡人數一度攀升,形成了與人口比例不符的反差。在這場治理能力測試中,美國不僅提交了一份零分答卷,還在國內民粹主義的大流下選擇劍走偏鋒,致使國內反智主義言論回流;中央與地方失去信任、互潑臟水以及在狹隘的國家主義、威權主義潮流下選擇自我封閉,新冠肺炎這一威脅人類生命的病毒在民粹主義的影響下最終成為了美國政治操弄的工具。
關鍵詞:新冠病毒;民粹主義;反智主義;新自由主義
一、西方民粹主義的表現
(一)反智主義言論盛行,貽誤控制疫情的黃金時期
反智主義,又稱反理性主義,在美國政治中由來已久。美國歷史學家霍夫斯塔德于上世紀60年代初的著作《美國生活中的反智主義》把反智主義一詞推向大眾的視野。反智主義并不是一種自成體系的思潮,而是作為對科學、真相以及智慧的懷疑甚至否定態度,以及其連帶的,對科學家、學者以及專家權威人士的質疑與打壓。當反智主義與民粹主義糾纏在一起,其表現并不只是表面上的無知愚昧,實際上這種危害并不嚴重,反而是以無知為美德,以對抗權威標榜自己對自由與人權的追求。在西方社會這種以維護所謂人權作為從始至終的“政治正確”社會背景下,這種有著不可告人目的的反智主義危害巨大。
其一,陰謀論盛行,打壓權威。反智主義的首要表現和危害,就是傳播無法被證偽的陰謀論。在疫情爆發初期,特朗普就頻繁發布言論稱民眾應當相信自己國家擁有最強的醫療條件,風輕云淡地散播諸如“注射消毒液治療新冠病毒”、“紫外線殺死病毒”等一系列毫無科學根據的方法給抗疫帶來阻礙。美國疾控中心CDC在2月底早已做出預警,要求人們保持社交距離,長達17頁的疫情報告在白宮未被拆封。美國“抗疫隊長”福奇也一再強調疫情不會很快過去,但是特朗普卻說疫情將在春季結束。為營造虛假的祥和之狀,他嘲笑那國內外宣揚正視疫情嚴重性的論調,并暗示任何“夸大其實”的言論都是民主黨為防止特朗普順利連任的陰謀。陰謀論影響下連熱心慈善的首富比爾·蓋茨都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認為是病毒的制造者。
其二,撕裂社會不同群體的價值觀,一味迎合民眾。迫于死亡人數激增的壓力,白宮不得不在4月份發布了由各州自行安排具體時間和嚴格程度的居家令,卻引起了相當數量的示威游行運動。這其中的一部分民眾深深信服美國領導人關于淡化疫情風險的反智言論,他們天真地淡化新冠病毒可能帶來的危害,一部分自知在居家令的影響下難以維持原有的收支平衡,更有甚者,認為居家令限制了其人身自由,于是走上街頭反對公共衛生服務部門的抗疫忠告。為了迎合民眾對于戴口罩的抗拒,即便明知后果,政府也會對民眾的呼聲下堅持反智主義,在不同的目的下玩弄“戴口罩”的政治意義。在2020這個大選年,特朗普甚至不惜與美國各州行政長官撕破臉面 ,一度發推特支持民眾“解放密歇根州”,喊話某些州長堅持實施居家令是“有些忘乎所以”,甚至鼓動弗吉尼亞州反對其州長對公民持槍權的限制,將抗擊疫情不力的現實矛盾轉嫁給各州長和共和黨的政治對手,以期不失民心。
反智主義作為美國政府慣用的手段,已經幫助不少總統獲得統治權力。美國學者利姆在四十余位總統的演講中發現,多數總統更愿意在演講中表現得不那么有智慧,并且帶有反智主義傾向,質疑科學和理性,缺乏理性的公眾往往會更加買賬。特朗普借疫情之勢,宣揚反智言論以挑起民眾與特定群體之間的矛盾和陰謀論的實際目的是為了聲東擊西,維護自己作為總統的權威。另一方面,美國的階層固化情況嚴重,大部分平民與少數精英貴族所接受到的教育分化極其不平衡,這就導致普通民眾很難在第一時間分辨正確與錯誤,在是是非非面前他們更容易產生基于主觀層面的個人崇拜而不是客觀地認識事物,這就給了反智主義很大的生存空間以及驚人的傳播速度。而在反智主義與民粹主義影響下的美國,錯過了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黃金窗口期,付出了不必要的代價——哥倫比亞大學的一項研究顯示,美國行動限制的延遲使得至少3.6萬人付出生命代價。
(二)煽動仇恨情緒,國內歧視與不平等加劇
在全世界都在抗擊疫情期間,美國國內的情況不容樂觀。特朗普以及國務卿蓬佩奧在發言中反復使用“武漢冠狀病毒”、“中國病毒”“kong flu”等暗含歧視性的語句,保守派媒體也紛紛效仿跟風,旨在煽動國內反華情緒。據華盛頓智庫大西洋理事會數字化證據研究實驗室(Digital Forensic Research Lab,DFR)對美國社交媒體的最新分析,互聯網上的反華言論在頻繁污名化病毒之后有著顯著增長。據統計,在過去的4個月,僅僅加州發生的針對亞裔的歧視性事件就高達800余起。不僅如此,強烈的煽動仇恨還使得唐人街生意慘淡甚至遭到打砸,并爆發針對亞裔的惡性暴力事件。
在亞裔之外,美國非裔的日子也并不好過。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數據顯示,在全球范圍的病毒影響下,美國的失業率從2月到5月增長了9.8%,遠遠高于同樣為病毒所頭疼的歐洲國家。在數千萬計的失業人口中,非洲裔的失業比例與人口比例呈現不符的情況——全國范圍內他們的失業率是白種人的2倍。國內種族不平等不僅影響了非洲裔的生計問題,還影響到其健康水平。美國疾病預防與控制中心的一項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6月12日,非西班牙裔美國印第安人、阿拉斯加原住民以及非西班牙裔黑人因新冠病毒感染的住院率最高,其次是西班牙裔與拉丁裔。該機構還指出在全美范圍內非洲裔的占比為總人口數量的12.5%,而在新冠肺炎死亡病例中的占比高達22.4%。
美國的種族歧視與排外情緒本身有著“深厚”的歷史根源,也有現成的條件——在特朗普上任后推出了“禁穆令”、修建邊界墻、發起中美貿易戰等一系列迎合大多數白人選民喜好的政策。在民粹主義領導人鼓吹的“白人至上”原則下,很多國民認為難民、少數族裔占用了“本該屬于”自己的資源,國內民粹主義與民族主義一同發展“壯大”,而本應為此負責的政府或許無力治理,或許故意“裝睡”。2020年年初英國公投脫歐塵埃落定,超過半數的英國人認為歐盟沒有給英國帶來實質的幫助,反而需要自己國家的經濟受到拖累,盡管古今中外無數先賢以各種理論驗證我們對于其他人多多少少有著一些道德層面的義務,但是民粹主義潮流下的、受教育程度低的底層民眾似乎并不能理解。尤其是在別有用心的政客的煽動下,民眾看不到國家付出的短期投入帶來的長期回報,由于資源的稀缺性以及資本的逐利性,他們認為對邊緣群體的福利實際上就是對我者的“掠奪”。部分美國民眾認為移民們以低廉的勞動力價格“搶走”了原應屬于自己的工作崗位,加之在疫情影響下政府無法有效解決失業率的降低,為了轉移矛盾,他們將槍口一拐,指向了更弱者。民族之間的關系緊張如斯,民主、自由、平等的價值信條悄然破滅,民粹主義可能并非資本主義發展之必然,但也是資本主義制度也無力解決的難題。
(三)切斷國際合作,試圖激活冷戰思維
截至7月25日,美國新冠肺炎累計死亡人數達到14萬余人,累計確診人數400萬,約占世衛組織統計的全球確診病例的26%,是國際范圍內疫情最嚴重的國家。饒是如此,美國仿佛可以置身事外一般,從4月份宣布停止資助世衛組織,到7月份正式向聯合國提出申請,一系列難以置信的操作讓人見怪不怪。本屆美國政府頻頻退出國際組織和多邊協議,致力于切斷與世界的聯系,一方面企圖通過自制輿論苗頭吸引視線,將國內矛盾轉嫁給國際矛盾,一方面是為了維護自己的霸權地位,并希望通過強制主義脅迫其盟國一起退出。由于中國防控疫情所付出的艱苦努力以及在世界抗疫的重要貢獻,世衛組織不僅對中國給予了積極的評價,同時否定了美國對于疫情賠款的荒謬邏輯及其對病毒政治化、對中國的污名化的做法。此舉踩痛了美國國務卿蓬佩奧之流的尾巴,世衛組織成為了三年多來美國退出的第十一個“群”。疫情大考下,美國政府不去關心自己國家的確診人數和死亡人數,反而對推行短視的單邊主義政策樂此不疲。
盡管美國退出聯合國世衛組織遭到歐盟以及許多國家的反對,霸權主義與民粹主義影響下的“美國優先”戲碼卻在無時無刻不在上演。6月29日,美國衛生與服務部一次性購買了抗疫藥物瑞德西韋50萬次療程,幾乎買斷了吉利德公司未來三個月的所有產能,以確保美國人民有藥可醫。但這種以鄰為壑的做法引起了加拿大等盟國的不滿,高價采購瑞德西韋使一部分國家藥物緊缺,可能造成世界范圍更多的死亡病例。新冠肺炎疫情是近百年來人類社會遇到的最嚴重的公共衛生領域危機,沒有比這次危機更能體現人類的命運無關國家、民族與政見,總是息息相關的。在傳統安全領域或許存在“非我即他”的政治困境,在關乎全人類健康的傳染病這種和政治相關性最小的問題中,反而是“同生共死”的局面——只有集全球智慧與資源,控制住全球疫情蔓延,才是真正的勝利。而身為大國的美國,在需要承擔自己責任的時刻,卻自困于狹隘的零和博弈思維里無法自拔。民粹主義使得美國越來越傾向于采取保護主義和機會主義策略,當現有的制度無法適應新的變化,統治地位的政黨通過幻想全民的敵人,以最終獲得自私的團體利益,特別是選舉利益。英國醫學期刊《柳葉刀》發表的最新社論指出,應對新冠疫情需要各國進行開放式協作,全球在疫情應對方面缺少團結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威脅。
二、西方民粹主義危害的根源
(一)新自由主義發展,國內貧富差距過大
新自由主義根植于里根和撒切爾政府時期,當時的美國面臨著生產停滯和通貨膨脹并存的兩難局面,崇尚薩伊定律的里根政府創造了著名的“里根經濟學”,通過減稅、簡化稅制、放松對跨境資本的監管力度、放松工資管控以及削減公共服務部門的財政支出等政策,刺激了社會生產效率的提高,帶領美國走出了“滯脹”的困境。“里根經濟學”中一個重要的信條就是“涓滴效應”,認為富人的財富增長終將惠及窮人(如富人的需要可以為窮人創造工作崗位等一系列機會),于是改革的紅利最終更多的偏向了富人。可想而知,在短期新自由主義模式下,美國克服了當時的困難,但只有“看不見的手”控制的市場必將充滿無序和混亂,其中最嚴重的就是兩極分化加劇。
占美國總人口的前1%的富豪的收入占比在浮動中穩健上升,從1975年的11.12%到2019年的20.52%增長了近一倍。財富的迅速集中必然會帶來窮人的更加貧困,美國國內收入低的那50%人口的收入占全國收入的比重從1975年的19.99%降低至2019年的12.67%。換句話說,2019年美國有半數人口的總收入約為最富有的1%人口的一半。同時收入處于中上層的財富比重也在萎縮,這部分民眾本應當在中間起到緩和兩極化矛盾的作用,少了這部分的緩沖,階級對立與沖突將會越來越明顯,美國社會將從穩定的橄欖球型演變為“雙鉆石型階級結構”[]。
(二)資本實力過厚,政府治理能力弱化
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總結道,“現代的國家政權不過是管理整個資產階級的共同事務的委員會罷了”。在20世紀下葉新自由主義成為美國主流政治經濟思想后,隨著全球化的發展,這種現象日益凸顯。新自由主義崇尚資本的跨國流通,認為國家的過度干預會降低資本的效率,同時又期盼在危機來臨時銀行采取適當的貨幣政策以保全跨國公司,尤其是使金融壟斷資本免于破產。資本的跨國流通難免會導致資本在國際市場追求更低廉的成本,于是國內出現嚴重的產業空心化,失業率居高不下,生產過剩與消費不足共存。久而久之,勞資力量對比更為懸殊,貧富差距拉大,社會上形成了難以跨越的階級壁壘。精英與權貴階層接受的教育與生活環境雖然相似,但其本質上是一群不同于大多數人的群體,當出現社會矛盾時,階級鴻溝會自然而然的把二者的關注點區別開來,這也為全球民粹主義運動所詬病。
同時,資本先天的逐利性使跨國貿易催生了一系列避稅操作,并且更愿意選擇加入國際聯盟、組織與公約,這使得主權國家的國庫日漸“消瘦”,對資本的制約能力越來越弱,出現了資本權力遠遠大于國家權力的現象,最終權力與資本勾結,導致國內腐敗現象積重難返,即便參選時信誓旦旦如特朗普,在此次疫情來臨的后仍不斷鼓吹放松警惕,以緩解經濟下行壓力。美國民主黨在財務信息披露中發現,曾在特朗普競選期間給予資助的多位駐外大使靠迅速清倉獲得巨額股票收益,眾多參議員也被指在股市大跌之前一反常態地拋售了大量股票。40余年來,新自由主義影響下國家對資本的制約能力不斷減弱,國家角色缺失,負債壓力增大,政策獨立性被資本力量干預,不得不縮減福利開支、縮減基礎建設投資、取消醫改方案,資本主義新一輪系統性危機逐漸顯露。弗朗西斯·福山在1989年以“歷史終結論”一舉成名,卻也在今年改口提出資本主義“制度衰敗論”。
(三)將自由奉為絕對真理
從資本主義制度確立的那天起,“自由”二字就成為了資本主義國家政治、經濟、文化領域追求的“政治正確”,由于缺乏辯證唯物主義的科學指導,政府和民眾甚至于將自由絕對化。2020年伊始,當新冠肺炎病毒在中國肆虐,美國各界紛紛指責中國為保證把人民生命放在首位的封城的政策損害了民眾的人權。同時,他們十分肯定在保證自由的前提下,自己國家先進的醫療技術和經濟實力足以從容應對本國的疫情。但事實不然,當病毒在美國爆發,特朗普政府除了一再重復著“病毒會消失”、一意孤行地甩鍋和退群之外,只剩下為博眼球的神言論。作為一國領導人此時本應有大局觀,在文化領域幫助民眾在“秩序”和“自由”中間做好權衡,維護理智以減少確診人數和死亡人數。
“自由”和“秩序”從來不是對立的兩件事,而應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絕對的“秩序”抹殺多樣性,絕對的“自由”是一盤散沙。面對不同的情況,“自由”和“秩序”也應當有不同的側重。在此次疫情中,在美國民眾盲目且短視地選擇了“自由”之時,白宮政府沒有給予適當的疏導,甚至在發表言論與政策主張的時候被民意反復掣肘。當抗疫接近大選時期,為撈取選票利益不惜與權威和地方政府針尖對麥芒,鬧劇頻出。
歷史地考察民粹主義的發展過程,我們發現民粹主義總是發生在危機之后。左翼民粹主義往往表現出對再分配制度、貧富分化的激進態度;右翼民粹主義更傾向表現出對傳統和民族文化的保護以及對移民的排斥。2016年特朗普正是通過刺激美國年齡稍長的傳統白人以及基督教徒對移民的不滿而贏得選票,任期內大搞新自由主義的經濟政策和“白人至上”的意識形態輸出,加劇國內貧富兩極分化和歧視。民粹主義可能不是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卻逐漸成為美國政府政治操弄的手段,無處不彰顯著其資本至上的本性。在民粹主義的影響下,美國必須也亟待找到合適的方法治理這種現象,否則極有可能發展成威權民粹主義,并引發新一輪法西斯主義,對全世界造成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