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和翅膀（組章）

王弦月

跌落深淵爬向山頂

日影映照每一顆堅果粒子，硬核圍住內里精華，選擇適宜的時令脫離高枝，迎風洗雨，日升月落。鋒刃鉗入破殼的位置，飽滿的果實是堅持的收獲，那些被風雨打落的粒子挨著塵土風化作泥。又是一個花絮飄飛的季節，金黃色的花片褪去色澤變成蒲公英去往歸處，一朵飛絮一個故鄉，殘損后還歸故里。嘗試生長，努力結果，置之死地而后生，為了生存，從高處跌落谷底再爬至山頂，大丈夫所為，站立成英雄的樣子。

沉吟囈語擦亮翅膀

暮晚雞棲于塒，泛躍的湖面恢復平靜，月光清淺若隱若現，薄霧悄悄溜進空氣。湖岸酒家燈起，晚唱寥寥星夜，卸下偽裝，聽曲，遙念，遠去的舟船泊往另一座城。舟山緊封，一兩只大雁盤飛，低落，喧鬧落盡，探見心靈的怡然，傾聽流淌的湖水，呼吸的山脈，混合在磨刀石里的聲響，安眠。囈語片刻，隱藏心底的秘密一語道破，刀與石交互摩擦，石頭磨亮了刀鋒，刀柄磨礪著石頭。霧散，大雁輕拍羽翼，日之升矣，光芒，擦亮飛翔的一對翅膀。

斷裂的山崖上花開

瘦，堪比黃花。早些年，院里的一枝青灰色的斷磚瓦礫沿襲歷史文化脈跡，翻修以后散發新鮮水泥的味道，遮蓋戰爭年代烽煙氣息。鹽州古城養一方人，曾經的金戈鐵馬，而今沙柳發芽，人間百態。穿過城門洞穴，沿著臺階登上城墻，從高處往下看，公園風景成為這座城市的地標。古風積淀鋪陳，顧念歷史，在斷裂的山崖上種植，風漸漸拂綠原野，崖頂花開。再一次奔向曠遠的肩頭，用廣袤的胸懷擁攬奮戰過的英魂，種一朵小花，貼在功勛冊上，敬畏生命。

雀鳥銜起一片陽光

榛果散發清新的香氣，植物世界花草樹木的生長枯萎，皆與風雨雷電自然變化相關。山野蘆葦，搖晃傾斜的影子，注目，眉宇間越過一只孤飛的雀鳥，疾風驟雨雷電交加，它瘦弱的身軀燃起求生的意念抵御危險。揭開塵世陰霾的面紗，我看見蒼翠的山林立足土地，發芽，叢生。沿著起伏的山巒，向西飛去，鳥群在山巒的盡頭等待，榛果成熟，順著西去的方向，陽光凝聚成核狀，雀鳥銜起，每一片都擲地有聲。

開出新的葉子

從黑暗處爬出，遮住焰火的光，探透釜底的洞穴。夜很黑，分不清是我或是影子，在舊事的序曲里精簡重量，篩選分明。

站在對立的一方，鏡子和光影，歇斯底里后，陣雨綿延山林，眾鳥高飛，許多埋藏的幽與寂封閉洞口，光的自由以及暗的空間，沿著山脈不同的方向，折射成線，是對立面也是鏡子中的自己。

做過美夢，噩夢，生過很多想法。小時候聽大人們說夢，解夢，長大了自己解夢，談及夢與夢想，我總是在現實中做夢，夢到流水原野，澄碧的天空凈若琉璃，空遼。

夢到近處，竹欄圍成籬笆，栽幾株小花，壅土培苗，清風飄浮，暖融融的陽光照拂，風聲很靜，花圃很靜，院落寂靜和一方田地，采菊悠然，湖邊看老翁垂釣，魚兒上鉤，夢醒時分。

蜜蜂尋覓花朵，在花苞上采蜜，我們行走江湖，在人群自顧自地走。

人多的地方不能長時間停留，說話的時候不敢高聲語，看看身邊周圍，說什么話，做什么事，揣著明白裝糊涂，不喜歡這種生活方式卻又陷入某種習慣。我害怕被蜜蜂蟄，看見它只管驚嚇，只管逃跑，蜜蜂飛遠了，緊張的心抖得放松。蜜蜂采蜜釀出香甜，忍著對蜜蜂的害怕飲下調入蜂蜜的水，蜜蜂尚且活得果敢，想飛就飛，我們又何嘗不是羨慕？

樹上開出了新的葉子，結了新果，彎曲的樹枝果子飽滿，樹影鋪滿了小溪池。月色當空，閃爍晶瑩的光芒，在一縷光上落下繽紛的詞句。穿過綠蘚橫生的小徑，剝開深綠的部分，陰暗，潮濕，還能繼續變綠變深？

光腳走路，磨著堅硬的石板，快步前行，腳底多了層繭，迎著光，走完這條小徑。果子喜光，綠蘚喜陰，天地萬物，植物生長順合自然。淡黃色的晚霞抹過綠蘚遍布的石墻，走向空闊的風景，箜篌彈唱，遣詞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