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放秘密的火

宋 煜

豢養

我在心里豢養

一只蛾。再

點亮一盞燈

以理想之矛

攻現實之盾

在自相矛盾中收獲

撞落的碎銀

鏡中事

有時候你看到的不是我

也不是你，那個人站在鏡中

虛擬的背景，灰塵在光線中

飛揚和下沉。那個人神色疲倦而滄桑

他不再是如沐春風的人

扛著蒼老的浮云

充滿層層的疑問。這樣的時日究竟

過了多久，無意義的生活一再重疊

在起伏的波痕和褶皺中難以喘息

白云總會老去，腳下的土地不斷

生發新的事物。時間無歇

這死亡的催化劑。而活著是短暫的

停頓，還是痛苦的詰問？

這個午后，你思索著一些閑置的

風水，但并不企求得到答案

那個人也在和你一同思考，你看到

他時，他的眼睛開始在你身上聚焦

噢。鏡中事，并非真實的折射

它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和聲音

你凝視久了，它便是深淵

你們中間是整個裂開的宇宙

有關光明巷的分行

我每天一個人

在晚上八點鐘

自義豐街出發

至德仁路往右，一直走

到無法再向前走的

丁字路口，原路返回

這一段路被我稱作光明巷

它多次出現在我的詩句中

“每天都是風吹之路”

因此它具有嬗變性

它被光明命名

因此有暗影 坑洼 不平

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它是我文字的坐標

讓我有別于其他人，屬于我一個人的

光明巷，一次次經過我

反復描述后有了真實的

存在感

——它無可替代

在我的生活中

指向正確

在我的詩句里

月色溫柔，落英繽紛

晚間漫步

有時我用嗅覺丈量

腳下的路。義豐街是苦楝子花

的氣味，德仁路是合歡香

而滏陽街是屬于槐花的。空氣

在一路繁花間變得稠密

我是逃出晚間的另一株草木

赤裸著身子

偶爾開白花，偶爾開紅花

雨中

雨水迅疾

擊打你沉默的

呼叫，深藏地下

慢慢膨脹的鏈條

向夢想的遠處延伸

一棵樹

一根綠色的火柴

舉起沉沉的五月之水

閃電猶如不速之客

擊碎詞語的鳥兒

撕開天空的低垂

一棵樹因為悲傷閃閃發亮

一棵樹站在自己的雨水中

五月的下午

五月的下午

我站在空調的

房間里

窗外，起風了

花池的冬青

像一只臥著的老虎

脊背的皮毛

被風吹著形如波痕

熾熱陽光下

它在伺機逃走

既然你問起

既然你問起。曾經的我

記憶中的六月。熱烈的太陽

炙烤著，鳳凰花和木棉

朵朵迎著風。記憶里

有黃昏溫暖如匣

花朵墜落的輕響

突如其來的河流

來自天際。螢火蟲

還在草叢里飛，在我

無邊的夜里靜靜地打鐵

如今，我再沒有見過

浩浩蕩蕩的星海

那光源來自思想

還是另一個宇宙

我在北方的霧靄中

過著缺乏辨析力的日子

一只只攜帶微光的蟲子

忽然出現又悵然消失

時鐘停擺，朔風無言

理想的錘子懸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