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的人

沙 克

經濟南

被綠蔭掩蔽

被秋風的形象思維撩開

歷朝君子留下眼神的大明湖

鑒照凡夫俗子

橋孔下的印泥，

藏著知書識禮的印章它不輕易使用

湖中島，一張桌子聚集晝和夜，歷下亭

一把茶壺傾吐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波短波長

鷗鷺隱于蘆葦

蕭鼓止于夕照

噴泉引來火熱的不夜市

閉上眼，品芙蓉街，舌頭累

邁開腳，覽泉城路，心頭亮

流光溢彩的市容如橫放豎立的竹簡木瀆

橫豎都是侉腔等著孔圣人簽名……

湖映聊城

魚躍東昌湖

看城樓上是否有紫氣東來

看城門口，是否有三駕馬車通過

酒吧咖啡館是否在演奏古琴

城磚累加，踮起萬米秋月

印象中的運河千帆如明清手絹

疊進眼下的翡翠波瀾

唯老壽星——姑母的身影過橋升天

黃河泥漿沉積為平原沃土

種植高粱、曹植、光岳樓和海源閣

釀造烈酒、程咬金和打虎英雄

……聳起一環摩天輪

滿樹的青棗變成紅棗

遍地的儒教恩典享受不盡

一城圣旨喂養魯西眾生

兩宿湖光蓄滿異鄉客的襟懷

念蕪湖

蕪湖，我說你蕪湖天性婉約

酒釀不醉，米香醉了

酒釀不醉人米香繞魂醉江南

我說你蕪湖你真是蕪湖

富庶一如雙江清高一如黃山

吃米的揚子江青弋江

吐出綿里藏針的吳越江淮

把斑鳩、蝸牛、竹節吐成博物館

楓楊樹根與蟋蟀共處一夏

把山溪吐成剪刀鐵畫

馬頭墻內的糍粑，又把姻緣黏結

海關鐘樓目含口岸生活：

教堂醫院，鐵軌，廠礦商行

煤油燈電燈目送年華：

從十九世紀彎流到二十一世紀

光、雨和植被造就了產房

滋生東周、松、草藥和開口奶

體恤一如山民篤實一如大學

百年橋，千載緣

雙唇開合的大江念舊慢納新快

靈敏，陰柔，內秀，輕聲……

酒釀不醉人米香繞魂醉江南

蕪湖，我說你是蕪湖才是命中蕪湖

又一次為阿憶祝福

曾經我帶你走過長江南北

見過京杭運河的頭尾

踏過青島的海浪

卻總是擔憂你怎么長大

天開眼了

你像一只河鷺像一只江鷗

像一只海燕飛離地面接著飛離我

飛到北京筑巢

我算不上老，無需你攙扶

可你已經不小必須

像成熟的河鷺、江鷗或者海燕

敬畏光陰，度量生活

日子里有河有江有海

有新鮮的云彩、魚、貓咪和玫瑰刺

別聽信天氣預報的誤導

把握自己的翅膀感覺和飛行能力

祝福你，女兒

珍惜心血的溫度、來源和流向

常常與愛的笑容為伴

我時時為你祝福

抽象的人

脫去外衣內衣的人

脫去毛發和脂肪的人

皮包骨頭的人

和我握手的人是許德民

剝去皮拆掉骨頭的人

抽取骨髓給我看的人是許德民

看不到骨髓聽到骨髓流動的人

聽不到骨髓流動感覺到骨髓存在的人

不止是許德民還有觀察許德民

為何物的朱大可、陳思和、唐曉渡

王家新、何言宏、王珂、楊乃喬等二三十人

把上海抽象成一撇一捺

剩下一個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