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維正 劉曉寶
從1922年1月至1923年2月,全中國共發生罷工100多次,參加罷工的工人達到30萬人以上,持續時間達13個月之久,形成了中國工人運動的第一次罷工高潮,顯示了中國工人階級的強大力量,在國內外具有重大影響。在此前后,尤為引人關注的是香港海員大罷工、安源路礦大罷工、開灤五礦大罷工、京漢鐵路大罷工等工人運動風起云涌,相繼展開。
香港海員大罷工
1922年1月12日,震驚中外的香港海員大罷工首掀怒濤,標志著中國第一次工人運動高潮的到來。
香港海員長期遭受英帝國主義的殖民統治和資本家的殘酷剝削,工資微薄,生活艱苦,又受到種族歧視。海員中的先進分子蘇兆征、林偉民等人受到了俄國十月革命和中國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影響,于1921年3月發起成立了“中華海員工業聯合總會”。這是中國海員工人第一個真正的工會組織,蘇兆征、林偉民也先后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海員工會在進行了一系列準備工作后,于1921年9月正式向輪船資本家提出了增加工資、工會有權介紹職業和有權派代表參加雇主簽訂合同3項要求,但是遭到資本家的拒絕。同年11月,海員工會第二次向資方提出上述要求,這時各輪船上的外國海員增加了15%的工資,而中國海員提出的要求卻又被拒絕,因而激起了海員工人的義憤。
1922年1月12日上午,海員工會第三次向資方提出增加工資的要求,并限令在24小時內給予圓滿答復,否則就舉行罷工。輪船資本家仍對海員工會的最后通牒置若罔聞。海員工人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罷工斗爭。
罷工開始后,所有從香港開往廣州、江門、梧州等地的內河輪船,以及從外埠駛到香港的英、美、法、日、荷等國的海洋輪船,船上的中國海員都相繼進行了罷工。罷工很快影響到新加坡、泰國、上海等地港口,從香港開往這些港口的輪船一經靠岸,中國海員即紛紛離船登岸,實行罷工。甚至從歐美開往香港的輪船上的中國海員,在途中得到香港罷工的消息后,也紛紛做好罷工的準備。船一到香港,他們立即參加罷工。由于大量船只停在香港,以致“香港海面船舶如排織”。
據統計,到2月10日止,因罷工而停泊在香港的輪船增至168艘,貨物26萬多噸,其中英船76艘,貨物12.7萬余噸。罷工使5條太平洋航線和9條近海航線陷于癱瘓。
大罷工使港英當局十分驚恐,于是竭力破壞罷工:一方面宣布戒嚴,出動軍警封閉海員工會,逮捕罷工領導人,還搶走“中華海員工業聯合總會”的牌子,并派出軍警巡邏,制止人們自由活動;另一方面請華商出面調停,答應部分條件,“勸說”海員復工,企圖用威脅和利誘手段,迫使罷工海員屈服。
港英當局沒有達到目的,又采取更惡毒的手段,派人到上海、菲律賓、印度等地招募新工,準備取代罷工海員。海員工會得知后,立即通電各地工會,請求制止招募新工來港。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又發動和領導上海工人,展開抵制招工的行動,挫敗了港英當局的陰謀,多方面支援香港海員罷工。
2月27日,香港工人開始總同盟罷工,至3月初,罷工人數激增至10萬人以上,罷工浪潮席卷整個香港,不少工人由香港返回廣州。港英當局為了阻止工人出境,封鎖了香港。
3月4日,成群結隊的罷工工人步行到離香港6公里的沙田地區時,遭到英國武裝軍警的阻攔,工人們不畏強暴,勇敢前進,英國軍警開槍鎮壓,當場打死4人,打傷幾百人,造成“沙田慘案”。英帝國主義的暴行,激起了廣大工人、商人、職員和市民的強烈義憤,總同盟罷工繼續擴大,生產停頓,華人離職,香港變成了“臭港”“死港”。
隨著罷工時間的延長,港英當局和資方受到沉重打擊,香港局勢也日益嚴重。港英當局驚呼,香港海員罷工是“陷本殖民地生命于危險之境”。港英當局走投無路,不得不答應以海員工會提出的9項條件作為談判基礎,并由廣東政府出面調停,與工人方面達成恢復封閉的海員工會、釋放被捕工人、從元月起增加20%工資、撫恤“沙田慘案”受害家屬等協議,于3月8日正式簽字。
香港海員大罷工對全國工人運動的高漲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因而在中國工人運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安源路礦大罷工
安源路礦是江西萍鄉的安源煤礦和湖南株洲到江西萍鄉的株萍鐵路的合稱。該企業是德國、日本資本控制的漢冶萍公司的一部分,共有工人1.7萬人。湖南共產黨組織十分關心安源路礦工人的疾苦。1921年秋冬,中共湖南支部書記毛澤東曾兩次到安源調查,向工人進行宣傳。1922年2月,中共安源支部成立,李立三任書記;5月,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成立,李立三被推選為俱樂部主任。到7月間,黨員已經發展到10余人。9月初,毛澤東第五次來到安源,他在調查了解情況后認為,罷工的條件已經成熟,便安排李立三領導罷工斗爭。接著,又派劉少奇赴安源協助李立三發動和領導罷工。9月12日,李立三主持召開安源支部會議,并成立罷工指揮部,由李立三任總指揮,劉少奇任俱樂部全權代表。同時,成立工人糾察隊等組織,負責維持罷工期間的秩序。
1922年9月14日,經過充分準備,安源路礦工人舉行大罷工。俱樂部發表《萍鄉安源路礦工人罷工宣言》,提出保障工人權利、增加工資、改善待遇、發清欠餉、廢除封建把頭制等17項要求。這次罷工迅速得到全國各地工會的聲援和社會輿論的支持。
安源路礦當局極為恐慌,玩弄各種陰謀詭計對罷工進行破壞,甚至懸賞銀洋,密遣暗探,陰謀刺殺李立三。工人們得知這一情況后,加強戒備予以保護,使路礦當局的陰謀無法得逞。路礦當局又以每人每天兩塊大洋的價格請來軍隊數百人,企圖以武力鎮壓,但數千名工人冒死包圍戒嚴司令部。經過艱苦斗爭,迫使戒嚴司令部釋放了被扣押的工人談判代表劉少奇,并表示愿意作勞資雙方調停人,斡旋解決罷工問題。9月18日,路礦當局迫于工人罷工和社會輿論的壓力,不得不簽字接受工人們提出的復工條件。
當天,工人俱樂部舉行了罷工勝利慶祝大會和游行。倶樂部在發表的復工宣言中表示:“從前是‘工人牛馬,現在是‘工人萬歲!我們的第一步目的已經達到”;“從今日起,結緊團體,萬眾一心,為我們自己權利去奮斗!”這次罷工,以“未傷一人,未敗一事”而取得完全勝利,是中國工人運動史上的一次壯舉。
開灤五礦大罷工
安源路礦大罷工剛剛落下帷幕,北方地區規模最大、最有影響的一次罷工斗爭,開灤五礦大罷工爆發了。此時,帝國主義者和封建軍閥對全國工人運動的迅猛發展極為仇視,大罷工遭到了英帝國主義者和封建軍閥的聯合鎮壓。
開灤五礦包括唐山、趙各莊、林西、馬家溝和唐家莊5個礦區,是當時中國規模最大和最早采用新式技術開采的煤礦,礦工共約4萬人。
開灤五礦原由中國官僚資本興辦,后借用英國貸款,改為中英合辦,實際上完全由英帝國主義者控制。就是在這樣一個設備比較先進的煤礦里,礦工們卻過著人間地獄般的生活:工資很低,每天勞動16個小時以上,工作環境惡劣,缺乏起碼的安全設施,以致塌頂、起火、中毒、瓦斯爆炸等事故頻發。
1922年9月間,開灤五礦先后成立工會。10月16日,在開灤五礦工人聯合會的組織下,唐山礦、林西礦、趙各莊礦和秦皇島碼頭工人的8位代表,向礦務局遞交請愿書,提出增加工資、改善待遇等6項要求,遭到礦務局的無理拒絕。10月19日,在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和中共唐山地委的領導下,成立了罷工領導機構——開灤五礦同盟罷工委員會。
開灤礦務局對工人提出的要求采取“一手持棍,一手持糖”的兩面策略,企圖用武裝威脅和小恩小惠誘騙工人的辦法,實現破壞和扼殺罷工的目的。10月22日,當工人俱樂部正在召開各礦代表會議討論罷工具體問題時,林西礦6名工人代表在請愿時被礦方無理扣留。
開灤五礦工人對此感到極大的憤怒,決定從10月23日起,舉行五礦同盟大罷工。10月23日晨6時,唐山礦、林西礦、唐家莊礦、趙各莊礦和秦皇島碼頭的工人同時宣布罷工,一場聲勢浩大的反帝大罷工在開灤煤礦全面爆發了。隨后,唐山啟新洋灰公司、華新紡紗廠和馬家溝礦的工人舉行罷工。參加罷工者近5萬人。
礦務局勾結軍閥政府,急調軍警3000多人實行武力鎮壓。英帝國主義派出康克斯來復槍隊參與鎮壓。10月26日,反動軍警悍然向罷工工人開槍,打死打傷工人60多人,造成流血慘案。11月5日晚,警察搜查了五礦工人俱樂部,查封了工會,罷工領導人有的被逮捕,有的受到監視。但工人們絲毫不懼,無一人私自復工。15日,開灤礦務局在罷工斗爭的巨大壓力下,終于放棄強硬手段,宣布給月工資低于百元以下的工人增資10%,罷工期間發給7日工資。此后,各礦工人陸續復工。
開灤五礦大罷工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目的,但是一次大規模的直接反對帝國主義的工人斗爭,在國內外產生了重大影響。
京漢鐵路大罷工
京漢鐵路縱貫直隸、河南、湖北三省,是連接華北和華中的交通命脈,具有重要的經濟、政治和軍事意義。京漢鐵路的運營收入是軍閥吳佩孚軍餉的主要來源之一。京漢鐵路大罷工是因成立全路總工會而引發的。
1922年底,京漢鐵路全路已有16個大站建立了工會組織,廣大工人迫切要求建立全路統一的工會組織。在這種形勢下,京漢鐵路總工會籌備會決定于1923年2月1日在鄭州召開成立大會。當時,成立總工會因未涉及勞資間的具體經濟問題,所以是公開進行的,并且向京漢鐵路局局長趙繼賢呈文作了報告,并在各報刊登消息。趙繼賢表面上同意成立總工會,暗地里卻密電軍閥吳佩孚,請求以武力制止工人召開成立大會。由于日益高漲的工人運動不利于自己的獨裁統治,軍閥吳佩孚以“軍事區域,豈能開會”為借口,下令禁止在鄭州召開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并派出大批軍警準備對成立大會進行阻撓和破壞。
1923年2月1日,鄭州全城戒嚴,軍警荷槍實彈。前來參加會議的共產黨代表、京漢鐵路各工會分會代表和前來祝賀的各地區工團代表,以及北京、武漢的學生代表和新聞界人士,共約300人。上午8時,代表們和工人隊伍一起,不顧生死,沖破軍警的重重包圍進入會場——鄭州普樂園劇場,立即舉行大會,宣布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
這時,武裝軍警把會場嚴密包圍起來,企圖強行解散會議。反動軍警強行搗毀總工會和鄭州分會會所,并勒令全部代表立即離開鄭州。當晚,京漢鐵路總工會執委會召開秘密會議,決定全路舉行總罷工,號召全路工人“為爭自由作戰,為爭人權作戰,只有前進,決無后退”,同時決定將總工會臨時總辦公處移至漢口江岸。
2月4日上午9時,鄭州開始罷工;10時,漢口江岸開始罷工;11時,北京長辛店開始罷工;到中午,全路2萬多工人全部罷工,1200多公里鐵路頓時癱瘓。
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的爆發引起外國列強的恐慌,他們直接出面進行干涉和破壞。各地軍警采取高壓政策,逮捕罷工領導人,強迫他們下令復工,但得到的回答是:“沒有總工會的命令,決不復工。”總工會秘書長李震瀛在武漢各工會組織的慰問集會上致詞:“我們此次大罷工,為我們全勞動階級命運之一大關鍵。我們不是爭工資爭時間,我們是爭自由爭人權。我們是自由和中國人民利益的保衛者。工友們!要曉得我們京漢工人的責任如何重大,麻木不仁的社會早就需要我們的赤血來渲染了!”
2月7日,吳佩孚在帝國主義勢力的支持下,調動兩萬多軍警在京漢路沿線的江岸、長辛店、鄭州等主要站區,同時開始屠殺罷工的鐵路工人。全路工人先后被慘殺52人,傷300余人,被捕工會骨干60余人,開除或被迫外逃1000多人,造成震驚中外的二七大慘案。
慘案發生后,中共中央立即發表《為吳佩孚慘殺京漢路工告工人階級與國民》書,號召全國人民和工人階級團結起來,打倒壓迫和殘殺工人的軍閥,為自由而奮斗。全國迅速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聲援京漢鐵路工人的運動。共產國際和赤色職工國際也發表宣言,支援中國工人階級的英勇斗爭。
為了保存革命力量,京漢鐵路總工會和湖北省工團聯合會忍痛于2月9日下令復工。
京漢鐵路大罷工雖然失敗了,但它為年輕的中國共產黨提供了血的教訓:中國革命的敵人異常強大,要推翻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僅靠工人階級的孤軍奮戰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擁有廣大的同盟軍,團結廣大農民、小資產階級和資產階級民主派,結成廣泛的革命統一戰線。正是在這一認識的基礎上,中國共產黨實現了與國民黨的第一次合作,掀起了大革命的高潮。
(摘自人民出版社《紅船映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