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國產動畫電影的美學價值觀研究（1 979-201 9）

鮑艷宇

從20世紀70年代末中國第一部寬銀幕長篇動畫《哪吒鬧海》誕生，到2019年《哪吒之魔童降世》的熱播，整整過去了40年，在這段時間里，國產動畫電影的制作形式和技術、傳播媒介和方式都在不斷地探索升級，展現著中國特色的美學價值觀。動畫電影的美學價值取向，對人的時代追求有著非常重要的導向作用，在不同時期的社會背景條件下，反映著人們不同的意識形態。本文梳理了1979-2019這四十年中國動畫電影的美學價值觀，研究這一時期具有代表性的中國動畫電影作品美學價值取向的嬗變，對當代國產動畫影片創作價值觀進行影像分析，以期探索當代社會美學價值觀的流變和當代國產動畫電影美學價值觀的發展。本文分別從中國代表性動畫電影作品中民族風格的傳統美學價值、傳統文化的教育美學價值、視聽演繹的美學IP價值三個方面探源中國動畫的傳統美學意識形態、影響和意義。

一、民族風格的傳統美學價值

四十年來，動畫影片已從小眾的“美術片”向“商業電影”，從“低幼化”向“全齡化”不斷演進，中國民族元素風格的繼承與發揚，中國傳統美學價值理念在量變與質變中逐漸顯露，我國豐富的民族地域特色為創作動畫題材提供了豐富的資源。怎樣將傳統的美學價值糅合到動畫影片中至關重要，這些年的優秀動畫作品給我們帶來了一些啟示。

（一）民族風格在動畫中表現手法的多樣性

中國有著五千年悠久的歷史文化，有著多民族地域風格特點，這些給中國動畫的制作設計提供了大量的養料。民間故事、寓言、傳說、神話、古籍、曲藝、評書段子是我們創作動畫影片題材的寶庫。手繪、剪紙、扎染、年畫、黏土、皮影、泥塑、折紙、蠟染、木偶、水墨、工筆、壁畫等多種表現形式使得動畫影片的表現手法十分多樣。

動畫片中民族風格飾物的多樣性和色彩的豐富性都是傳統美學價值的體現，各個民族都有著自己的飾物風格和色彩偏好。《阿凡提》取材于新疆的民間故事，經過改編成為多集系列動畫片，角色和場景上使用了新疆極具本土色彩的表現形式，色調明亮輕快、色彩大膽熱情，動畫片選擇木偶為藝術表現形式，其鮮明的動作特點更加襯托了人物的聰明勇敢。《哪吒鬧海》取材于古籍《封神演義》里的故事情節，運用了很多中國傳統京劇的舞臺效果，深入地刻畫了哪吒這個獨立個性的人物形象，角色設計借鑒傳統臉譜元素，使用飽和度很高的黑、紅、綠等色彩使得其極重裝飾感，在場景的設計上借鑒了山水畫及宮廷建筑而展示出色彩濃烈、恢宏大氣的特征。極具民族風格的動畫片《九色鹿》，它的角色設計、場景設計及色彩色調都來源于敦煌壁畫，中國的線描很好地表現了九色鹿優美線條的身軀，形象與壁畫形象十分相似，用動畫的藝術表現形式傳達了敦煌壁畫獨特的藝術魅力，觀眾欣賞這部傳統動畫片時，不僅僅會被其故事情節所吸引，更會被表現傳統藝術美學的唯美畫面所吸引。《三個和尚》來源于民間故事，動畫片運用了中國傳統的繪畫技法，使得人物簡練、風趣且幽默，特點鮮明地表現出民族特色。三個主角各具特色，極簡的墨色勾勒出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既有質樸的美感，又有笨拙的幽默感，配上流暢生動的線條，將傳統的繪畫技法表現得淋漓盡致。《葫蘆兄弟》是一部改編于民間傳說的動畫片，它運用了剪紙的藝術形式，充分表達了傳統文化內涵。影片的創作過程中，在既要保留剪紙動畫的特色，又要節約成本的前提下，老一輩動畫人發揮想象，將原本故事中的十兄弟改編為七兄弟，人物形象創作成一個樣子，用色彩來重新定義他們的特長，使得傳統風格的演繹成為經典的美學典范。《人參王國》這部動畫片也是十分經典的剪紙動畫，表現形式結合了傳統的水墨畫方式，將長白山的人文地理、風土人情表現出了特有的地域特征。故事情節更是將不懼犧牲的民族精神傳遞出來，在不斷與怪物的斗爭中講述影片的主題思想。傳統的美學思想不僅僅表現在畫面藝術表達上，動畫片中的音樂也是一種表達方式。《雪孩子》的創作讓我們對其中的兒童歌曲一直不能忘懷，在影片流傳的過程中將傳統的藝術形式展示出來，而簡筆畫創作元素的表現形式也更加貼近兒童世界的觀影習慣。《金猴降妖》這部動畫片又一次將孫悟空搬上銀幕，塑造了一個敢打敢拼的孫悟空形象，通過將傳統的民族風格和抽象繪畫語言及流行的音樂融合在一起，探索民族藝術和民族風格審美的新發展。

（二）民族風格與當代審美的藝術性

動畫表現形式越來越不拘泥于單一的創作條件，在技術和硬件的不斷翻新下，有了更多手段展示動畫的魅力，民族風格與當代審美藝術化變遷之路值得研究。《喜羊羊與灰太狼之牛氣沖天》是技術革新的動畫形式，故事設計風格簡潔、人物關系簡單明了，朝著少年兒童心理輕松愉快的方向創作，符合青少年的觀影習慣。《長江七號愛地球》有益于宣傳環保，直白地進入影片廣告的方式雖然不夠巧妙，但是具有一定的公益宣傳意義，符合當代審美的宣傳方式。《今天明天》在淘氣少年米拉和惡魔的矛盾中將防災救災的常識傳遞出來。《青蛙王國》的故事情節豐富，國王宣布小雨點成為駙馬以后，小雨點卻偷偷溜走，用此故事來對年輕人向往自由展示活力的方式進行探討，表達另一種當代審美的價值觀。《秦時明月之龍騰萬里》致力于打造青少年和成年人群觀眾，動畫片制作時配置武術指導十余人，力求打斗效果滿足觀影人群需求，也將忠誠信念貫穿影片。這些動畫影片都是利用了民族特有的創作風格展現當代的審美觀點。

大電影時代更加突出了當代審美的價值，《熊出沒之奪寶熊兵》在一波三折的故事情節中，詮釋著樂觀和夢想，并且在情節設置上充滿了神秘感。《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是“全齡化”作品，含有大量的人文情懷展示，孩子看精彩的場面，大人看人格化的大圣，都可以找到自己所需。《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在主人公的形象設計上具有很大的顛覆性，民族傳統文化元素臉譜的應用，全片形象設計逼真、細致、飽滿，表現出全新的、現代的、更具當代審美的內涵。另外一部合家歡類型的動畫電影《小門神》，讓一家人感受心靈的安寧與由衷的幸福，將和諧的價值觀表現在過年的氣氛中，闔家團圓的民族風格在這部影片中盡情地表達。《大魚海棠》的形象設計不僅遵循著民族風，還借鑒了當下流行的漫畫風格，創作出新的當代審美的形式，色彩更是運用了大量的紅色、黃色，帶有尊貴威嚴的視覺效果，將大戶人家的審美風格展現出來。《白蛇：緣起》立足于民族特色風格的基礎，將中國畫的視覺元素與當今的先進動畫技術結合，不僅表現出寫意的視覺效果，還通過技術手段完美展示出畫面的意境內涵。《哪吒之魔童降世》是很火爆的一部動畫片，影片將民族元素風格運用得恰到好處，巍峨的建筑、宏大的場景、門窗細節的圖案都渲染著民族元素風格特色。主人公哪吒的形象遵循著民族風格的本土化呈現，而創新地融入吊襠褲等當代審美元素，使之形象更加親民化，展示著當代審美的藝術表達。

二、傳統文化的教育美學價值

動畫影片不僅影響著人們的審美觀和價值觀，也對觀眾具有教育美學意義，一部成功的動畫電影一定會因出色的人物設定被大家所熟知。人物的性格刻畫、造型風格、語言特征的表現使主要角色具備強烈的導向作用，他所表現的勇敢、智慧、夢想、堅持、堅毅、頑強不屈等價值觀都將被更多的觀眾所接受，并可以成為指導不同觀眾走向正確人生方向的重要來源，可見，樹立良好正確的教育美學價值的人物形象，對中國的未來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真善美的教育美學思想

動畫影片往往承載著教育的美學導向，而一味的說教會使影片缺少趣味性而變得枯燥乏味，而今越來越多的影片面向大眾，老少皆宜，用怎樣的方式將教育美學價值傳遞出來十分重要。《海爾兄弟》這部動畫片涵蓋了科學、人文知識等，是一部很好的教育長片動畫。從海爾兄弟在探險旅行的過程中應對的不同事件，在解決每一次矛盾沖突的時候采用的各種方法中，觀眾學習到了科技、生物、歷史、地理等知識，這不僅為企業做了上好的宣傳，也將知識傳遞出來，可以被看作是“十萬個為什么”，是一部展示教育美學價值的佳作。《阿凡提的故事》是由十幾個小故事組成，每個小故事幽默、滑稽，其中各種小笑話被大家熟知。阿凡提的故事讓我們知道應該勤勞、樂觀、勇敢向上，要充滿智慧和正義感，阿凡提嘲弄的地主、國王等權貴都是弄巧成拙的假丑惡的代表，他們的失敗，教育我們要不斷地追求真善美。《哪吒鬧海》是由神話故事改編，小哪吒為了百姓，將道義放在首位，為百姓除害、舍生取義，不僅不怕犧牲自己的性命，還與不通情理的龍王一戰到底。《九色鹿》是源自敦煌壁畫的故事，九色鹿救了抓蛇人，而抓蛇人為了討好國王背叛了九色鹿，恩將仇報的他最后受到了懲罰，動畫片教育我們善惡終有報，并給人以警示的效果。《草人》故事情節有趣，畫面簡潔，在漁夫、水鳥、魚三者的關系展開矛盾沖突，漁夫的真草人、假草人告訴我們，習慣可能害了自己，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事物。《雪孩子》中，兔媽媽回來發現雪孩子已經融化掉，又從液體變成了氣體，最終形成了云朵，不僅教會我們一些物理的常識，也讓雪孩子救兔寶寶的這段故事情節升華、人物情感升華、道德品質升華。《西游記》相關的動畫有很多，然而《金猴降妖》里的齊天大圣設計得更加細膩寫實、性格飽滿，突出了孫悟空嫉惡如仇、重情重義的真摯感情，表現出傳統文化下的美學價值取向。《寶蓮燈》的故事由沉香劈山救母展開，孩子為了親情不懼艱難的正面形象，教育我們通過自己的努力會帶來幸福的生活，彰顯著真善美的傳統文化思想。

（二）團結擔當的教育美學價值

國產動畫電影中通過對人物的細致刻畫，在不同影片中由人物的故事發展推動教育美學觀點。《魔比斯環》人物設定簡潔明了，善惡的臉譜化，正義和邪惡的主題明顯，使得價值取向也很直白。《風云決》中的人物刻畫、劇情走勢也是延續著善惡分明的價值觀，即正義與邪惡的對立。武林高手一人出入生死，解決問題靠的是自我英雄氣概。《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中羊群的互相幫助，機智勇敢救險打敗灰太狼的故事設置，教育我們團結的力量是巨大的。《兔俠傳奇》就有了普通角色轉變成為大英雄的價值觀體現，雖然也是老套的英雄主義情節，但是在這一時期誤打誤撞地引導著情感的轉化。《潛艇總動員2》中，阿力、貝貝、蛙蛙、淘淘、石頭等小伙伴的團結合作、不畏困難，突破重重矛盾的設置讓我們知道團結協作多么重要。《熊出沒之奪寶熊兵》里，光頭強和兩只狗熊還有森林里的動物們一起保護小女孩，最終團結一心成功脫險，讓我們看到一個砍伐樹木的強哥角色通過細節情感的轉化成為我們心中那個可愛的形象，讓觀眾明白內心向善的轉變力量是強大的。《西游記之大圣歸來》讓我們體會到叛逆的主角最后成為大圣歸來的主旨，既有情感轉化后的暢快又有正義必勝的欣慰。大圣的動物屬性由人性所替代，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形象了，他在經歷重重磨難中互幫互助，建構起對家國情懷的渴望、對親情的向往、對成長的追求，勇敢地戰勝了心魔，化身為齊天大圣之后，展示了一個堂堂正正具有擔當的教育審美話題。《大魚海棠》的主人公少女椿報恩人類男孩鯤的故事，體現了生死輪回、天人合一的傳統文化思想，蘊含東方意蘊和傳統美學，展現了與現代文明遙相呼應的視覺效果，不斷強化了有所擔當的教育美學思想。《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人設改變與以往反差是比較大的，在魔與神的天劫中不斷升級抗爭，并且在與敖丙的友誼、對立、合作中表達出團結協作的力量，展現了使命擔當的大局情懷。

能夠將中國傳統文化合理巧妙地結合到劇情發展的故事中而漸漸脫離一味的說教影片表達方式，這樣的美學價值嬗變是我們在近幾年的國產動畫電影中看到的。美學價值的改變讓動畫電影從單一的兒童視角發生轉變，多元化的人物需求給動畫電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動畫影片的核心是情節和人物，以此傳達影片的價值觀，縱觀四十年來的代表性影片，我們不難發現，總體的美學價值是向著自由、文明、友善、團結、擔當、和諧的方向發展。通過對人物情感的細致刻畫，讓我們看到了四十年間具有代表性的國產動畫影片中從弘揚真善美到團結擔當的美學價值體現。

三、視聽演繹的美學IP價值

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動畫影片的視覺、聽覺越來越震撼，然而只有視覺的奇觀化，沒有正確的價值觀是無法打動觀影者的，怎么借助震撼的視聽效果來為主流的價值觀服務，形成強大的美學IP價值，四十年來一部部影片向我們展示著視聽審美為主流價值觀的例證，將視聽演繹轉變為美學IP價值是需要我們做好的。

有娛樂性才能吸引觀眾，熱鬧才能讓觀眾興奮，秉承著這樣價值觀的動畫電影不在少數，《蝴蝶泉》這部動畫短片講述了一個白族的民間故事，兩個白族青年男女相愛，最終受到邪惡勢力的迫害而化作蝴蝶。透明疊加的動畫表現方式渲染出獨特的視覺美感，營造出詩一般優美夢幻的意境，用音樂制造了舒緩優美的氣氛，展示著視聽演繹的唯美畫面。《阿凡提的故事》中，阿凡提這個維吾爾族充滿智慧的小人物，人物設定幽默有趣，影片運用了維吾爾族的薩塔爾、銅角等樂器，設置了很多載歌載舞的情節，表現民族特色的同時也將視聽演繹表現得生動有趣。《長江七號愛地球》的推出就是圍繞環保公益展開的，盡管略顯生硬，但是也是對影片公益方向的一種嘗試。《超蛙戰士之初露鋒芒》把科普教育航天事業展示給我們，讓我們看到了公益文明用新的動畫電影形式宣傳展示給大家。《潛艇總動員2》讓大家了解海洋文明和海洋文物保護，故事情節合理，容易被觀者所接受。這些環保、科普的公益美學IP是值得我們不斷挖掘的。

《大魚海棠》視聽效果空前，也將主流的善良、報恩、責任、守護的價值觀很好地傳遞出來。《白蛇：緣起》以電子音樂、管弦樂器和民族音樂三者相結合的方式，使聲音更加多元、飽滿。影片大氣典雅，在不失中國古典韻味的同時又具有現代感，符合當下年輕人的口味，大大拉近了影片與年輕人的距離，白蛇的美學IP在一次次改編中更加深入人心。《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是幾代中國人所熟識的人物形象，被重新定義的大圣具有臉譜的符號化，大片敘事方式使得影片大氣流暢，精美的視覺表現用全新的技術手段形成獨特的美學IP，商業的運作模式下IP美學價值正在成長。

在社會進步的同時，主流美學IP價值也需要不斷潛移默化地傳播給大眾，這些動畫影片的美學價值隨著視聽審美的提高在不斷提升。有了視聽效果吸引觀者，大家才會愿意坐下來欣賞，在這個過程里認可IP所帶來的美學價值才會變得順理成章。在一條充滿正能量的審美價值觀的道路上，不要在創作中急功近利，而是應該靜下心來在動畫人物情感、視聽審美、故事情節上下功夫，深挖民族的、傳統的表達方式，形成獨具特色的美學IP，展現動畫影片藝術形式的獨特魅力，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潛移默化中傳遞出去，才能呈現出更多具有中國特色的精品動畫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