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山（外二首）

胡楊

向最后的一滴水致敬，向無冕之王的情懷設置

一道溝坎

一直走向荒蕪的額吉納

向西北風的風頭，掄起鋼鉆

發掘礦石的硬度

補償這缺失的圍墻

在曠野，在形似碉堡的山頭

月色空靈，猶如一張白紙，包了一堆墨

這墨，飽蘸初秋的露水

像曾經的銀飾

它會擺脫沉重的甲衣

去撞擊這無垠的寂寞

它會自己走出荒蕪的梭梭林

把尖利的石頭撫育成型

無數的翅膀遮蔽晨光

這黑暗的早晨

起飛了

三跌水

要為這廣闊的戈壁獻上三跌水

要為這三跌水獻上一壟葡萄、一束鮮花

戈壁上的三跌水，一跌被暴烈的陽光吮吸

這樣，它們的光焰就不會灼傷野草的根苗

一跌，悄悄隱入厚厚的沙石，像一個偵察兵

尋找春天的種子

一跌，一滴一滴打在石頭上

讓迷路的人聽見這舒緩的琴音

讓他們在絕望中一把抓住希望，抓住睡眠和糧食

在飛揚的沙子中品嘗到美酒的醇香

三跌水，在戈壁上

它是一次浪漫的重逢

遇見它，這水，一跌，一跌，一跌

在身體里，能流一輩子

陽關下的一棵樹

秋天了，陽光散漫，只有它在搜集和整理

只有它，像一塊幕布

自己打量自己，自己照亮自己，邀請局部的光線

織絲，如錦如緞

沙子來了，跳著蹦子，摔打著它

風來了，挾裹著碎石

想猛然擊垮，渾然一體的浪漫

有一些淚痕，也有一些飄移的星光

它們走了，它們嘆著氣

說它是秋天的花樹，滿樹的葉子如花

花的語言，才是萬物的律令

我真正聽懂了一棵樹，它嘩啦啦地拍打秋天的天空

陽關因它而年輕，也因它而古老

就像一座鐘表，儲藏了無窮無盡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