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女人（組詩）

余刃

午后時光

一天中

陽光照進客廳的時候

午飯結束了

孩子也喂了

我躺在床上感到委頓

我媽坐在圍欄里

孩子也坐在里面

陽光一點一點地朝著她們移動

我聽見口琴聲

那是我媽在吹一支破口琴

而她根本就不會這種樂器

她只是在逗我的孩子

我聽見她們的動靜

親昵地說著什么

然后繼續吸氣呼氣

讓口琴發出聲音

無意把我也給哄睡

水 鏡

雨停后

我推著女兒下樓

空氣有些冷

風沒有完全止息

我們

不得不經過一些水洼

我發現她低著頭

樹木和天空

在鏡中破碎

高原的女人

下午我在等一個

快遞員出現

但他遲遲沒來

我準備替妻子

退一條裙子

這是一條秋天

穿的裙子

用不了多久

它就會被穿在

另一個女人身上

如果類似情形

又出現了

它會被這樣

快遞給下一個女人

我毫不擔心

因此總有女人

很可能是一個

高原上的女人

她會在這個夏天

穿上這條秋天的

裙子出門

并告訴自己

這真是一條

不錯的裙子啊

如 今

我目睹過

兩次奇觀

一次白晝成為黑夜

烏云砌成

一堵黑墻

橫在大路的盡頭

那是兩三年前

我還沒有孩子

我跟妻子

一起往這條

路的盡頭走去

中間還跑了一段

最近一次

仍然出現在

這條路的盡頭

層巒疊嶂的云山

仿佛通過攀登它

就能抵達天庭

但這次我們僅僅

匆匆一瞥

再沒朝它走去

上一次其實

也沒能走到

它的盡頭

令人欣慰的是

如今我們有了孩子

我們的孩子

能走路了

其余不過只是幻景

葡 萄

在一個晚上

茫茫夜色

覆蓋了河谷的一切

她一個人站在陽臺上

吃一盤紫色葡萄

這是一個少女

她的朋友們

稱她大眼葡萄

就是說她的眼睛

很大很圓

瞳仁清澈

她一顆一顆吃著葡萄

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夏天的一個晚上

海洋館里已經

沒有海洋生物

幽暗的水缸空了

那里面擺滿了游戲機

它成了兒童樂園

孩子們可以抓娃娃

或者玩賽車和滑梯

它的樓上開著我吃過

最難吃的自助餐廳

電影院門可羅雀

一輛卡通火車

加上車頭一共五節

在商場的走廊上

一圈一圈地跑著

司機是個老頭兒

他的手包扎著白布

他把火車開翻

并弄傷了手嗎？

我們在這消磨了

一個苦悶的晚上

這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