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時期江西繪畫藝術繁榮的歷史成因

黃 斌

五代時期作為我國古代最混亂的時期之一，其在社會、經濟、文化、藝術等領域都產生了不可磨滅的破壞。五代時期戰火不斷，政權更替，人心渙散，道德淪喪，文化藝術凋敝。當時中原地區更是連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南唐作為五代時期偏安南方一隅的小國在當時整體戰禍叢生，文化不興的時代背景下卻呈現出一片完全不同的面貌。

南唐自公元937年立國以來，極力維持社會的穩定，輕易不與外交戰，積極發展經濟，因此在穩定的社會環境下使得南唐的經濟不但沒有受到戰亂的影響，反而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發展。在文化上南唐國主尊儒崇禮，非常重視讀書人，每每遇見北方士人來南唐者必禮遇有加，史料中記載：“是時中原多故，明賢 舊皆拔身南來，知誥豫使人于淮上以厚幣，既至，縻之爵祿，故北土士人聞風至者無虛日。” 正是因為南唐統治者對文化人的重視，以及南唐三代統治者本身都有很高的文化修養，相比于由“武夫”所統治的中原各國，對待文人如豬狗，而南唐對文人則優待得多了。南唐平穩的社會與政局，以及統治者對文化教育的重視，進而吸引了大量的文人南來，南唐一時文人薈萃，思想自由、活躍，南唐成為當時中國文化藝術的標桿，正如馬令《南唐書》中所說：“嗚呼！西晉之亡也，左衽比肩，雕題接武，而衣冠典禮會于《南史》。五代之亂也。禮樂萌壞，文獻俱亡，而儒衣書服盛于南唐。豈斯文之未喪，而天將有所寓歟？不然，則圣王之大典掃地盡矣！南唐累世好儒，而儒者之盛見于載籍，燦然可觀。如韓熙載之不羈，江文蔚之高才，徐鍇之典瞻，高越之華藻，潘佑之清逸，皆能擅價于一時，而徐鉉、湯悅、張洎之徒，又足以爭名于天下。其余落落不可勝數”。當時，在文學上南唐有李璟、李煜父子，徐鉉、徐鍇兄弟，還有馮延巳等人，無不聞名于天下。在繪畫上南唐則更加繁盛，以南唐畫院為中心集聚了當時中國一大批著名畫家，如顧閎中、周文矩、高太沖、朱澄、董源、唐希雅、王齊翰、衛賢等，畫院之外還有著名隱士畫家，如徐熙等。可以說明星薈萃，名噪一時。在教育方面，南唐效仿唐代科舉制度，積極推廣文化教育事業。在中央和地方大力建設文化教育機構，政府中有中主所支持修建的“廬山國學”，其既是李璟及其皇室子弟讀書學習之地，同時也招收其他文化人，一時影響很大。南唐一代一直都很重視文化教育的發展，所以 在這一良好的文化氛圍下，地方和民間都興起了書院建設風潮?？傊?，南唐一代，他一直作為文化建設的代表，體現了當時中國文化藝術的最高成就。

五代時，江西作為南唐的重要組成部分無論是在經濟、社會上，還是在文化、藝術上都處在全國領先地位，取得了非常輝煌的成就。在經濟上，自唐末以來江西就成為全國最重要的糧食產地之一，是南糧北調的重要基地，到南唐時，江西更是南唐的經濟主要區域，糧食產量上更是居南唐首位，其中江西的江州成為糧食銷售的集散地，吉州也是最重要的產糧區。在文化教育上，當時江西涌現了許多優秀的文人，如廬陵的宋齊丘、陳喬，袁州宜春的李徽古，吉州的歐陽彬、歐陽廣，高安的沈彬等。江西的教育 在當時也非常繁榮，對于中國文化的發展與傳承具有積極意義。南唐時江西的書院非常興盛，著名的有東佳書院、留張書院、匡山書院、華林書院、梧桐書院、云陽書院、光祿書院等。五代時北方的佛教各派別由于戰亂和其他原因的影響而都已經衰敗，而唯獨南方的“五宗”興盛，五宗中溈仰、曹洞在江西境內，臨濟宗也是產生于江西，江西境內佛寺分布，佛教文化非常普及。在藝術上，尤其是繪畫藝術上，江西更是首屈一指，涌現了許多當時乃至對后世產生深遠影響的大畫家，他們的繪畫對于后世繪畫的發展與演變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如在山水畫上，江西的董源、巨然，他們的山水畫為后世文人山水畫樹立了范例；在道釋人物畫上，曹仲元也有很大的影響；在花鳥畫上有徐熙，而“徐熙野逸”式的花鳥畫開了文人花鳥畫的先河，是后世花鳥畫爭相學習的典范。另外還有厲昭慶、李坡等等無不是當時南唐乃至全國比較有影響的畫家。五代江西美術可以說是非常繁盛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江西地區美術如此興盛呢？

一、特殊的社會環境促成了江西美術的繁榮

五代江西特殊的社會環境是原因之一。江西地處長江中下游，省內除北部較為平坦外，東西南部三面環山，中部丘陵起伏，成為一個整體向鄱陽湖傾斜而往北開口的巨大盆地。江西古有“吳頭楚尾，粵戶閩庭”之稱。江西境內名山眾多，水域豐富，風景秀麗，名山有廬山、三清山、龍虎山、武功山、井岡山等，水系有贛江、鄱陽湖等，這為繪畫的發展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描繪對象。江西自唐末以來就已經成為全國的經濟強省，經濟發達。由于江西水系發達，境內河流眾多，所以水運非常興盛，五代時，江西是全國重要的航運中心，南北文化、經濟交流的中轉站，這對于江西地區的文化藝術發展具有重要作用。所以說五代江西特殊的地理環境為江西美術的繁榮提供了條件。

五代南唐時期，雖然南唐與后周、吳越、閩等國相繼發生了數十次戰爭，但江西由于特殊的地理環境而沒有直接與戰爭前線交界，一直處于戰爭的大后方，所以幾乎沒有遭到戰爭的直接影響。到中主末期，由于戰爭的失利，南唐被迫把都城遷移到南昌，南昌一時成為南唐的政治中心，這更加促使江西地區經濟、文化、藝術的發展。正因如此，江西地區總體來說有一個比較安定祥和的政治社會環境，這使得江西的社會經濟得到持續穩定的發展，也直接促進江西的繪畫藝術繁榮。

二、高度發達的經濟環境促進和催化了藝術的繁榮

五代江西高度發達的經濟環境也是導致藝術繁榮的重要原因之一。五代時期，江西的經濟高度發達，物產豐富。江西地處長江南岸，全年溫暖濕潤，適合栽種水稻，當時江西也是全國著名的“魚米之鄉”。自唐末以來，江西就已經成為全國最重要的糧食產地之一，是南糧北調的重要基地。南唐時，江西更是南唐經濟的重要地區，糧食產量上更是處在南唐前列，江西的江州更是成為當時糧食銷售的集散地，江西吉州也是重要的產糧地區。由于社會政治的穩定，經濟的發達繁榮，江西也成為了當時北人南遷的重要目的地之一，大量的北方流民遷移到江西地區，這使得江西的人口得到快速增長，這又直接使得勞動力增長，促進了江西的經濟發展。江西在五代時，經濟繁榮，社會穩定，遠離中原戰亂地區，所以大量的北方人遷居到江西地區。據學者研究，經過唐“安史之亂”后，江西境內的人口增長了四分之一。到五代時，由于北方連連征戰，大量北人南下江西避亂，江西各地都有大量的北人遷入。據《江西通志》中記載，瑞昌李氏“祖上本江淮楚泗人也，……值以（后周）世宗劃江分界，今為瑞昌縣人也?！备×撼淌媳境鲮h州黃墩，“子孫番衍，散在天下，多出黃墩之裔。”江西修水談資“其先婺州金華人也，遭五季之亂，涉居豫章之分寧?！卑擦x洪黨順“其家自五季離亂，由丹陽涉南康之建昌，遂為邑人?！蔽奶煜橄仁牢臅r五代后唐莊宗同光三年，帶兵攻下洪州，留鎮江西，后唐滅后，文時不愿臣事石氏，遂定家于永新，后世又遷廬陵永和鎮，最后卜居富田。從這些文獻記載我們可以明確了解到北人遷入江西的情況，至于文獻中沒有記載的北人肯定就更多了。所以說，江西穩定的社會政治環境吸引了大量人口的遷入，使得勞動力增長很快，直接促進了江西社會經濟的發展繁榮，而這又為江西藝術的繁榮提供了基礎。另外，江西還盛產茶葉、瓜果、藥材、麻布、絲織產品等。江西各州都有麻織、葛布的生產，從江西各縣縣志等文獻記載中可以了解到江西各地都有生產苧布、白苧布、葛布、細葛布、麻布等品種。自唐代元和年間江西就開始“益勸桑苧，機織光狹，俗所未習，教習勸成之” ，到五代南唐時，在統治階級的鼓勵下，江西的桑蠶業更是得到進一步的發展，發展出了一些新的絲織品種，如“醒骨紗”、“太清”等。江西由于氣候溫暖濕潤，適宜水果生長，所以江西也大量生產水果，尤其是柑橘。此外還有蜜梅、栗枇杷、楊梅等。五代時，江西還是重要的產茶地，像江西的饒州、吉州、信州、洪州等地都生產茶葉，當時江西在產茶上不僅產地廣、產量大，而且質量也頗高。在手工業上，江西五代時大量燒造白瓷、青瓷，重要的燒瓷產地有景德鎮、九江、豐城、樂平、龍南、臨川等。其中，光景德鎮一地就有勝梅亭、石虎灣、黃泥頭等窯。當時江西產的瓷器“胎質相當薄而且細致堅硬,釉色勻凈明澈?！卑状傻拇商グ锥纫堰_70%,已接近現代細瓷的水平 。

三、發達的文化環境造就了藝術的繁榮

五代時，江西作為南唐的大后方，它不僅有較穩定的社會政治環境，經濟高度發達，是當時著名的產糧重要區域，而且南唐重視文化教育的基本國策，以及江西一直以來就重視文化教育的傳統，這使得江西成為當時文化興盛之地，成為當時南唐乃至全國最重要的文化地區之一，這也直接造就了江西地區藝術的繁榮。

五代江西文化教育興盛，不管是文學、教育，還是藝術、宗教等方面，江西都在當時處于全國前列。五代江西文化教育興盛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其一，在教育方面。南唐自立國以來就非常重視教育，尤其是傳統儒家教育，具體表現在學校的建設和貢舉的舉行上。南唐所設的學校包括秦淮河畔的國子監、國子學，廬山的國學以及各地方的州學。南唐在二十三年的時間中總共舉行了十七次貢舉，選取進士及第者九十三人，九經一人，其中《江西通志》中載有江西籍七名。江西地區自唐以來就非常重視文化教育的建設，所以具有悠久的文化教育傳統，南唐時江西除了廬山有皇室設立的“廬山國學”之外，在江西各地方都興建了大量的地方州學。如江州德安“義門陳家”，“筑書樓延四方學者” ，創辦了東佳書院；江西奉新胡仲堯“構學舍于華林山別墅，聚書萬卷，大設廚癝，以延四方游學之士” ，創辦了華林書院。另外，江西還有梧桐書院、留張書院、興賢書院、云陽書院、光祿書院，“五代十國半個多世紀，民間書院共有13所，其中新建12所，興復唐代書院1所。” 根據鄧洪波的研究統計，五代民間共有13所書院，而光江西就有8所，占了總數的一大半，從這些書院我們就可以明確了解到江西在五代時期文化教育之興盛。南唐一代，文化教育一直繁盛，產生了大量詩人。據臺灣學者陳葆真教授統計研究，南唐詩人至少一百人，作品至少1031首以上 ，居當時全國之冠，著名詩人中如李璟、李煜父子，馮延巳、馮延魯兄弟等等。而江西一地也產生了大量詩人，如廬陵就有宋齊丘、陳喬、劉洞；袁州宜春有李徽古；吉州有歐陽彬、歐陽廣；高安有沈彬；撫州有陳彭年；宜黃有樂史等等。除了江西大力創辦書院，以及產生了大量詩人以外，在書籍收藏上，江西也非常豐富，除了以上所說的書院都有收藏豐富讀書外，還有一個叫鄭玄素的人，他隱居于廬山的青牛谷，藏古書千余卷，還藏有鐘、王墨跡。無論他所藏之書的流傳和應用效率上的高低如何，但這些藏書的存在至少可以直接反應了當時江西在南唐，甚至在全國社會文化資源的豐富。其二，在宗教上。南唐三主都是篤誠的佛教徒，中主早年在江西廬山建讀書臺，在廬山讀書多年，后舍讀書臺為開先寺，即位后又大起佛寺及僧房。中主對于江西廬山的佛寺高僧特別禮敬，他曾敬請行因禪師赴金陵。南唐當時在其領地內大力建造寺廟，當時南唐光由皇室興建或贊助的寺廟至少就有十三處 ，而江西廬山就有開先寺、圓通寺、棲賢寺、歸宗寺和延福院五處，各地方民間組織、建造的就數不勝數了。所以，終南唐一朝，佛教在江西一直非常興盛，這也直接促進了文化藝術的發展。當時江西不僅寺廟眾多，而且名僧輩出，如奉先寺的院深禪師，洪州大寧院的隱微禪師，圓通寺的緣德禪師，歸宗寺的道詮禪師，另外還有行因禪師、紹宗禪師、若虛禪師等無不是當時享譽南唐，乃至享譽全國的著名禪師。除了佛教興盛外，江西的道教也非常著名，當時廬山就有著名的術士楊保宗等人。宗教的興盛，文化教育的發達等都對江西藝術的發展產生了積極作用。

結論

綜上所述，五代時期江西繪畫藝術繁榮，對后世繪畫的發展與演變都產生了深遠影響，而江西地區繪畫藝術繁榮的根本原因則是由江西特殊的地理環境、高度發達的經濟，以及發達、繁榮的文化藝術環境所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