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一扇窗老來不絕望

史嘉鑫

百度搜索“老人自殺”，最近的一條消息是5小時前，四川眉山一位因為疾病有自殺傾向的老人走失了。再遠一點的時間是3天前，老人獨自前往腫瘤醫院確診后，又獨自前往深山，割腕自殺……

據統計，在中國乃至全球范圍內，70歲以上老人的自殺率遠高于其他人群。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發布的數據，中國70歲以上老年人自殺率達到了51.5/10萬，在174個受訪國家中排名24位。截至2019年年底，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超過2.5億，占總人口的18.1%，且老年人健康狀況不容樂觀，超過1.8億的老年人患有慢性病，患有一種及以上慢性病的比例高達75%，失能、部分失能老年人約4400萬。隨著人口基數的增大，意味著每年將有更多老人選擇結束生命，其中，農村老人又是自殺的主力人群。

我們必須清楚，造成這樣慘烈悲劇的原因非常多。今天要從心理學的角度檢視一下這種極端行為背后的心理動因。

無人陪伴：孤獨感的負面影響

隨著城市化的進程不斷加快，許多來自農村的青壯年都選擇去城市打工，希望能有更加豐厚的收入以改善自身及家庭的生活條件。這種想法與做法無可厚非，然而這確實衍生出了另外的問題——家中的老人長期缺少親人的陪伴，成了鄉村留守老人。隨著年齡越來越大，身邊的老鄰居、老朋友甚至老伴會相繼離世，于是留守老人又成為形單影只的孤寡老人。與生活在城市的老人相比，孤獨感成為鄉村老人最典型的心理特征之一。

心理學上有大量研究發現孤單感會使我們的多項心理指標產生負面影響。比如，人們在孤獨的時候會自我懷疑，認為自己不夠好，是個沒有價值的人。不僅如此，當感知到孤獨的時候，我們的認知系統也會受到牽連，大腦處理復雜問題的能力開始下降。孤獨感成為思維的絆腳石，原本可以輕松完成的任務，卻因為這種消極感受而變得困難重重。研究者認為，當我們需要對抗孤獨感的時候，要消耗一定的心理能量。在總量一定的情況下，不可避免地就會顧此失彼，導致人們無法關注其他事情，調用其他能力。這種能力的下降反過來又進一步加劇了人們的自我否定，認為自己是不好的人，甚至是多余的人。對這些老人而言，身體機能的退化，加之缺少親朋好友的支持鼓勵，生活就會變得異常艱辛。一點小事足以成為壓垮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收入水平相同甚至略低于其他人的情況下，那些認為自己的工作更有意義的人，往往生活得更加幸福。意義感還會讓我們包容生命中的那些苦痛。

生命支柱：意義感的崩塌

我們常常講，人生要過得有意義，這樣才不會虛度年華。除了人生意義這樣的“宏大敘事”，我們也會經常要求自己要做有意義的事情。

不妨先來回想一下自己的生活。當你覺得做某件事情是有意義的時候，你是不是會更加充滿自信，從而無懼于過程中的困難與挑戰？所以，心理學家一直在倡導人們要賦予事物一定的意義感。喬納森·海特在他的代表作《象與騎象人》中講到，在收入水平相同甚至略低于其他人的情況下，那些認為自己的工作更有意義的人，往往生活得更加幸福。意義感還會讓我們包容生命中的那些苦痛。哲學家尼采曾說：一個知道為什么而活的人，可以容忍任何生活。所以，暫時的苦難因為有了意義而顯得微不足道。

然而，對于鄉村里的老人來講，意義感——這根生命的支柱卻顯得異常脆弱，隨時有崩塌碎裂的危險。對他們而言，意義感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倒有點像是高不可攀的奢侈品了。

鄉村老年人辛苦一生終于把自己的孩子送進城里，而這個目標一旦完成，那剩下的人生歲月里，生活的意義在哪里呢？由于缺少教育和環境的支持，許多老人把子女視為生命的全部，仿佛子女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意義。所以，一旦子女離開，主心骨也就跟著離開了。即便如此，老年人心中依舊裝滿了子女。令人痛心的是，社會學的調查顯示，很多老年人因為擔心自己會成為子女的負擔，特別是在他們身體欠佳的時候，這種擔心尤甚。所以，一旦自己患病，就只能選擇自殺避免拖累子女，以求內心的“安慰”。這種畸形的想法來源于親子關系的疏離，也來源于父母雙親對子女的過度卷入。

抑郁情緒：自殺的助推器

抑郁癥已經不是一個新鮮詞匯。大家也很容易會將抑郁癥與自殺聯系在一起。

實際上，更多的人體驗到的是抑郁情緒而非抑郁癥。特別是當我們身患某些生理疾病的時候，更容易產生這種負面情緒。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身體不爽，心里不快。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機能一定是會退化的，各種生理疾病也隨之產生。進而，由此帶來的抑郁情緒也會更容易爆發。不過，在城市當中，老人們往往擁有更好的醫療條件，有更多的社會資源的支持，所以這種抑郁情緒在一定程度上會消解。然而，相比之下，農村的老年人常常面臨缺醫少藥，或者沒錢看病的尷尬境地。一旦身體有病，抑郁情緒陡然增加，成為自殺的助推器。

就拿白內障來說，這個在我們看來并不會危及生命的疾病卻成為了許多山區里老年人的自殺緣由。研究人員發現，接近三成罹患眼部疾病的老年人都有抑郁狀況。而在農村，眼睛看不見則影響更甚。一些農村地區的老年人還需要自己做農活以維持生計，視力受阻直接導致了勞動力的喪失，不僅無法下地干活，還成為一家人的拖累。于是，有些老年人最終選擇了結生命作為解脫。白內障尚且如此，諸如中風、癌癥這些更為嚴重的疾病帶來的打擊則更為巨大。所以，被生理疾病和心理抑郁雙重裹挾的鄉村老人，自殺往往成為他們最終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