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夫妻共同遺囑在司法實踐中的應用

唐非比

一、夫妻共同遺囑的概述

共同遺囑是繼承法中的一種特殊的遺囑類型，夫妻共同遺囑是指夫妻雙方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以共同的意思表示訂立同一份遺囑來處分其共同財產或個人財產。[1]

法律對夫妻共同遺囑沒有明確規定，司法部針對遺囑繼承發布的規章《遺囑公證細則》僅對共同遺囑的公證形式做出了規定。但在司法實踐中，夫妻共同遺囑中關于共同遺囑的性質、變更、撤銷等疑難問題，僅依據現有的規定無法解決，出現同案不同判的現象。

二、夫妻共同遺囑的司法實踐數據統計

截至2020年5月8日（從2008年開始），以“共同遺囑”為關鍵詞在中國裁判文書網站上進行全文檢索，搜索到的判決書和裁定書共604篇。在共同遺囑的涉案類型中，民事案件的比例占到了99.5%，行政案件和執行案件分別僅占0.36%和0.14%，可見共同遺囑案件多為民事案件。

（一）2008-2020年全國法院受理共同遺囑案件數量

從圖1可以看到，從2013年起關于共同遺囑的案件猛增，2018年數量直線上升到135，可見在實踐中近幾年共同遺囑的糾紛迅速增加。對于2020年案件數量少，是因本數據統計截至于2020年5月份。

（二）全國各地區法院受理共同遺囑案件的數量

從圖2可以了解到共同遺囑案件糾紛多集中于北京、上海、浙江、山東等國內發達地區，可以看到隨著社會經濟的快遞發展，夫妻訂立共同遺囑的需求增加，這一趨勢在經濟越發達的地區表現得更為明顯。

（三）審判程序

共同遺囑的案件從審判程序上看，上訴率較高，二審程序達到了30%，再審程序也占到了7%，一審程序僅占63%，這反映出共同遺囑存在的爭議較多。

三、夫妻共同遺囑在司法實踐中的運用——以江蘇省為例

江蘇省法院從2014年2月到2020年4月共受理了37起夫妻共同遺囑的民事案件，其中一審22件、二審12件、再審3件，可以看到上訴率較高，經研究發現二審中僅有一件被改判，再審也僅有一件被改判。通過分析下列案例，可以看到在司法實踐中夫妻共同遺囑中遇到的問題。

（一）夫妻共同遺囑的形式能否多樣化

案例一：江蘇省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再審申請人夏某1與被申請人夏某2、被申請人夏某3等遺囑繼承糾紛申訴中，認為在世方夏兆銀與先死亡方王桂蘭夫妻雙方訂立公證的共同遺囑，該遺囑內容為夫妻雙方共同的真實意思表示，應視為合法有效。

案例二：江蘇省常熟市人民法院在陳某甲與陳某乙繼承糾紛中，認為遺囑雖系立遺囑人陳某丙、李某提供的打印遺囑，但遺囑的內容由陳某丙閱讀、捺印并經李某認可后捺印、簽名，且整個訂立遺囑的過程由在場人劉某、王某在場見證并由王某錄像記錄，為夫妻兩人的自書遺囑，應視為合法有效。

司法實踐中夫妻共同遺囑主要通過公證遺囑、自書遺囑這兩種形式來實現，但是在遺囑規章中僅規定了公證的共同遺囑這一種形式。夫妻共同遺囑在實踐中被運用的數量直線上升，除了公證遺囑外能否通過自書遺囑、代書遺囑、錄音錄像遺囑、口頭遺囑的形式來表達，對此法律沒有明確的規定。

（二）夫妻共同遺囑何時生效

案例一：江蘇省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在二審上訴人張某甲、被上訴人張某乙等繼承糾紛中，認為共同遺囑的內容應在法律允許的最大范圍內體現出立遺囑人雙方的真實意愿，且僅在立遺囑人雙方均死亡的情況下，遺囑方能生效。

案例二：江蘇省南京市棲霞區人民法院在原告楊某1與被告陳某等遺囑繼承糾紛中，認為如果在共同遺囑中，一方先死亡，涉及先死亡的一方的個人遺產份額發生繼承，共同遺囑可實現部分生效。

夫妻共同遺囑的類型可分為相互型、混合型、指定型，[2] 實踐中對于前面的兩種類型存在的爭議較少，第三種類型指定型引起的遺囑繼承糾紛較多，即共同遺囑人共同指定了繼承人在夫妻雙方均去世后繼承全部遺產，但在一方先去世，另一方仍在世的情況下，先死亡的一方的個人遺產能否發生繼承，共同遺囑能否部分生效，實踐中法院對此有不同的看法。

（三）夫妻共同遺囑能否撤銷和變更

案例一：江蘇省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在二審上訴人陳某1與被上訴人楊某1等遺贈糾紛中，認為在世方楊某1主張撤銷該共同遺囑中關于房屋的遺贈，既違背了共同遺贈人陳文虎生前的真實意思表示，亦因房屋中屬于陳文虎個人財產份額已發生繼承而無法撤銷。但楊某1作為在世的一方，有權撤銷、變更共同遺囑中涉及自己的個人財產份額。

案例二：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在二審上訴人羅桂俠與被上訴人駱某1等贈與合同糾紛中，認為在本案中，駱宏春、羅桂俠在房產分配協議中作出地對駱從宇、王若兮遺贈的意思表示，與房產分配協議的其他條款是一個整體，且駱宏春、羅桂俠共同遺囑的內容也相互制約、相互關聯。所以在駱宏春已死亡的情況下，羅桂俠不得變更、撤銷遺贈。

共同遺囑訂立完成后，如果出現夫妻一方先死亡，另一方仍在世的情況，在世的一方能否撤銷、變更該共同遺囑。如果能夠撤銷、變更遺囑，是否為撤銷、變更該遺囑全部財產，還是僅能撤銷涉及自己的個人財產部分。如果認為共同遺囑內容不可分割，或撤銷、變更將違背共同遺囑人雙方共同意思表示，不允許撤銷、變更，這其中的標準該如何認定。[3]

四、 完善夫妻共同遺囑的提議

對于司法實踐中不斷增加的夫妻共同遺囑糾紛，客觀上迫切地需要在立法上進行明確，為司法機關提供準確的裁判依據，同時法律上的明確可以為生活中公民訂立共同遺囑起到指導作用，關于立法可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

（一） 明確訂立夫妻共同遺囑的基本要求

1.訂立主體僅包括夫妻之間，且需要合法有限的婚姻存續期間訂立，并且夫妻雙方均需符合訂立共同遺囑的能力要求。

2.共同遺囑內容涉及財產范圍應僅限于夫妻共同和個人的財產之內，不得涉及國家、社會，或者第三人的財產。[4]

3.共同遺囑的形式應包括公證遺囑、自書遺囑、代書遺囑、打印遺囑、錄音錄像遺囑、口頭遺囑。

4.夫妻雙方訂立遺囑時應意思保持一致，對遺囑內容有著清楚地認識，不存在發生欺詐、脅迫、重大誤解等情形。

（二）區分不同類型的夫妻共同遺囑的生效時間

1.相互型的夫妻共同遺囑可按照遺囑的約定來繼承，當一方先死亡時，在世的一方可繼承其全部遺產。

2.混合型的夫妻共同遺囑，有兩個生效點，第一個生效點是當僅一方死亡時，遺囑部分生效，此時在世的一方繼承其全部遺產。第二個點是當共同遺囑人雙方均死亡時，指定的第三人方能繼承全部遺產，此時遺產全部生效。[5]

3.指定型的夫妻共同遺囑，原則上應從最后一方死亡時生效，除非在世的一方明確表示同意提前繼承。

（三）允許在一定的條件下夫妻共同遺囑可以撤銷、變更

共同遺囑人不得任意撤銷、變更夫妻共同遺囑，除非發生以下幾種情形：

1.夫妻雙方均在世時，夫妻雙方意思達成一致可撤銷、變更。

2.夫妻一方選擇撤銷、變更，另一方表示不同意，此時遺囑因立遺囑人意思表示不一致而無效。

3.被繼承人一方死亡后，在世方僅能對遺囑中個人財產部分進行撤銷、變更，此種情況下，先死亡一方的遺產開始繼承。

參考文獻：

[1] 羅文超.民法典編撰之下我國夫妻共同遺囑制度的構建[J].齊齊哈爾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4）：82-85.

[2] 劉秋葉. 我國夫妻共同遺囑的實證研究[D].煙臺大學，2019.

[3] 陳浩.共同遺囑公證實務中值得探討的若干問題[J].中國公證，2010（2）：39-41.

[4] 史慧敏.夫妻共同遺囑效力問題研究[D].云南大學，2019.

[5] 檀釗.論共同遺囑的性質[J].長江大學學報（社科版），2016，39（8）：3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