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根蔥

● 金小林

買菜臨出門前，妻子仍不忘再叮囑：去那個女的那里買！

攤主是位四十歲不到的女子，瓜子臉，長發束扎，綁圍兜、戴袖套，眉清目秀的，全然不似印象中邋遢的菜販。菜場不大，剛進門，抬眼就遙遙地確定了。

我只要兩小棵生菜，燙火鍋。三塊二！過秤后，女攤主左手把菜拎離秤盤，右手伸至蔥叢里熟練地撿起幾根。菜袋遞給我時，蔥已塞進去了。

我曾問過妻子：為什么非去那個女的那里買菜？

與久經菜場的精明老太不一樣，偶爾開火的妻子買菜沒甚經驗。那就挑攤位吧，往人多的地方去準沒錯，妻子就這樣挑中了女子的菜攤。

照例，第一次光顧的妻子，菜袋里也被塞進了蔥。而正是那幾根蔥，博得了妻子的好感和信任。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至成為定點。

如今，鮮少有人主動“買就送”了。大多是你菜買得多了才送，少則不給；抑或你開口討要則送，不提則罷。即便送了，也會捎帶一句：現在蔥很貴或者下次生意哦！言外之意，這蔥不白送，你欠人情了。

這女攤主則不然，無論生人熟客，無論買多買少，一概主動送蔥。或許妻子和其他居民一樣，在習慣了“不主動奉送”的情況下，面對突然出現在菜袋里的那幾根蔥，多少感覺有些暖心。于是對她這人、這攤，自然也就有了認同感。

如果一定要揣摩動機，我寧愿相信，女攤主是非功利的，這是一個發自內心真誠的舉動。

蔥這東西，對美食家或是點睛之物，對普通人家實則可有可無。因此，客人一般鮮少買蔥。若是主動送上一兩根，自己微損無妨，客人的餐桌卻增了色味……

其實，在我們的生活中和職場里，主動送“蔥”的例子比比皆是。處處懂得“送你一根蔥”的人，看似吃了眼前虧，實則既暖了人心，也贏得了信任，有時甚而有“撬動地球的效應”。

一位朋友因為換了期房，需在外租住三年。拖家帶口的，最怕的就是搬家。去年初，他好不容易在單位附近相中一套，本想合同一簽三年。可人家房東堅持一年一簽——這座城的房租幾乎每月都在漲，第二年的價格必須得重新談。

半年后的一天早晨，朋友接到房東的電話，讓他一個月內搬走，朋友瞬間愣住了。原來房東的自住房規劃拆遷了，自己也得在外租房住上一段時間。這理由夠充分的，況且房東也愿意照合同賠款。

晚上，朋友垂頭喪氣地回家，準備和妻子商量重新找房。房東卻再次來電告知：自己出去租房，你們不用搬了。更讓朋友意外的是，到期后房東不僅續簽了合同，而且房租分毫未漲。

朋友不無感慨地解釋說，房東兩次看似有悖常理的改變，皆源于他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原來，房東每次收到出租房的水電費短信，都會直接轉發給我朋友。而如今無論水費電費，都是精確至小數點后兩位。收到信息后，朋友都第一時間通過微信轉賬給房東。而轉賬的金額，永遠是湊足至整元的。即便是57.01元，他也會轉賬58元。

按理，現在網上轉賬一分錢也很方便。如數轉賬，一般人也不會覺得你摳門兒。但朋友還是沒有這樣做，他覺得往高了湊整是很自然的事情。而正是因為朋友這一無心之舉，讓房東對他印象深刻，評價他是一個坦誠、值得交往的人。

朋友說，他的湊整行為，一年下來損失也不會過10元。可他收獲的，卻絕對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人生你若精打細算，處處都是等價交換，常常得不償失；你若贈人玫瑰，便會手留余香，甚至四兩撥千斤。

人心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你看不到摸不著，可它又確確實實、時時刻刻就在那里。你想要得到它，有時候擲萬金難買，有時候一根蔥可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