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登平


這些年來,田強家一直保存著一塊牌子。
“這是我家的‘傳家寶。”田強說,這塊牌子見證了他家30年來的發展變遷。
田強是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后坪鄉后興村3組村民。他家到底有塊什么樣的牌子?這塊牌子又為何能見證他家30年的變遷?
掛戰牌·筑夢繪藍圖
中秋佳節,天氣漸涼。
我驅車沿著崎嶇山路來到一個竹樹環繞的小村寨,一棟別致的老木屋非常顯眼。木屋大門右側,“貧困戶幫扶明白卡”等牌子貼得整整齊齊。堂屋右側墻壁上,一塊白底紅字的“野茶村扶貧攻堅指揮臺”的牌匾十分醒目。
早在2001年7月,酉陽撤區并鄉建鎮,野茶村就并入了后興村。
因此,算上在野茶村的時日,這塊牌子掛在這兒近30年了。
“掛牌子那天,我們家來了很多人。”田強的四妹田婭玲記得很清楚。
田強的父親田興祿有文化、懂醫術,是原后興鄉野茶村黨支部書記。于是,鄉政府便決定將這塊從縣里扶貧開發會上領來的牌子掛在他們家。除此之外,他家墻壁上還有光榮榜以及決心書、全村經濟發展指標等作戰圖。
“要堅決拋棄‘貧窮光榮的觀念,牢固樹立‘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的思想。在鄉里領了這塊牌子,就是立下了‘軍令狀,寫下了向貧困宣戰的決心書!”田強回憶,當時動員會規模很大,能說會道的父親當著300多名村民的面念起了自編的順口溜,描繪野茶村的發展藍圖:大辦烤煙,興修公路;烏江引水,灌溉作物;遍地種核桃,還要種梨樹;家家養牛羊,戶戶喂生豬;掀掉茅草棚,住進亮堂屋;樓上樓下,電燈電話;跨越溫飽,邁向小康。
田興祿還謀劃了家庭發展大計,要在正房兩邊修吊腳樓,把房子建得氣氣派派的,讓一家老小八口人住得寬敞,讓平日親戚朋友往來走訪不再到別人家借宿。
村民們也很激動,都說田書記說得好,但他們也有擔憂,說這個指揮臺也就是一個擺設。
“指望這輩子能解決溫飽,不愁吃來不愁穿,可能要等到石頭開花馬生角。”大家伙兒心里嘀咕著。
拆戰牌·夢破訴苦楚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野茶村位于烏江邊上,平均海拔1100米,山高石頭多,再加上喀斯特地貌的原因,導致嚴重缺水。
提起當地惡劣的環境,田強講了一個故事。
一年夏天,持續干旱了兩個多月,周圍的水井都干涸了。當地村民不得不背著堰桶,去10多公里外的井里背水吃。
從清早起床,到月出東山,一個人一天頂多只能背兩桶水。有個叫崔紹香的村民,在離家不遠的山坳口歇氣時,見天空電閃雷鳴、烏云翻滾,以為要下大雨了,興奮之余一不小心打翻了一桶水。不一會兒,風停云開,天空中又是一輪明晃晃的太陽,崔紹香抱著堰桶,傷心痛哭。
“當時村里倡導發展烤煙、玉米、馬鈴薯、中藥材種植等產業,但種子、農藥、化肥樣樣要錢。當時大多數農民只能在溫飽線上掙扎,更別談發展產業了。”田強說,2007年父親病逝,母親患有肺氣腫,妻子患有癌癥,家里始終未能修起吊腳樓。這也讓他意識到,父親在動員會上描繪的那一幅幅美好的愿景并沒有那么容易實現。
后來,隨著妻子、母親離世的輪番打擊,田強的理想被現實的“車輪”碾得粉碎。
一次回家過年放鞭炮時,牌匾上鑲嵌的玻璃被“哐當”震落,碎了一地。田強氣不打一處來,感嘆道:“真是歲歲難過歲歲過,年年扶貧年年貧。”
氣急之下,他索性把牌子拆了下來,準備當柴禾燒掉。
“要相信黨的政策會一天比一天好,父親所描繪的那些圖景一定為期不遠。把這塊牌子保存起來,也算是對父親的一種紀念。”好在幺妹夫張宗友不停地勸說,這塊牌子才被保留下來,卻又被田強隨意丟在廂房后面的柴草垛上。
田強看到村里坡上坡下田園荒蕪、院內院外雜草叢生,覺得實在沒奔頭,索性去外地打工了。
重掛牌·夢圓奔小康
如今的田強家,早已不是舊時光景——公路通到家門口,龍頭擰開水長流,房屋得以修繕,庭院內外打掃得干干凈凈。屋外幾百米開外,還新修了兩棟占地400多平方米的豬圈,圈內30頭母豬全都配好了種。
田強說,父親田興祿最大的夢想,就是辦一個養殖場,以此帶動當地群眾致富,可惜當地嚴重缺水,這個夢想一直未能實現。
田強想著,學好文化才是走出大山擺脫貧困的路子,為此,他和家人不惜一切代價送孩子去讀書。二妹家的孩子去學了畜牧獸醫專業,大學畢業在一家大型養殖場做管理工作。
近年來,當地的水、電、路、訊、網等基礎設施得以改善,通過多年的發展,大家也積累了一定資金,建起了一個小規模養殖場。
后興村第一書記兼駐村工作隊隊長譚王介紹,通過近些年的努力,該村扶貧工作取得了歷史性突破。如今村里還發展起烤煙1000余畝、核桃600余畝、高山洋芋1200余畝,培育了山羊、肉牛、蜜蜂、生豬、土雞等養殖大戶數十戶,實現了產業全覆蓋。
今年中秋節,田強從柴草堆里找回那塊差點被塞進火爐的牌子,仔細擦拭干凈,鄭重地將它物歸原位。
田強說,等養殖場賺了錢,他還要在正房兩邊配上吊腳樓,把這塊牌子重新裝裱,并把它作為“傳家寶”世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