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風者

解村

魚群

我有時看到燃燒的魚群

在天河游蕩

閃電是柔軟的手（其中一些來歷不明）

它們撫摸我，像毛茸茸的樂器

我想起，掌燈的人在那里

度過的一生

我鋪開的歲月

碎石一樣顆顆迸裂

荒疏的手藝

在寫字樓的15層我找回我的馬

她毛色灰暗，水門亮汪汪

已經不能奔跑

城市在風里張開又合攏

我牽馬走過的時候下起了雨

經年的字句叮叮當當地掉落下來

想起那年我認出風暴激動如海

我用手邊容易找到的東西砌成一條小船

載著我的馬

我掏出生銹的月亮輕輕擦拭

它泛起微光，有了一點燈的樣子

我劃進一座電話亭，打給一個精神悲觀

的朋友

他說一朵白云嵌進了他的身體

從此語言就像白云般真實又乏味

鳥和孩子

海浪被彈奏的時候里面的鳥就飛出來

它們鉆進每一座鐘樓的黃昏

采集花朵和星星

它們在那些柔軟的屋頂種下羽毛

作為信物

留給屋檐下失語的孩子

后來孩子長大了，羽毛也結出了燈火

孩子沿著羽毛上鐫刻的紋理

就能走到鳥的故鄉

那里的天空已經很久遠了

曲終的大海凝成一面鏡子

微風吹拂的時候會有眼睛浮現出來

雨中來信

我聽見糖果破殼而出的聲音

大地打開他的首飾盒

將春雷秘密收藏

有人坐在雨中修改詩稿

他把詩歌展開 鋪在地上

輕輕地? 詞語長出了嫩芽

我幽居在潮濕的瓶子里

閃電帶來了鑰匙和信件

那封信被縫在一條魚的體內

我看見信中

所有的雨點都在上升

緩緩地? 像一條河

棋局

朋友，請暫且放下手中的棋子

讓局中人在他們的位置上睡去

這樣我們就可以點上火把

進入棋盤上標示的那個地址

河流里擁擠著人們的臉孔

一口口井都睜開

小鎮于每一個黃昏時分筑成

工匠旋即被鐘聲敲散

鎮里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們種樹，枝杈上有時長出古人遺落的風箏

我被一個老人邀去下棋

一直下到星星像牙齒一樣脫落下來

飲風者

飲風者是一棵茂盛的笛子

鑿七竅為笛孔

印大化的指紋

深深的瞳里蓄滿酒精

哦，蓄滿了酒精

行散的狂人，瘦長的

竹制容器

杯口朝天

讓烈風斟一壺極樂

沖服那丸? 肥碩的

咽不下的月亮

氣管接于大塊，嗚嗚其鳴

釀酒后的

真言與胡話

而風，辣椒味的風

猶帶著濃濃的鼾聲

撕扯光的長袍

天邊那朵朵碎絮就是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