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晶
摘要:《白于玉》是《聊齋志異》中仙人異境題材的代表短篇之一,其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有很大的藝術典型性,本文主要從美學原理角度分析《白于玉》藝術創造的過程,根據審美意象情感的顯現從形式美和意蘊美兩個角度分析《白于玉》的層次結構。
關鍵詞:《白于玉》;藝術美;意象
《聊齋志異》凡490余篇,故事為蒲松齡整理前人志怪小說和個人想象創作而成,其中許多篇章被視為志怪小說的經典。其藝術成就卓越,記敘詳備,內容上委婉曲折且起伏跌宕,時常采用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相結合的手法;富有詩化的文學語言增強了小說的藝術魅力,豐富小說的形態和類型;語言方面因人因事而多樣化,采用俗語等;在文化傳統方面體現了“不平則鳴”的抒情傳統,“微言大義”的表達傳統和溫柔敦厚的施教傳統和以幻為真的志怪傳統[1],這些藝術創新之處使《聊齋志異》成為中國古典志怪小說的巔峰之作。除此之外,《聊齋志異》具有時代典型性并表現清朝文人的審美取向,本文以《白于玉》為例使用美學觀點論證其藝術成就,增強理論性。
一、“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
中國古典小說在很大程度上通過內容的形象或意象抒情言志,作品藝術創造始終是意象生成的過程。“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于疏枝密葉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莫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2]“眼中之竹”內化于心產生主體獨特想法,用手中之筆將內心真實寫照表達出來這就是創作的過程,在表達時主體也會受到不同原因的影響,鄭板橋認為創作過程會涉及很多方面,除外在事物外還包括政治、經濟、科學技術、思想文化等。經過魏晉、唐宋等朝代地傳誦和發展,清代時期志怪小說的故事體制逐漸完備,蒲松齡在清代小說繁榮的狀態下吸收前人的故事素材并充分想象創新,眼中之物和胸中之情合二為一,創作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聊齋志異》,《白于玉》這一短篇小說中主人公吳青庵起初一心從儒,希望科舉功成名就,符合當時社會世人價值取向,以讀書科舉入朝為官為最高追求,“學而優則仕”是封建時期文人最高的價值追求,體現了清朝年間文人的價值取向,這也正是蒲松齡內心的真實寫照,望考科舉,求功名的心愿。
“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強調動機的心理意緒,《白于玉》寄托作者人生體驗和追求,融情于敘事,吳青庵刻志抑苦專心科舉期間,“一夜,明月之下,有秀才謁,白皙短須,細腰長爪”此人名叫白于玉,兩人“遂晨夕與共,忻然相得”[3]。白于玉和吳生二人游仙鏡,共賞美酒佳麗,悠哉樂哉。從蒲松齡的個人生活經歷來看,這一故事情節可以理解是他在孤獨寂寞中發出的幻想。弗洛伊德說“夢是愿望的達成”,蒲松齡幾十年的時間在畢家游學、坐館,“久已鶴梅當妻子,且將家舍作郵亭”長期孤獨的生活使他幻想一位志同道合的友人。因其一生有志于科舉卻不得成功,他筆下的吳生后在白于玉的影響下棄科舉而求道求仙,這正反映了蒲松齡的生平經歷,更是內心的舒泄。
在已有的物質基礎和社會現實的影響下,結合個人生平經歷和內心情感,作者在創作過程中通過幻想他的審美意象越來越鮮明,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生動,構成“描寫委婉,次序井然”的故事,就是“情曈昽而彌鮮,物昭晰而互進”的過程。
二、《白于玉》的藝術層次結構
王弼說“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著,明象者也。盡意莫若象,盡象莫若言。言出于象,故可尋言以觀象;象生于意,故可尋象以觀意。意以象盡,象以言著。”[4]我國古代有“言”、“象”、“意”的區分,“言”強調作品的外在形式,“象”和“意”代表文章的內在意蘊。
1、形式美
形式美也是美感的一種組成部分,《白于玉》中對仙境之美和美人的描寫細致巧妙,“桂樹兩章,參空合抱,花氣隨風,香無斷際,亭宇皆紅,窗內時有美人出入,冶容秀骨,曠世并無其儔”“見檐外清水白沙,涓涓流溢,玉砌雕欄,殆擬桂闕”[5],構思奇幻詭異,曲折而又汪洋恣肆的語言文風表達出作者豐富的想象力。優美別致的語言從外在吸引讀者眼球,給人美的體驗和進一步閱讀的欲望。從整篇文章觀察,語言雅俗結合,符合人物身份,根據情節變化而改變,將中國古代志怪小說推向最高峰。
《白于玉》中還運用了“假實證幻”的敘述手法,魯迅評論《南柯太守傳》說:“篇末言命仆發穴,以究根源,乃見蟻聚,悉符前夢,則假實證幻,余韻悠然,雖未盡于物情,已非《枕中》之所及矣。”[6]作者用現實生活中的真實事件來驗證夢境幻想的真實性,我們運用魯迅的評論,將這種敘事手法稱為“假實證幻”。文中,吳生應白于玉之邀,到仙境做客,宴游酒席間,吳生與一紫衣女子“戲撓纖腕”,后又“衾枕之愛,極盡綢繆”。吳生在床上驚醒,“(吳)一驚而寤,則朝暾已紅。方將振衣,有物膩然墜褥間,視之,釧也”。“十余月,晝寢方酣,夢紫衣姬自外至,懷中繃嬰兒曰:‘此君骨肉,敬持送君”[7]吳生睡醒后,發現夢中的嬰兒臥在床上。蒲松齡在故事中用了雙重證據作為憑證,一是吳生夢中醒來時從袖中掉出來的釧子,二是躺在吳青庵身邊的嬰兒。蒲松齡營造了幻真交融的藝術意境,并想方設法將意境與現實生活產生聯系,以傳奇的筆法,營造似幻似真的藝術美,增添了審美意趣,吸引讀者閱讀興趣。
2、意蘊美
言有盡而意無窮,意蘊是審美過程中主體品味的對象,即讀者在閱讀文學作品時產生的內在理解和領悟。《白于玉》中的吳生本一心求取功名,機緣巧合下來到仙境,被仙界輝煌、奇幻、美人等吸引,回到凡間后,放棄世俗名譽,決定游走從道,追求仙術,這體現了個人精神的覺醒,世俗功名是外在的,本心愛好乃根本。
《白于玉》情節曲折完整,給人美的享受,結尾吳生成為道士修仙,妻子葛氏堅守婦道,賢惠持家,吃了半粒仙丹永葆年輕的容貌,兒子夢仙中舉為官,家族興旺,故事的發展水到渠成,中國式的結尾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讀者在欣賞過程中感受到情節的起伏,人物形象的變化,獲得自由的天地,體會到意蘊美。
藝術美是美學上的一個重要觀點,同時也是欣賞文學作品時不可忽視的一個部分,《聊齋志異》作為中國古代志怪小說的巔峰之作,其藝術價值有一種闡釋的無限可能性,我們應站在不同的角度深度挖掘。
參考文獻
[1]吳興蘭、李漢舉.《2001年蒲松齡研究綜述》[J].蒲松齡研究,2005年.
[2]鄭板橋.《鄭板橋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 第154頁.
[3]蒲松齡.《聊齋志異》.[M].中華書局,第154頁.
[4]:王弼.《周易略例 明象》.[M].
[5]蒲松齡.《聊齋志異》.[M].中華書局, 第154頁.
[6]嚴五代、魯小俊《<聊齋志異>與“假實證幻”》[J].蒲松齡研究,2017年.
[7]蒲松齡.《聊齋志異》.[M].中華書局, 第17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