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背景下東亞區域經濟合作及日本政府的政策取向

裴桂芬 王欣穎

摘 要：伴隨WTO多邊貿易機制陷入停頓，區域性經貿協定進展迅速，世界范圍內CPTPP、日歐EPA、USMCA已經生效，疫情之前東亞區域經濟合作也步入快車道，RCEP進入收官階段，中日韓3國還承諾在RCEP之后加速中日韓FTA談判。而新冠疫情的暴發催生了東亞國家或地區在疫情防治和公共衛生等領域的合作，卻給既定的東亞區域經濟合作進程蒙上了陰影，疫情后日本經濟政策的轉向將極大增加年內簽署RCEP的不確定性。

關鍵詞：新冠疫情;東亞區域經濟合作;RCEP;日本政策取向

中圖分類號：F1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458-（2020）04-0015-09

DOI：10.14156/j.cnki.rbwtyj.2020.04.002

一、疫情前后東亞區域經濟合作狀況

（一）疫情之前的東亞區域經濟合作

與歐洲和北美區域經濟合作相比，東亞區域的經濟合作進程一直比較緩慢，進入新世紀以來，東亞區域之間經濟合作開始加速①。表1顯示了新世紀以來東亞區域內雙邊區域貿易協定（Regional Trade Agreement，簡稱RTA）。

從表1可以看出，除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協議是在20世紀80年代以外，其他國家之間的協議都是在新世紀簽署的，而且更多的都是在21世紀第1個10年之后。在所有國家中，東盟是區域內最為活躍的經濟主體，與域內的6個國家均簽署了FTA或EPA在日本，一般將區域間的經貿協議稱為EPA（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根據日本外務省的定義，FTA是針對特定國家或地區以削減或撤銷貨物和服務貿易壁壘為目的而簽署的貿易協定，而EPA是在傳統貨物與服務的FTA基礎上增加了投資、知識產權、競爭、營商環境、政府采購、兩國或多國間合作等議題而形成的廣泛的經濟合作協定。，此外，澳大利亞與韓國分別簽署了4個，中國簽署了4個，日本、新西蘭和印度分別簽署了3個。

伴隨亞太及東亞地區經濟和產業一體化進展，在雙邊協議基礎上出現了一些深度一體化的跨區域或區域內經濟貿易協定，已經生效或正在談判中的RTA共有3個，參與的國家如圖1所示。第1個是已經在2018年底生效的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omprehensive Progressiv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簡稱CPTPP），這是在2005年由新西蘭、新加坡、智利和文萊四國發起的跨太平洋戰略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基礎上發展而來的。2008年美國加入后更名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簡稱TPP），此后秘魯、越南、澳大利亞、馬來西亞、日本、墨西哥、加拿大、韓國相繼加入談判，2016年2月，除韓國以外的12個成員國簽署了TPP協議，2017 年1 月美國總統特朗普入駐白宮后宣布退出TPP。在日本的協調和帶領下，11個成員國繼續談判，在凍結部分條款基礎上，2018 年3 月在智利圣地亞哥正式簽署了CPTPP 協定（也稱TPP11），2018年12月30日生效。第2個是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簡稱RCEP），這是2012年由東盟10國發起，邀請中國、日本、韓國、印度、澳大利亞、新西蘭參加的10+6體制。自2012年10月啟動談判以來，經歷了28輪技術談判、16次部長級談判和3次領導人會議，2019年11月4日的第三次領導人會議上印度總理莫迪宣布退出RCEP談判，領導人會議發布的聯合聲明，2020年5月之前擬完成全部20章的協議文本審核，年內15個成員國簽署協議。文本的主要內容包括物品貿易、原產地規則、通關程序及貿易便利化、衛生植物檢疫、規格的適應性評價手續、貿易救濟、服務貿易、自然人移動、投資、知識產權、電子商務、競爭、中小企業、經濟技術合作、政府采購、制度事項、紛爭解決等內容。第3個是2002年在中、日、韓3國領導人峰會上提出的中日韓FTA設想，截止到2019年12月，3方已經進行了16輪談判，3方同意在簽署RCEP之后，進一步就提升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水平、打造“RCEP+”的FTA深入交換意見。“RCEP+”是第15輪談判中提出的概念，即在貨物貿易領域、服務貿易和投資領域以及規則領域進一步探討3國合作愿景。

從圖1可以看出，東亞區域合作存在交叉或重疊現象。參與CPTPP的包括東盟4個國家，東盟10國又是RCEP的核心國家，日本同時參與3個巨型FTA，并在CPTPP中發揮了主導性作用。

正如上面所說的那樣，到2019年底，RCEP已經進入收官階段，在完成協議文本審核后將在2020年內簽署協議，中、日、韓3方也承諾將在RCEP之后加速推進中日韓FTA，如果沒有新冠疫情的暴發，2020年必將是東亞區域經濟合作的可期之年。

（二）疫情沖擊下東亞區域經濟合作走勢

目前，新冠疫情何時能夠結束？對世界經濟、東亞經濟和東亞經濟合作會產生多大影響？現在要回答這些問題還有很大難度，一方面是看不到疫情結束的跡象，另一個是難以估計疫情對全球經濟以及供應鏈到底能夠產生多大影響。下面重點分析疫情之后影響東亞區域合作的正反兩方面因素。

首先，疫情暴發后的東亞國家加快了在區域公共安全、防控疫情擴散蔓延和促進經濟恢復方面的合作，利用這些機會連續重申年內簽署RCEP協議，這成為東亞區域合作的積極動向。

2020年1月下旬暴發新冠肺炎后，中國本著依法、公開、透明和負責任的態度，第一時間向東亞國家和國際社會通報了疫情信息，毫無保留地與各方分享防控和救治方式。2020年2月3日召開了“10+3”衛生發展高官特別視頻會議、2月20日召開中國與東盟特別外長會議、3月20日召開中日韓特別外長視頻會議、4月7日召開“10+3”衛生部長視頻會議等。2020年4月14日召開了東盟與中日韓抗擊新冠疫情領導人特別會議，《特別會議聯合聲明》明確本地區將全力加強防控合作、提升公共衛生水平、努力恢復經濟發展、推進區域經濟一體化，重申貫徹RCEP第3次領導人的會議精神及2020年內簽署RCEP協議。為落實領導人會議精神，2020年4月20～24日召開了第29次RCEP首席談判代表會議，會后發表的共同聲明強調為恢復受到嚴重疫情影響的貿易和投資活動，需要提供一個穩定的、可預見的經濟環境，成功簽署RCEP協議是極為重要的一環。2020年5月15～20日，召開了第30次RCEP首席談判代表會議，探討了市場開放以及其他技術性議題。2020年6月4日召開了東盟與中日韓（10+3）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經貿部長特別會議，會議通過的《東盟與中日韓（10+3）經貿部長關于緩解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影響的聯合聲明》中，針對加強抗疫和經貿合作、拉緊貿易投資合作紐帶、穩步提升地區產業鏈和供應鏈、持續推進區域經濟一體化等議題做出了具體部署，關于區域經濟一體化合作特別提出，明確按照領導人特別會議的指示精神，密切協調配合，爭取年內達成RCEP。2020年6月24日，以視頻方式召開了第3次（2019年11月）領導人之后的首次，也就是第10次RCEP部長級會議，東盟10國和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的經濟貿易部長參加了會議，會議發表的聯合聲明強調新冠病毒大流行給貿易、投資和全球供應鏈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更需要各國加強合作和協調，以促進強勁的、有韌性的經濟復蘇，再次重申2020年內簽署RCEP協定。2020年7月9日以視頻會議形式召開了第31次談判代表會議，共同聲明再次確認6月部長級會議上確定的年內簽署協議事項，今后談判重點在于法律審核以及其他剩余的問題。

其次，疫情之后一些主要國家還單獨表達了推動區域合作的意愿。2020年5月18日，中國商務部副部長兼國際貿易談判副代表王受文在新聞發布會上說，中方做好年內文本審核和協定簽署工作，爭取在年內領導人再次開會時，能夠簽署RCEP協定;5月24日兩會期間的記者會上，外交部長王毅提到，“我們還應該加快中日韓自貿談判，力爭年內能夠簽署RCEP，深化經濟融合”;5月28日，李克強總理在回答日本記者提問時明確中國對加入“CPTPP”持積極開放態度;商務部長鐘山在6月召開的“10+3”經貿部長會議上強調要與各方共同努力，認真落實10+3領導人特別會議關于年內達成RCEP協議的共識，加快推進中日韓FTA，加強各方在世貿組織（WTO）框架下的合作[1]。根據越南通訊社消息，擔任2020年東盟輪值主席國的越南也發布聲明，計劃在7月底之前完成RCEP法律文本的修訂工作，期待年內簽署RCEP協議;4月18日泰國商務部貿易談判司司長奧菈孟（Auramon）表示，工作組已經完成了6章法律文本的修訂，還有14章沒有完成[2] ;6月4日東盟與澳大利亞合作委員會召開會議，提出采取措施支持以規則為基礎的多邊貿易體系，維持供應鏈正常運行并完成RCEP的簽署工作[3]。據韓國首爾聯合新聞2020年7月8日消息，韓國產業通商資源部指出，“新冠疫情暴發招致了近期的貿易保護主義盛行和全球價值鏈的重構，更凸顯了RCEP的重要性，韓國要積極推動年內簽署協議”[4]。根據彭博社的消息，澳大利亞財政部長弗萊登伯格在2020年6月23日表示，因新冠疫情惡化的澳中關系不會影響RCEP的進展[5]。在眾多國家紛紛單獨表態支持年內簽署RCEP過程中，日本政府在2020年7月之前一直沒有單獨發出任何聲音，直到2020年7月6～8日在WTO每3年1次審議日本貿易政策會議上，日本政府代表曾根健孝在英文版報告中明確，“日本將以與WTO原則一致的方式，推動年內簽署RCEP協議并促進其他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和與投資相關的協定談判”[6]。而在日本外務省網站發布的曾根健孝發言要點中的表述是，“在貫徹落實TPP11、日歐EPA和日美貨物貿易協定的同時，積極推動日英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和RCEP談判”[7]，并沒有明確是在年內簽署RCEP協議。

疫情之后，東亞區域經濟合作向著預定方向進展過程中，智庫和學術界也出現了一些不同聲音。穆迪公司在2020年5月全球貿易監測中指出，新冠病毒暴發從需求萎縮、供應鏈中斷、醫療和食品供應限制3個方面對RCEP年內簽署協議帶來了挑戰，各國經濟發展的重心轉向國內，可能會分散RCEP的談判精力[8]。穆迪公司還指出疫情暴發暴露了日本引以為豪的準時制供應鏈管理方式的弊端，可能促使日本企業重構新的生產和采購鏈條，加快全球供應鏈向區域、近鄰或國內的轉移，汽車和電子產業已經出現了這種趨勢，之后還會擴展到一國至關重要的食品和藥品等產業，日本和印度政府已經明確做出了這種表態。病毒引發的貿易保護主義模式也將導致RCEP難以成行[9]。

日本神奈川大學法學部教授大庭三枝在《外交學者》撰文指出，過去30年亞太地區一直享受經濟全球化的利益，在人員、商品、資本和信息的跨境流動帶來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中，EPA或FTA等的制度安排發揮了重要作用，基本的思維是經貿合作中形成的共同規則有助于活躍跨境經濟和生產活動，并帶來區域的繁榮和穩定。而現實的新冠疫情暴發極大破壞了國際秩序，且不論疫情期間人員、貨物中斷或國境的暫時關閉等突發事件的影響，從跨境犯罪、非法移民和環境保護等角度考慮也應該深刻反思過度一體化的弊端，疫情暴發成為調整東亞區域合作進程的重要契機[10]。

2020年4月19日《日本時報》（The Japan Times）發表了日本共同社記者立川智之發表的文章，題目是《疫情將迫使日本放棄2020年內簽署RCEP的承諾》，指出盡管安倍政府希望在自貿區建設上留下一大筆遺產，疫情之后安倍政府已經將政策重心轉向受嚴重疫情影響的國內經濟，而不是繼續推動國內尤其是農業等承擔更大風險的區域經濟合作，文章還援引日本瑞穗綜合研究所主席研究員菅原淳一的觀點，“疫情暴發使許多RCEP國家意識到過度依賴中國進出口的弊端，由于不能及時從中國進口所需的重要產品和物資，嚴重影響了這些國家的經濟活動，許多國家都希望本國能夠保障生產生活所需的重要零部件及其產品供應，這一趨勢將削弱開放市場的積極性”[11]。

作為東亞區域合作中的重要參與方，日本政府的態度或政府政策對東亞經濟合作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疫情后日本對于RCEP表態的慎重是否顯示日本再次對RCEP出現了猶豫或搖擺，其實在2019年11月印度退出RCEP談判之時，RCEP的日方代表、經濟產業副大臣牧原秀樹曾說“沒有考慮印度不參加情況下簽署RCEP”。很顯然，疫情暴發后安倍政府對于之前熱衷推動的東亞經濟合作變得更加謹慎或慎重，下面基于疫情對日本經濟的影響研究日本政府疫情前后的政策取向。

二、疫情前后日本政府區域經濟合作的政策取向

（一）疫情前日本積極推動區域經濟合作

日本是多邊自由貿易體制的受益者和踐行者，區域經濟一體化的起步相對較晚，進入新世紀以來一改過去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中“被動接受者”或“跟隨者”形象，走到了全球經濟治理前臺。2002年的第一個經濟伙伴協定（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簡稱EPA）是與新加坡簽署的，截至2019年底，日本與21個國家和地區簽署了18個EPA。

安倍晉三首相自2012年12月執政以來，更是積極推動區域經濟合作。日本政府在《日本再生戰略2013》中首次提出建立戰略性貿易伙伴關系的設想，并明確將2012年19%的FTA覆蓋率提高到2018年的70%，推行“日本式全球經濟治理觀”。“日本式全球經濟治理觀”包括兩個含義，一是轉變日本角色，由過去國際規則的追隨者轉變為區域經濟合作的引領者，二是積極建立高標準和高質量的新經濟治理規則，以維護并發展自由、開放的國際經濟體系。在這一觀念指導下，近年來日本區域經濟一體化取得了重大成效，在已經生效的18個EPA中，安倍執政后簽署的包括日本與澳大利亞和蒙古簽署的EPA，之后的最大成就之一就是CPTPP的簽署和生效，形成了一個包括6.9%的全球人口、13.2%的全球GDP和14.6%的全球貿易的巨型經濟伙伴協定;成就之二是2018年7月日本與歐盟簽署了高水平高標準的EPA，這是一個占全球人口8.8%、全球GDP的28.8%和全球貿易37.7%的經濟伙伴協定（以上數字均為2017年數據）。這兩個區域經貿協定的簽署使日本的FTA覆蓋率從2017年的23.4%提高到2018年的36.7%，2018年美國FTA覆蓋率為30.1%，中國為30.6%，韓國為67.8%，歐盟為76.3%根據各國政府統計資料以及IMF的貿易統計趨勢Direction of Trade Statistics（DOTS）（2019年6月29日版）整理。。

當近年來日本在區域經濟合作取得重大進展之后，國內曾有擔憂日本是否還會積極推進包括中國在內的RCEP談判和中日韓FTA談判。2019年《日本藍皮書》刊載了《從CPTPP和日歐EPA看日本東亞區域合作政策取向》，文章從日本確立的FTA覆蓋率目標、現有巨型FTA的經濟體量和規模、日本貿易與投資流向以及日本引領國際經貿規則政策取向等方面進行深入分析后得出結論，日本仍會積極推動RCEP談判，這成為安倍晉三內閣的既定戰略[12]。安倍晉三在2019年1月4日新年記者招待會上也提出，盡管國際社會的貿易保護主義憂慮激增，日本仍將高舉自由貿易大旗，繼續引領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經貿規則改革2019年1月4日安倍首相答記者問。。

能夠彰顯日本政府經濟政策主基調的是每年度發布的經濟政策方針2001年小泉純一郎執政時期開始發布《經濟財政運營及結構改革基本方針》，日本將年度經濟政策基本方針稱為“骨太方針”（Honebuto policy）， 2007年開始全稱改為《經濟財政改革的基本方針》，2010年開始再次改為《經濟財政運營和改革基本方針》， 一般是每年6月發布。。2018年6月內閣府出臺的《經濟財政運營和改革基本方針2018》，例行的重要課題之一是“推進經濟協作”，指出日本作為新秩序重構國際貿易規則的旗手，要積極推動基于自由公正原則的21世紀新秩序，具體是在CPTPP生效之后，出臺鼓勵新成員加入的具體措施，吸引更多國家加入和美國回歸TPP，并在市場準入和規則領域保持均衡，引領和推動高質量的RCEP早期達成協議;2019年6月出臺的《經濟財政運營和改革基本方針2019》的副標題是《令和新時代：建立適應社會5.0的制度框架》社會5.0是在狩獵社會（Society 1.0）、農耕社會（Society 2.0）、工業社會（Society 3.0）、信息社會（Society 4.0）基礎上的超智能社會。，提出以實施增長戰略為主的強化經濟增長、實現人力資源革命和工作方式改革、促進地方經濟發展、加強與國際經濟社會的合作以及所推進的重要課題，其中“加強與國際經濟社會合作”成為實現社會5.0的重要一環，指出要努力實現G20的可持續增長承諾、積極推進區域經濟一體化和國際規則的標準化，具體還是作為自由貿易旗手，努力使CPTPP和日歐EPA成為自由公平的21世紀國際經貿規則的范本，特別提出“引領年內實現高質量、綜合的、市場準入和國際規則相互均衡的RCEP談判”，這些都表明了日本政府推進RCEP的信心和決心。

（二）疫情對日本經濟的影響

新冠疫情對日本經濟的影響是最為嚴重且不斷加強的。根據日本內閣府發布的《月度經濟報告》，自3月伊始，日本經濟開始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經濟判斷從“嚴峻狀況”到“極其嚴峻狀況”，再到“經濟快速惡化的極其嚴峻狀態”，6月份的經濟判斷依舊是“極其嚴峻狀態，但停止下跌”。從統計指標看，2020年第1季度日本實際GDP下降0.6%，環比下降2.2%，同比下降1.7%，其中民間消費支出下降0.8%，民間住宅支出下降4.2%，貨物和服務出口下降6.0%，進口下降4.9%，從貢獻度來看，國內需求貢獻度為0.4%，凈出口的貢獻度為0.2%參見日本內閣府經濟統計數據，https：//www5.cao.go.jp/keizai3/getsurei/2020/06shihyou/shihyou1-1.pdf，2020=05-07.。

根據世界銀行2020年6月的《全球經濟展望》顯示，2020年整個世界經濟將下降5.2%，比2009年雷曼兄弟破產后經濟下降還低于0.1個百分點，從主要國家來看，歐元圈將下降9.1%，美國與日本下降6.1%，中國將有1%的正增長根據2020年6月17日日本經濟產業省發布的《新冠病毒影響背景下的經濟產業政策模式》整理。。

日本三菱綜合研究所根據3種不同的情景假定預測了新冠疫情對世界經濟和日本經濟的影響。第1種情景是假定在5月末之前有效防止疫情復發，開展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第2種情景是重啟經濟活動與疫情復發交叉進行，2020年底步入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第3種情景是2020年內不能完全控制疫情，延續到2021年。表2顯示了主要國家GDP增長預期。

根據表2的統計，從主要國家比較看，疫情之前日本2020年預期經濟增長率已經非常低，年度預期增長率為負0.4%，財年預期增長率僅為0.1%。這是由于伴隨制造業為中心的世界經濟減速，外需對日本經濟貢獻度由正轉負，支撐日本經濟增長的只有國內需求，而內需受到了2019年10月消費稅由8%提升到10%的嚴重影響，提前消費帶來了嚴重的預期需求不足。這一增長率不僅低于世界平均增長率（2.7%），更是遠低于中國（5.9%）和東盟（4.9%）。

從疫情之后的經濟增長預期看，目前所假定的情景1已經過去，只剩下情景2或3的選項。在情景2的假定下，2020年度日本經濟增長率預期為負增長6.5%，從橫向比較看日本經濟負增長比世界經濟整體增長率還低2.5個百分點，略低于美國（負6.1%），低于中國及東盟3個百分點，僅僅高于歐洲5國（8.9%）經濟增長率。在情景3的假定下，2020年度日本經濟增長率預期與情景2相同，也為負6.5%，從橫向比較看格局基本與情景2相同，只是疫情的肥尾效應更大，致使日本成為2021年唯一預期出現負增長的國家。

（三）疫情后日本經濟政策的轉向

疫情的嚴重影響促使日本政府出現了明顯的政策轉向。2020年4月7日，日本內閣府出臺了《新冠病毒感染緊急經濟對策——保護國民生命生活，實現經濟重啟》，在充分認識新冠病毒對國內外經濟重大影響的基礎上，提出了緊急支援和V字型經濟重啟階段的經濟政策。政策主要包括防止感染擴大措施和完善醫療體制以及開發治療新藥、運用財政金融措施維持就業和企業復工復產，經濟恢復方面的措施主要包括在觀光、運輸業、飲食業、娛樂業等恢復經濟活動和構筑韌性的經濟結構，包括供應鏈改革、支持海外日本企業擴大業務、在維持農林水產品和食品出口的同時保障國內的產品供應、加快遠程化的數據傳輸等。關于供應鏈改革，緊急經濟對策指出新冠病毒感染暴露了包括口罩在內的重要衛生用品供應鏈的脆弱性，計劃通過長期產業回流或分散產業布局建立穩固的供應鏈，稱為“供應鏈改革計劃”。具體來說就是政府對于進口依存度過高的產品或零部件產業的回流項目提供補貼，對中小企業的補貼率為2/3，對大企業的補貼率1/2，對于口罩、酒精消毒液、防護服、呼吸機等國民健康至關重要的產業回流進一步增加補貼標準，分別提高到3/4和2/3，同時支持國內建立海外依存度高的醫藥產品等的國內生產基地，并對高度依賴一國產品或零部件的產業的日本企業向東盟等國轉移生產基地提供與回流國內同等規模的補貼。在日本經濟產業省發布的總額高達108萬億日元（約占日本GDP的20%）抗擊疫情計劃中，2 435億日元的供應鏈改革計劃占比非常小，但政策含義非常重要。一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美國、英國等許多發達國家均出臺了鼓勵產業回流政策，日本從沒有出臺明顯的鼓勵產業回流政策;二是政府所指的產品或零部件嚴重依賴的國家都是中國。根據日本經濟產業省的統計，在零部件及加工產品的進口中，2019年日本對中國的進口依存度達到21.1%，居發達國家之首，其他國家分別為：美國16.3%、加拿大9.2%、意大利和德國7.0%、英國5.9%和法國5.1%根據2020年6月17日日本經濟產業省發布的《新冠病毒影響背景下的經濟產業政策模式》整理。

[參 考 文 獻]

[1][新華網].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回答中外記者提問[EB/OL].[2020-07-10].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20lh/2020-05/28/c_1210637126.htm，2020-05-05.

[2]CANDY LEE.RCEP in attempt to be signed by the end of 2020 in Vietnam[EB/OL].[2020-07-11].https：//vietnamtimes.org.vn/rcepinattempttobesignedbytheendof2020invietnam19563.html.

[3]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 ASEAN， Australia to strengthen cooperation amid COVID19 pandemic[EB/OL].[2020-07-11].https：//asean.org/aseanaustraliastrengthencooperationamidcovid19pandemic/，2020-05-10.

[4]聯合二ユース.RCEP交渉會合9日にテレビ會議で=年內署名目指し[EB/OL].[2020-07-11].https：//jp.yna.co.kr/view/AJP20200708001000882.

[5]JASON SCOTT，HASLINDA AMIN. 豪中関係悪化、RCEP進展に影響せず-フライデンバーグ豪財務相[EB/OL].[2020-07-11].

https：//www.bloomberg.co.jp/news/articles/2020-06-23/QCDMZKT0AFBW01.

[6]日本外務省.Trade policy review， Japan Day 1（July 6th） statement [EB/OL].[2020-07-09].

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100072537.pdf.

[7]日本外務省.世界貿易機関（WTO）対日貿易政策検討會合の開催 [EB/OL].[2020-07-09].

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release/press1_00044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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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themalaysianreserve.com/2020/05/22/covid19bringsfreshchallengestorceptradenegotiations/.

[9]ELIJAH FELICE ROSALES.Virusfueled protectionist mode derails RCEP[EB/OL].（2020-05-21）.[2020-07-02].https：//bilaterals.org/？virusfueledprotectionistmode&lang=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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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TOMOYUKI TACHIKAWA.Pandemic may force Japan to give up RCEP agreement in 2020 [EB/OL].[2020-07-11].

https：//japantoday.com/category/politics/pandemicmayforcejapantogiveuprcepagreementin2020，2020-06-04.

[12]裴桂芬，王欣穎.從CPTPP和日歐EPA看日本東亞區域合作政策取向[C]//楊伯江.日本藍皮書（2019）.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

[13]ANABEL GONZLEZ.A Memo to Trade Ministers on how trade policy can help fight COVID19[EB/OL].[2020-07-11].https：//www.piie.com/blogs/tradeandinvestmentpolicywatch/memotradeministershowtradepolicycanhelpfightcovid.

[責任編輯 王雅坤]

East Asian Regional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Japans

Policy Orientation under COVID19

PEI Guifen，WANG Xinying

（Japan Research Center，Hebei University，Baoding，Hebei，071002，China）

Abstract： With the WTO multilateral mechanism stalled， regional economic and trade agreements have been progressing rapidly. CPTPP， JapanEU EPA， and USMCA have been in effect worldwide. Before the epidemic of COVID19， East Asia regional economic cooperation has also entered the fast lane; RCEP has entered the final stage; China， Japan， and South Korea also promised to accelerate ChinaJapanKorea FTA negotiations after RCEP. The outbreak of the epidemic has spawned cooperation in some issues such as epidemic prevention and public health in East Asian countries or regions， but it has cast a shadow over the established process of regional economic cooperation in East Asia. After the epidemic， the switching of Japans economic policy? will greatly increase the uncertainty of signing RCEP during this year.

Key words： ?COVID19; regional economic cooperation in East Asia; RCEP; Japans policy orientation

收稿日期：2020-07-15

作者簡介：

裴桂芬（1962—），女，河北易縣人，滿族，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日本經濟、國際金融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