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帖
那些燈影,顛晃著
剛從西山的陡坡一落,山上的巖石
就風化了
借著草色薇薇,山頂上
不相干的星辰,似乎也跟著暖和了不少
有人沿山去探路,也躲不過,越走越少
直至
最后一個迷人的路口,最后一個人離開
隱身懸崖,本就是
一個冰一樣的
地理名詞,不動聲色,但終究露出了馬腳
事物已起了變化
……燈有國王一樣的倉皇,
從江邊那一小片灘地,反復竄出。
說一說山高水陡,
事物總會找到自己的方向。
說一說風景紛亂,
峽谷中,馬桑樹和灰鶴正被江水慢工磨破。
沿金沙江兩岸,諸峰出,偶有山體坍塌,
像人類有了危局。
獨影自命
左側的大黑山,右側的保安營,
抱緊了夾角。
一秒之內,我把閃電安放進山巔上的暴風雨。
金沙江還真是宏闊,
穿深峽,
瞬間,就變成了咆哮的小野獸,血脈賁張 。
別太在意了,山水放縱,它躲進溝壑。
各懷心事的流水,
錦繡一樣的蕩漾,令我獨影自命。
就讓洪水漫過坡度
上游的云南,幾滴雨,剛一落下,
下游的金沙江,
就有一個大雷走在路上,就有洪水爆裂。
云南下暴雨,江水有驚濤,
但無仁慈之心。我看到的南山腳下,
草木孤懸,
像眾多的小靈魂在抖。
江對岸,咖啡館,游泳池,有白椅子擠壓。
是啊,
遇到翻卷的浪,任何事物總會敗下陣來。
即使回想起,
這幾十年的重復圖景,算卷帙浩繁了吧?
就像我的這一生,
不到萬不得已,
也不會輕易,讓洪水漫過坡度。
每天一大早,我
也不得不聽:一把擰響的紅棉牌收音機,
劈面而來的聲音,
有俯臥的頌,更多是慌亂的修辭學。
萬物有跡
若你不介意,就談談萬物,
像談及我未了的中年,它每天都有深潭一樣的空。
比如今天,
一個悶熱天,它從電梯井,落進了圖書館底層。
它不在乎我的執迷。
我偶爾也寫萬物有跡,有短促的豹斑。
它隱身。
它在某個房間,某個深谷,
像某個替代詞。
是的,我終于給萬物找到了替代詞,
大群烏鴉烏央烏央的,由遠及近,
降于
花林,廢寺,或某張翻卷的書頁。
它們任務明確,
……就是給萬物加上,一層金屬防滑鏈。
而等這一刻,實在是太久了。
烏鴉丟了魂,
停于榿木之上,它攪磨出母鯨般最孤單的翔。
而我幾乎,就
觸摸到了它的動脈,它從里到外的漿。
還是說結論吧,
閑逛一天,我終于和那個愛在報亭讀晚報的人,接上 了頭。
作者簡介:王子俊,詩歌小說散見于《人民文學》《詩歌月刊》《詩神》《星星》《草堂》等,現居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