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師范大學 地理科學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城鎮化進程中,鄉村地區的作用逐漸弱化,城鄉差距擴大,“鄉村病”和新“三農”問題日益顯現[1]。在鄉村振興戰略大背景下,我國鄉村旅游迎來新的發展機遇。鄉村旅游作為一種特殊的產業形態,從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等方面契合鄉村振興戰略的總要求,是有效解決“三農”問題,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驅動力和有效途徑。鄉村振興為鄉村旅游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生態文化環境和經濟、政策支持,成為鄉村旅游轉型發展的重要戰略支撐和發展目標。兩者之間相互影響、相互促進,具有耦合關系。
基于鄉村振興戰略鮮明的中國特色,國內學者關于鄉村旅游與鄉村振興關系的研究偏多,尤其是鄉村振興戰略相關政策解讀[2-4]、發展路徑[5,6]方面。部分學者重點探索了鄉村旅游與鄉村振興之間的單向關系:崔劍生、趙承華[7]指出鄉村旅游是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突破口;魏超、戈大專、龍花樓[8]以武漢市為例,探索了鄉村旅游驅動作用下周邊鄉村轉型發展模式;陸林、任以勝、朱道才等[9]學者探究了鄉村旅游對鄉村振興的引導作用,重點歸納了邏輯機理、經濟振興路徑,生態宜居路徑、鄉村治理體系構建路徑和政策體系等內容。關于鄉村旅游與鄉村振興耦合關系的研究成果不多,從現有研究看,研究尺度主要集中于宏觀和中觀視域,研究區域主要集中在河北省[10]、山西省[11]、河南鄢陵縣[12]、廣西資源縣[13]等,研究方法主要涉及層次分析法、熵值法、灰色關聯法[14]、耦合協調模型、耦合演化模型[15]。總體來看,國內相關研究仍存在不足:一是鄉村振興的評價指標體系缺乏科學論證;二是缺少微觀視域下村落發展的探討;三是研究方法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主要以定性式的理論探討和耦合協調模型為主。
深入探索發展鄉村旅游與鄉村建設的新路徑,深刻剖析鄉村旅游與鄉村振興的耦合機制作用,對引導我國鄉村全面與協調發展,尤其是對旅游資源優勢明顯的民族村落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本文以鄉村旅游典型民族村落吉林省延邊州紅旗村為例,探究了鄉村旅游與鄉村振興的耦合關系,探索了鄉村旅游與鄉村發展的協調發展路徑,以期為鄉村振興和鄉村旅游發展提供參考。
紅旗村位于我國吉林省東南部,行政隸屬于延邊朝鮮族自治州,距長白山150km,是安圖縣至長白山景區旅游途中唯一的純朝鮮民俗村落。紅旗村自然環境優美、文化積淀深厚、民俗風情獨特、民族特色旅游資源富足、旅游活動豐富多彩,被譽為“中國朝鮮族第一村”。據統計,2018年紅旗村游客人數達到45萬次,是吉林省延邊地區第一個旅游收入達到百萬元以上的村莊,在延邊州鄉村旅游發展進程中具有重要引領作用。
對于耦合互動作用復雜的鄉村振興與鄉村旅游系統的耦合協調性研究,應在構建系統指標體系的基礎上進行綜合評價[16]。鄉村振興系統根據總體要求可劃分為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管理有效、生活富裕5個一級指標;在參考國家標準《美麗鄉村建設指南》和相關文獻的基礎上,依據科學性和可實施性原則,遴選出反映鄉村振興的19個二級指標。鄉村旅游系統的評價體系建設較成熟,在考慮區位特征、資源潛力、產品特色、生態環境、營運管理、旅游收入、民族資源特色等因素的基礎上,將鄉村旅游系統劃分為旅游經濟效益、旅游環境質量、旅游服務管理、旅游發展潛力4個一級指標,并依據相關學者的研究和鄉村地區的特殊性,遴選16個二級指標(表1)。
考慮到鄉村地區數據的可獲取性,本文收集了延邊州紅旗村35個指標的時間序列數據作為研究對象,數據時間跨度為2014—2018年。數據主要來源于:①通過查閱延邊州旅游政務網、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網上論文等整理需要的數據。②通過實地考察與村委會和旅游公司聯系獲取數據。對于缺失數據,本文采用相鄰年份差值補齊的方法進行補充,并與當地政府進行確認,以確保數據的完整性與合理性。

表1 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評價指標體系

采用層次分析法確定權重[18],步驟如下:①構造判斷矩陣。根據1—9標度方法,確定元素與元素之間相對重要性數值,構建判斷矩陣。②計算重要性排序。根據判斷矩陣,計算特征向量并進行歸一化,即對指標進行權重分配。③一致性檢驗。權重分配是否合理需對判斷矩陣進行一致性檢驗,當且僅當一致性比率CR<0.1時,檢驗通過。
鑒于熵值法和層次分析法具有客觀與主觀層面的互補性,綜合兩方法得出更科學合理的權重確定方法。依據宋海洲[19]提出的主客觀綜合賦權修正公式確定指標權重(表2)。計算公式為:
(1)
式中,Zj為綜合權重;Aj為層次分析法所得權重;Wj為熵值法所得權重。

表2 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指標權重
耦合協調評價法是以耦合協調模型為工具反映不同系統或要素之間的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程度。耦合協調模型包括耦合度模型和耦合協調度模型,其中耦合度反映了系統之間相互作用的強弱程度,耦合協調度反映了系統之間協調發展、相互配合、良性循環的關系。構建耦合協調模型的步驟如下:
采用加權平均法,計算鄉村旅游和鄉村振興兩大系統的綜合發展水平指數,計算公式為:
(2)
引入耦合度模型。鄉村振興與鄉村旅游之間為復雜的非線性耦合關系,參照廖重斌的耦合系數模型[20],鄉村振興與鄉村旅游系統耦合度模型為:
C={(U1×U2)/[(U1+U2)(U1+U2)]}1/2
(3)
式中,C表示耦合度;U1為鄉村振興系統綜合發展水平指數;U2為鄉村旅游系統綜合發展水平指數。耦合度C取值范圍為[0,1]。當C=0時,表示兩系統之間處于完全無關狀態;當C=1時,表示系統之間達到良性共振狀態。
構建耦合協調度模型。為客觀地反映不同系統間耦合協調程度,利用離差最小化原理構建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耦合協調度模型:
(4)
式中,D表示耦合協調度;T表示兩系統間的耦合協調系數;α,β表示待定系數。對于兩個系統,通常取值α=0.5,β=0.5。耦合協調度D取值范圍為[0,1],采用應用更廣泛的“四分法”[21]劃分系統耦合協調發展度區間(表3)。

表3 耦合協調度區間劃分標準
應用公式(1)—(3),分別計算出紅旗村2014—2018年鄉村振興系統與鄉村旅游系統的綜合發展水平指數,以及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耦合度和耦合協調度(圖1)。

圖1 紅旗村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綜合發展水平指數與耦合協調度
由圖1可知,紅旗村鄉村振興和鄉村旅游兩大系統發展具有相似性。主要體現在:①兩者總體呈上升趨勢,鄉村振興系統綜合評價指數由2014年的0.1741上升至2018年的0.4963,尤其是2017—2018年間增幅較大,發展增長率為53.9%。此時處于鄉村振興戰略被提出并向鄉村地區推進的發展戰略期,是支撐紅旗村基礎設施建設、人居環境改善和農村現代化水平提升的重要階段。鄉村旅游系統綜合評價指數由2014年0.2625上升至2018年0.5947,2016年以來增幅較為明顯。“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大力發展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以及全域旅游的開發規劃等,以政策、資金支持的形式推動紅旗村民族特色旅游發展進入黃金發展期。②兩者增長速度基本一致且較為平緩,表明鄉村振興與鄉村旅游發展具有較高的關聯性,即較高的鄉村旅游發展水平是紅旗村實現鄉村振興的有力支撐。同時,鄉村振興的逐步實現為鄉村旅游健康與可持續發展起著導向作用。③兩者綜合發展水平指數相對偏低,紅旗村鄉村旅游和鄉村振興發展水平較低,存在較大的上升空間。
兩大系統動態變化特征也存在一定差異性。主要體現在:①從鄉村振興系統和鄉村旅游系統動態變化曲線來看,前者較為緩和,時序方差為0.016,表明系統穩定性較強;后者曲線波動性較大,時序方差為0.025,表明鄉村旅游發展更具靈活性和敏感性,鄉村旅游對于促進鄉村協調發展、縮小城鄉差距具有現實意義。②對比兩系統綜合發展水平指數可知,2014年以來紅旗村鄉村旅游系統綜合評價指數持續高于鄉村振興系統,且2014—2017年兩系統發展差距持續拉大,至2018年兩者差距縮小。究其原因,紅旗村依托自身資源優勢,在承接長白山景區游客的同時,緊抓延邊州深度推進全域旅游的發展機遇,夯實基礎,轉變發展模式,向鄉村旅游深度游推進,鄉村旅游對鄉村振興驅動作用開始凸顯,鄉村振興效果逐步顯現。
系統耦合度時序變化特征:系統耦合度時序變化穩定,2014—2018年紅旗村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耦合度分別為0.4986、0.4948、0.4961、0.4913、0.4980,處于中等強度耦合階段,表明紅旗村鄉村旅游與鄉村振興發展速度較為穩定,系統之間的相互影響力亟待加強,鄉村旅游對實現鄉村振興戰略驅動力不足,鄉村振興戰略對鄉村旅游可持續發展帶動作用有待提升。
系統耦合協調度時序變化特征:2014—2018年,紅旗村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耦合協調度由0.3064增長至0.5212,呈穩步上升的態勢。根據表3的耦合協調度等級劃分標準,將系統耦合協調度劃分為低度協調階段(2014—2016年)、中度協調階段(2017年)和高度協調階段(2018年)。①低度協調階段。2010年遭遇水災以來,紅旗村旅游經營方式的轉變成為鄉村旅游發展的重要轉折點,經過旅游公司規模集約化管理,發展初見成效,但仍存在旅游形式單一、農旅融合度不高、關聯帶動效益低等問題。2014—2016年鄉村旅游系統與鄉村振興系統評價指數均呈現增長趨勢。因紅旗村鄉村旅游發展具有一定基礎,綜合發展水平高于鄉村振興系統,但鄉村建設發展基礎較弱,兩者的耦合協調度由0.3064提升至0.3881,但仍然低于0.4,處于低度協調階段。②中度協調階段。2016年以來,紅旗村依托資源優勢,在一系列政策支持下鄉村旅游發展速度提升,旅游形式不斷多樣化,民俗旅游煥發生機,進入全面優化提升時期。同時,紅旗村積極響應“美麗鄉村建設”等國家號召,鄉村建設成果顯著,鄉村振興指標指數明顯增長。雖然兩系統綜合評價指數仍存在較大差距,但兩者耦合互動作用顯現。此階段是兩系統相互作用的磨合期。2017年系統耦合協調度上升為0.4441,界于0.4—0.5之間,處于中度協調階段。③高度協調階段。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和全域旅游的深度推進,紅旗村鄉村旅游和鄉村振興發展持續升溫。鄉村旅游對提高村民生活水平,解決就業問題,促進集體經濟發展具有顯著作用;反過來,鄉村振興戰略為鄉村旅游發展提供了更好的生態與文化環境。此階段紅旗村鄉村振興系統指標指數快速增長,兩者耦合協調度水平較高,上升至0.5212,高于0.5,處于高度協調階段。但紅旗村耦合協調度發展水平不高,仍存在產業結構不合理和鄉村旅游關聯帶動效應亟待提高等問題。
本文以吉林省延邊州紅旗村為案例研究地,構建了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評價指標體系,并基于耦合系統協調發展模型進行了研究。結果發現:①鄉村振興與鄉村旅游兩系統存在耦合關系,兩者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并通過要素之間的互相驅動與演化,助推兩系統協調發展。②2014年以來,紅旗村鄉村旅游系統和鄉村振興系統評價指數呈上升的趨勢,綜合發展水平逐年提高,但綜合評價指數較低,鄉村建設與旅游業發展仍然具有較大的上升空間。③由于紅旗村旅游業具有一定的發展基礎,鄉村旅游系統綜合發展水平高于鄉村振興系統,且紅旗村旅游業發展對鄉村建設的驅動作用更為突出,因此鄉村振興對當地旅游業發展的帶動作用略顯薄弱。④紅旗村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耦合度處于中等耦合階段,表明紅旗村鄉村旅游與鄉村振興的發展空間廣闊。⑤根據耦合協調等級劃分標準,紅旗村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耦合協調發展水平可劃分為低度協調、中度協調和高度協調3個階段,鄉村振興—鄉村旅游系統正不斷向高水平的耦合協調階段演化,且演化進程不斷加快,向互相驅動、協調方向同步發展。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為促進吉林省延邊州紅旗村和同類鄉村發展鄉村旅游,實現鄉村振興,本文提出以下對策建議:①紅旗村依托區位和民族資源優勢,旅游業發展勢頭強勁,但隨著延邊州美麗鄉村建設與扶貧旅游的推進,同類型的民族村落不斷涌現,導致旅游產品同質化,形成了民族村落之間的惡性競爭,紅旗村原有的旅游發展模式面臨較大的壓力與矛盾。與此同時,鄉村基礎設施不完善、鄉風文明意識薄弱等問題依然存在,使紅旗村鄉村旅游發展進入瓶頸期。②在全域旅游深度推進進程中,紅旗村須高度重視鄉村旅游發展模式轉變,進行資源整合,深度挖掘朝鮮文化元素,創新開發文化體驗、節慶旅游、體育運動等多層次旅游產品體系,延長產業鏈條,注重旅游專業化人才隊伍建設,提升鄉村旅游發展專業化與規范化水平,同時重視鄉村基礎設施完善,培育新興文旅、農旅融合鏈條。地方政府應積極發揮引導作用,提高農民在鄉村建設與鄉村旅游中的參與度,實現鄉村振興與鄉村旅游向良性、可持續方向轉變,致力于將紅旗村建設為宜居、宜業、宜游的鄉村振興示范村。③一般性民族村落在面臨文化生態失衡、村落發展模式相似等問題時,除借鑒紅旗村發展路徑之外,還應注重提升文化在民族村落旅游發展中的驅動作用。將民族民俗文化轉化為創造力,利用民族文化的獨特性,打造特色文化品牌,塑造鄉村長遠發展的唯一性。另外,在尊重民族文化多元化的基礎上,秉承“文化+”理念,激發民族村落鄉村旅游發展創新活力。更重要的是,要建立可持續民族文化開發模式,增強民族文化認同感,強化民族文化軟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