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陽

摘 要:傅抱石不僅是近代著名的畫家,并且在繪畫理論方面也取得了頗多建樹。文章在以往對于傅抱石繪畫技法的研究基礎上,通過繪畫實例,重點分析了傅抱石山水畫章法布局中的美學內涵,論述他在構圖方面的創新與突破。在文章的最后,通過對傅抱石美學思想的品讀,進一步闡述了其繪畫構圖對當代山水畫創作的啟示。
關鍵詞:山水畫;構圖;傅抱石;美學內涵
“經營位置”為南朝謝赫六法論中的一法,謝赫將章法布局列為品評畫面好壞的準則之一,強調了構圖的重要性,認為沒有好的構圖,就沒有好的繪畫創作。的確,在山水畫創作的過程中,章法布局有著統領全局的作用,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一幅畫的成功與否。中國繪畫受到傳統思維的影響,在構圖方面不同于西方,山水畫作為中國畫的重要畫種,在章法上有著其獨特的規律性。
眾所周知,近代繪畫大家傅抱石的繪畫極具個性,他的山水畫將皴擦和渲染結合起來,把水、墨、彩三者結合在一起,于大氣中顯細膩,恢弘中見精微。那么,在傅抱石的山水畫中,是如何體現其創新性的呢?他的繪畫構圖,涵蓋了怎樣的美學思想?這值得我們細細品讀。
一、傅抱石對傳統章法布局的繼承和發展
唐宋之后,中國山水畫布局的傳統章法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三疊法”構圖,這種構圖通常是在畫面的下方先畫一層坡地或山石,中間偏上的位置繪有形態各異的主峰,最后在畫面上方繪出平沙或遠山,畫面中的坡地、主峰、遠山交錯呼應,再加以河流、小橋、樹木、點景人物等來豐富畫面;另一種為“兩段式”構圖,通常在畫面的下方,先畫上一層坡地,坡地上方畫出樹木植被,畫面上方再繪出飄渺多變的遠山,兩段式構圖上下銜接的部分常會留有一些空白,這空白或是云,或是水,此種構圖形式在斗方尺寸的畫作中運用較多。
“三疊”“兩段”作為傳統山水畫布局方式傳承至今,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得到了大批學者與繪畫者的推崇。而傅抱石在畫面構圖上所提倡的創新,更多是在傳統的基礎上進行創作,雖然他的繪畫頗具新意,但我們在他的畫作中,也不難追尋到傳統章法的蹤影。
《松蔭飛瀑》(圖1)就是對“三疊式”構圖的一種變形,不同于傳統的是,傅抱石以一條奔流而下的瀑布貫穿在畫面當中。畫面中雖無明顯的分段,但山石、樹木、瀑布都遵從了近大遠小的原則,縱深感極強。飛流而下的瀑布加強了畫面的靈動性,整幅畫面極具動感。
如果說《松蔭飛瀑》是傅抱石對于傳統的又一次創新,那么《洗硯圖》就是他繼承傳統的最好證明。他運用“兩段式”構圖,畫面下方描繪了平穩的坡地、山石,用淺淺的河流將兩岸隔開,山石上方叢生的樹木又將畫面銜接在一起,對岸的房屋、樹木作者無不精心刻畫,畫面中充斥著浪漫的人文氣息。畫面上方留出蒸騰飄蕩的云氣,作者將下方山腳下煙波浩渺的江水勾出水紋,他將云、水兩處的空白進行了區分,匠心獨具。畫面整體以墨色為主,突顯了文人畫中的簡淡趣味,給觀者帶來寧靜安逸的觀感。
二、石濤美學思想對于傅抱石
繪畫的影響
清末,封建統治日漸瓦解,社會面臨著一場巨大的變革。此時,“四王”的畫風不再受世人推崇,人們開始重視以石濤為首的“革新派”的畫風。
傅抱石的藝術風格受石濤的影響極大,他對于石濤的自由狂放畫風極為推崇,他喜愛石濤畫面中的縱橫肆意,獨抒靈性,并緊緊追逐于石濤“筆墨當隨當代”的藝術理念,無論是石濤的繪畫筆法還是章法布局,傅抱石都虛心研習。石濤認為畫家的創作不應局限于傳統的框架,提倡“我自用我法”,主張畫家應從客觀物象的外在聯系中開拓美,創造美,他的美學思想為傅抱石的創作帶來了極大的啟發,開拓了傅抱石極具新意的繪畫之路。傅抱石在學習石濤等前人的基礎上不斷前行,“取傳統之法則,為自身之創作”,一躍成為近代大家。
在石濤的《山水清音圖》中,他選用了“截取式”構圖,在茂密的叢林中截取了幽閣深藏的一段景致。畫中景物層次分明,黑白布局均勻。他通過水墨的滲化和筆墨的融合,巧妙地把水的流動和云霧的浮動表現得淋漓盡致,雖繪制的為一段小景,卻向觀者傳達出了深邃優美的意境。
在《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中,傅抱石學習了石濤“截取式”的構圖方法,作者只截取了自己最滿意的風景入畫,雖然沒有近景的描繪,卻也不覺單調。一座山峰斜插在畫面最前方,后方的山峰傲然聳立,景色雖為截取,但畫面卻不空洞,完整度極高。云氣貫穿于整幅畫面,浮動的云氣將中間的山峰分成兩段,遠處的山峰越來越小,由近及遠,層層遞進,磅礴之勢盡顯。整體色調以赭墨為主,天空采用鮮艷的赭石顏色渲染,仿若山石都籠罩在夕陽之下,美輪美奐。
三、傅抱石構圖中另辟蹊徑
筆者認為,傅抱石的繪畫雖學習借鑒石濤頗多,但相較于石濤,他的構圖更加大膽,視野更為開闊,他善于因勢造景,布局奇特,并以此來表現他心中的山水意境。傅抱石常常采用截取與特寫的手法描繪他想要表達的自然物象,從而使觀者清晰地看到他最想要表達的景物,同時讓畫面中主要的景物更加集中、突出和明朗。
《井岡山》整體構圖雖也采用截取,卻與石濤的畫風大相徑庭,他將傳統山水構圖中山石、柳、松和房屋的設置完全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極富個性的山體造型。山石的形狀雖然方正,卻無呆板之感,山體的顏色從左至右慢慢淡化,前方的山石樹木以濃墨畫出,雖為濃墨,但山體與樹木植被還是可以清晰地分辨開來。中間的山體用稍灰一些的墨繪出,右邊的山體顏色更淡,表達出了畫面的遠近虛實。筆者認為后方的遠山是畫面中最為精彩的部分,層層疊疊的遠山墨色變化豐富,逐漸將空間推遠。整體畫面宏闊,“上留天,下留地”的構圖方式,使作品的視野更加開闊,也留給了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
《天池飛瀑》不同于其他繪畫,傅抱石以特寫的手法繪出一條一瀉而下的瀑布,兩旁的山體沒有過多塑造,以墨色來渲染結構。畫面上方的云氣也是濃墨擦出,瀑布四周或大或小的墨塊,更好地襯托出了作者想要表達的畫面主體。瀑布中水的表現也不同于傳統線條勾勒的河流,作者創造性地運用了西方繪畫“團塊”的元素來表現瀑布的流勢,“團塊”的表現較線條的勾勒更加有力度,磅礴的流水宛若有氣吞山河之勢,也表現了作者高尚的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