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古王國時期土地管理體系研究

[摘 要]古埃及早王朝時期，國家通過王室地產對全國的土地進行開發和管理。隨著中央集權化趨勢的加強，以及地方行政區劃逐步完善，國家對土地的管理開始制度化和規范化。到第5王朝時期，國家設置了土地管理的專門機構“土地辦公室”，其成員以書吏為主，他們是土地管理的實際工作者。據梅藤銘文和科普托斯王室敕令，埃及古王國時期已形成以地權、地籍和地稅為主要內容的土地管理體系。土地及土地管理是農業社會得以運轉的核心元素，且古王國時期是埃及文明的奠基時期，故而構建該時期的土地管理制度，必將為研究埃及鼎盛時期的新王國及其后期的土地制度奠定基礎，進而有助于深化對傳統農業社會的認識。

[關鍵詞]古代埃及，古王國，土地總管，土地管理

[中圖分類號]K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7-6241（2020）18-0025-09

作為古代埃及國家機器正常運轉的前提，行政管理一直是學術界關注的重要論題之一。為了對古代埃及行政管理的發端進行探源，1985年，英國學者斯特魯德威克在著作《古王國時期埃及的行政管理研究：高級官員及其官銜》中，運用6大高級官銜，集中討論了古王國時期6個中央行政部門的組織和運行情況。①2008年，德國學者安德拉西在其著作《古王國時期埃及國家及行政機構研究》中，從維吉爾、檔案管理機構以及物品和勞動力管理部門這3個方面進行了深入研究。②然而由于相關史料有限，古埃及行政管理的研究重點一直停留在中央行政管理機構上，而對古王國時期行政等級較低但其職責重大的土地管理機構卻鮮有專門研究。為此，收集古王國時期土地官員的相關史料，如銘文、紙草、喪葬印章等，通過對土地管理機構進行專門分析，有助于探求古代埃及國家的運行機制，并進一步深化古代埃及行政管理體系的研究。

一、土地管理體系的形成

早王朝時期，國家通過組織王室地產（尼烏特地產和胡特地產）對土地進行開發和管理，它們是王室農業收入的主要來源。大約在第3王朝初期，②王室地產逐漸演化成地方州，它們的管理者遂成為地方州的行政長官，古老的王室地產不再只是王室的個人財產。

根據“土地總管”的家族背景，古王國時期“土地總管”的職位由地方權貴擔任。九位“土地總管”全部出生于地方貴族家庭，他們的家族成員或是地方最高行政長官“州長”，⑨或是神廟最高管理者“祭司總管”，⑩或是南部維吉爾。11該職位主要是由國家任命，家族內世襲的情況出現的較少，在文獻中僅出現一例類似的情況，索白克-霍特普I和昂赫[…]都擁有“土地總管”的官銜，他們屬于同一個家族，他是昂赫[…]的叔叔。而中王國時期，地方“土地總管”職位世襲情況多有出現，有多位“土地總管”都是子襲父位的情況。

而其他4位“土地總管”的文獻保存的很不完整，目前無法獲悉他們是否擁有州長的官銜。到第6王朝中后期，州長越來越少地兼任“土地總管”，這一職位轉而由州長的家族成員擔任。比如，曾在佩皮二世統治時期擔任“土地總管”的索白克-霍特普Ⅰ和[…]昂赫分別是上埃及第14州的州長佩皮-昂赫-海瑞伊博的兄弟和兒子，上埃及第14州的州長共有5任，⑤而且他們全部來自一個家族。然而到第8王朝時期，由于中央政權的衰落和地方貴族勢力的興起，地方州長開始兼任“祭司總管”，成為世俗和神廟行政管理的最高官員。這一時期地方州長再次擁有“土地總管”的官銜。

根據文獻出土的位置，古王國時期“土地總管”主要在地方州工作，有7位“土地總管”的墳墓或石碑出土于地方各州，即上埃及第8、9、14、16、20州，古王國時期中央的高級官員都埋葬在孟菲斯地區，他們對地方的管理也只是季節性的視察。從第五王朝杰德卡拉統治時期開始，中央高級官員的墳墓才第一次出現在上埃及的地方州，長期居住在地方州對該地區進行管理。⑥而“土地總管”之所以出現在這些地區，可能出于兩方面的考慮：一是因為該地區的土地生產力較高，二是因為這些地區的戰略意義。⑦僅有兩位“土地總管”的墳墓位于王室墓地薩卡拉，屬于首都孟菲斯地區，他們管轄的范圍不詳，可能對全國的土地進行宏觀的管理。

埃及法老時代的大部分時期，國家被劃分為42個州。根據各州分布的位置可知，它們是以自然地界和土地肥沃程度來劃分的，這是古代埃及最早的土地調查、土地分類和土地評價。國家土地管理機構形成之后，土地管理的內容在土地調查、分類的基礎上，開始編制地籍簿冊，這是古代埃及早期土地規劃的雛形。

雖然國家很早就開始對土地進行管理，但記錄土地管理的相關文獻卻很少。古王國時期的文獻內容多以祭品清單、名字和官銜為主，長篇敘述性的文獻并不多見。其中最重要的文獻是科普托斯L號王室敕令，它是一篇記載第8王朝時期神廟喪葬土地管理的文獻。①文中反映了土地分配、登記造冊和保存文書的相關內容：

該敕令是國王奈車瑞-巴烏下達給“土地書吏”的任務。根據國王的命令，他們要為科普托斯神廟劃分土地并形成文件，這些文件被抄寫若干份后送到土地注冊處保存。根據中王國時期的文獻，這個土地注冊處可能是“土地辦公室”。⑤保存這些文件主要是為稅收或有土地糾紛時查閱原始記錄之用，這些土地文獻保存在中央和各州的文件機構中，新王國時期《維吉爾的職責》中寫道：“在維吉爾辦公廳中，當談論到任何土地問題時，各地區的文件都要拿出來佐證。”⑥此外，該王室敕令中也出現了維吉爾施瑪伊，他是南部維吉爾，古王國時期為了更有效的管理上埃及而增設的維吉爾。南部維吉爾與首都孟菲斯地區的維吉爾并存，第8王朝時期其駐地在上埃及第5州科普托斯。⑦在這篇文獻中由施瑪伊安排和監督“土地書吏”的工作，說明維吉爾也參與到土地管理的工作中。

根據《梅藤銘文》，當要變更土地所有權時，原土地所有者要提交一份證明文書，并獲得國王的批準。據此推測，若沒有國王批復的文件，至少也要通過國家部門的公證。根據古德克恩對《梅藤銘文》的研究，認為文獻中的部分內容，可能是根據王室敕令的原文而進行編寫的。③“證明文書”可能與維吉爾的工作相關，新王國時期的文獻《維吉爾的職責》中寫道：“現在，他（維吉爾）要傳喚地方行政官員，他們是由他派出的。他們將地方行政事務上報給他，同時一并將所有的‘證明文書上呈，由維吉爾親自密封。”④古王國時期的文獻雖然沒有記錄這些內容，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不論是寫給維吉爾的王室敕令，或是在文中提及維吉爾的工作，這些文獻都說明維吉爾參與到土地行政管理當中。根據科普托斯B號敕令，維吉爾在參與到土地管理的工作中時，文獻中通常出現的官銜是“王室檔案書吏”，⑤王室檔案管理部門是古王國時期重要的中央行政部門之一。根據斯特魯德威克在其著作中的統計，古王國時期共有51位“王室檔案書吏”，其中40位擁有“維吉爾”的官銜，說明監管中央的檔案是維吉爾的重要職責之一，而土地管理文件則是中央檔案管理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古代埃及，土地管理始于早王朝時期，國家通過王室地產，對全國的土地進行開發和管理。古王國早期，通過“任命總管”管理地方的土地。到第5王朝時期，國家設立了土地管理的專門機構——“土地辦公室”，該機構以土地書吏為主，對王室土地、神廟土地和國家行政機構的土地進行管理。而土地管理人員不僅來自“土地辦公室”，維吉爾和“王室檔案管理機構”在古王國時期土地管理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雖然古王國時期有關土地管理的文獻資料有限，但卻足以揭示土地管理專門化的發展趨勢，形成以地權、地籍和地稅為主要內容的土地管理體系。中王國和新王國時期，“土地辦公室”進一步發展。隨著古代埃及歷史進程的演進，土地所有權也在發生變化，特別是新王國時期，神廟占有大量土地，此時土地管理也日趨復雜，而“土地辦公室”始終是埃及國家主要的土地管理部門。

【作者簡介】梁姍，哈爾濱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古代埃及史。

【責任編輯：王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