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科與色域繪畫

馬琳

馬克·羅斯科

羅斯科是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的代表畫家。在美術史上，通常把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的藝術家們分為兩類，一類是以德·庫寧、波洛克為代表的行動畫家，把動作和姿態作為創作的基礎;另一類是以羅斯科、斯蒂爾、紐曼等人為代表的色域畫家，依靠大面積的色場或者抽象的形象來進行創作。

羅斯科的繪畫

馬克·羅斯科1903年出生在俄國的一個猶太家庭，十歲時移居美國。他曾在紐約師從于藝術家馬克思·韋伯，并在紐約藝術學生聯盟學習立體派、野獸派以及德國表現主義繪畫。羅斯科于20世紀40年代末形成了自己完全抽象的色域繪畫風格。受到馬蒂斯以及抽象表現主義畫家斯蒂爾的影響，羅斯科從根本上拋棄了具象，畫面日益單純，每幅畫總有“兩三條清醒而又白熱化的色彩帶”。他力圖通過有限的色彩和極少的形狀來反映深刻的象征意義。

羅斯科的作品一般是由兩三個排列著的矩形構成。這些矩形色彩微妙，邊緣模糊不清。它們漂浮在整片的彩色底子上，營造出連綿不斷的、模棱兩可的效果。就像格林伯格所說，他似乎將他的油彩滲透進畫布以便獲得一種染工的效果，并避免在表面之上有意疊加一層顏料層的含義。顏料是被稀釋了的，很薄，半透明，相互籠罩和暈染，使得明與暗、灰與亮、冷與暖融為一體，產生某種幻覺的神秘之感。這種形與色的相互關系，象征了一切事物存在的狀態，體現了人的感情的行為方式。畫家借助于它到達了事物的核心。

《3/13號》（品紅，黑色，橙色的綠色）《No.10》《藍色中的白色和綠色》等都是羅斯科的代表作。畫面上，矩形的邊緣沒有被明確地界定，顏色也相互滲透融合，這使得塊面仿佛是從背景上隱約浮現出來，并且不斷地徘徊、浮動著。它們在畫面上產生某種韻律，溫和、舒緩而深沉，觸動著人們的心靈。亮部的色彩很溫暖，暗淡的色彩給畫面抹上一層神秘的、悲劇性的感覺。

羅斯科說：“我對色彩與形式的關系以及其他的關系并沒有興趣……我唯一感興趣的是表達人的基本情緒，悲劇的、狂喜的、毀滅的等等，許多人能在我的畫前悲極而泣的事實表明，我的確傳達出了人類的基本感情，能在我的畫前落淚的人就會有和我在作畫時所具有的同樣的宗教體驗。如果你只是被畫上的色彩關系感動的話，你就沒有抓住我藝術的核心。”記得我第一次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看到波洛克和羅斯科的作品時，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我是先看波洛克的作品，眼睛跟著畫面的筆觸在流動，而當我走到羅斯科的作品前，氣息一下凝固了，我被羅斯科作品中的邊緣線和色彩所吸引，感覺羅斯科作品的色彩在無限地向外延伸，并且從內部散發著光，而我仿佛跟著畫面在呼吸，我被深深地觸動了。

馬克·羅斯科，《3/13號》，1949

馬克·羅斯科，《5/22號》，1950，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藏

克萊福德·斯蒂爾，《1951-T No.3》，布面油畫，1951，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藏

羅斯科的畫往往尺幅很大，這是為了能讓人置身于體驗之中。在1951年的一次采訪中，羅斯科曾說，他創作大幅油畫的目的是想讓觀眾置身其間。“你在油畫中，而不是掌控它。”他的大幅油畫將你吸引向前，圍繞著你，色彩彌漫在你吸入的空氣中，似乎世界已經融入厚厚的光線中。

羅斯科的壁畫

羅斯科畫面這種強烈的視覺感染力，令他收獲前所未有的成功。1953年，羅斯科加盟西德尼·詹尼斯的畫廊之后，他的第一場大型博物館展覽于1954年在芝加哥藝術學院舉辦。媒體把羅斯科的作品形容為“抽象表現主義的新星”。1958年，正值事業巔峰的羅斯科，代表美國參加了威尼斯雙年展。同年，羅斯科受托給紐約公園大道上新完成的施格蘭大廈的四季餐廳提供壁畫，根據商談，羅斯科將收到三萬五千美元的報酬。

羅斯科準備裝飾的房間是四季酒店預設給精英管理人士提供的一個高級餐廳。四季餐廳長而狹窄，為了讓作品能被看到，它們必須掛在就餐者的頭頂，而不是像羅斯科之前喜歡的那樣只是放在地板上。在為施格蘭壁畫連續工作了三個月之后，羅斯科在一次演講中闡述他對藝術的理解：“當我創作的時候，一種悲劇性的感覺時常伴隨著我。”為了表達這種悲劇性，羅斯科采用了黯淡色調，將內心的壓抑和沉重一層一層傾倒在畫面中。雖然項目只需要提供9幅壁畫，但羅斯科最終為此創作了30幅作品，而且一組比一組顏色更深，最終在佛羅倫薩米開朗琪羅修建的美第奇圖書館的影響下，完成了著名的“施格蘭壁畫”。

然而羅斯科實在無法忍受作品成為富人餐廳的點綴，最終還是退回了訂單。1969年，他將這組壁畫捐贈給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泰特專門為羅斯科設立了一個獨立的空間展出這9幅巨型壁畫，并且不會展出其他任何作品。另外一組在日本的川村美術館，其余的在華盛頓國家美術館以及羅斯科后人手里。

退回訂單的事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爭議，但這并未影響到羅斯科的聲名。1961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為羅斯科的作品舉辦了一次回顧展，共展出48幅作品。展出大獲成功。羅斯科每天都會去自己的回顧展，密切關注自己的畫作。其后，展覽相繼在倫敦、阿姆斯特丹、布魯塞爾、巴塞爾、羅馬、巴黎進行巡回展出。

繪畫與眼淚

埃爾金斯在《繪畫與眼淚》這本書中談到觀眾看到羅斯科作品的反應時說：“羅斯科想創造一種帶有‘個人宗教經驗的藝術，他想創造出一種能讓觀畫者產生宗教反應的繪畫，哭泣是觀者領會到這一點的原則性標志。至少，據我所知，很多觀者常常在這些畫前哭泣，這些故事發生在1949年之后，即羅斯科確立其個人風格之時。”羅斯科也是20世紀所有畫家中使人們有可能在其畫作前哭泣的畫家之一。在1957年的一次采訪中，羅斯科說：“在我油畫前哭泣的人，都是和我在創作這些作品過程中，擁有相同宗教經歷的人。”在與馬瑟韋爾的交談中，羅斯科認為個人的狂喜是油畫的關鍵，“藝術就是狂喜，抑或什么都不是”。這其中包含著更加豐富的意思。通常，羅斯科都避免清晰的言論，同時，他也否認其作品具有傳統意義的宗教內涵或者其他意義。正如羅斯科的傳記作家詹姆斯·布雷斯林所說：“羅斯科并不強調其作品中的宗教內涵，他否定由其他人強加于繪畫的宗教特征。”“羅斯科教堂”被認為是羅斯科藝術生涯的集大成之作，也是其生命終點的標志。

羅斯科在其生前的最后兩年里一直在探索暗色的運用。1968年，羅斯科的抑郁癥逐漸加重，他開始離群索居，最后獨自逃到畫室，用一整年的時間完成了人生最后一批作品，畫面只剩黑和灰，預示著死亡。1970年2月25日，羅斯科選擇以割腕的方式，結束了一生。

在繪畫史上，羅斯科這一代的每一位藝術家都有獨特的個人風格，并在藝術史上占有一席一地，他們詮釋了什么是美國藝術，挑戰了抽象的極限。到20世紀60年代，抽象表現主義因為樣式化逐漸失去公眾的青睞，以安迪·沃霍爾為代表的波普藝術開始產生并取代了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史發生了新的轉向。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