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詐騙案“連累”的局長

許雪衛

楊玉成于2002年1月至2017年4月任鹽城市體育局局長、黨委書記，主持市體育局黨委和市體育局全面工作，2017年4月任鹽城市體育局黨委書記。楊玉成的犯罪大多與鹽城體育局及下屬體校的工程項目有關，而其落馬也純屬偶然，系因一名向其行賄人員涉嫌詐騙犯罪而被牽出。

甘做賠本買賣的房產商

明明知道對方二手房要價大大超過市場價，卻主動說服自己的親戚買下，并主動承攬部分款項;明明知道是贗品，卻多次自愿出高價回收官員手中的字畫或文物。這一筆筆賠本買賣中的冤大頭就是鹽城市金塔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塔置業”）董事長倪軍。倪軍之所以情愿做這些虧本生意，是因為這名官員是他命中的貴人，多次幫他做成生意，并在升學、參軍等方面關照過他的兒子和親戚。

這名官員不是別人，正是時任鹽城市體育局局長楊玉成。客觀地說，楊玉成確實有恩于倪軍，無論是生意場還是職場，楊玉成都幫了倪軍不少忙。從2009年開始的七年間，倪軍在建設博奧東苑小區人防地下車庫工程、租賃體育局全民健身中心辦公用房及體育場門面房、借用老體校堆放工程渣土等事宜上得到了楊玉成的多次幫助。不僅如此，楊玉成還在倪軍的兒子倪亦俊到市體校射擊隊學習及招錄原廣州軍區射擊隊、倪軍的侄子倪亦爽參軍復檢等事宜上出了力。

由于雙方結識已久，倪軍與楊玉成之間的官商交易持續了13年之久，倪軍在這期間先后28次向楊玉成賄送款物合計價值1047749元，倪軍也因此成為向楊玉成進貢的最大金主。

剛開始的時候，雙方并不熟悉，倪軍經常以送購物卡的形式向楊玉成進貢，而且金額并不高，大多是2000元、5000元這樣的額度，最多的也就10000元。后來隨著兩人關系慢慢熟絡，倪軍干脆直接奉上現金，金額增加到數萬元。雖然倪軍不斷進貢，但楊玉成并不滿足。也許楊玉成覺得自己幫了倪軍這么多的忙，倪軍給自己的回報太少，于是自編自導了向其高價轉賣文物字畫及高價幫忙處理二手房的鬧劇。

2010年至2014年間，楊玉成先后5次將其擁有的或低價買來的山水畫以5萬到8萬元的價格賣給倪軍。2014年左右，楊玉成在網上花1萬余元購買9只斗彩雞缸杯。2016年上半年，楊玉成將其中3只雞缸杯以10萬元的價格賣給倪軍。事后經鑒定，上述字畫大多是仿品，價格分別為1000元至8000元不等;三只雞缸杯均為現代仿品，價格為1950元。以上楊玉成賣給倪軍的所有物品總價值僅為26450元，但他卻總共賣出了42萬元的高價。

“高價賣字畫等給倪軍，是因為他經常請我幫忙，加上他以后還會有求于我，故想以這種方式變相讓他送錢給我?！睏钣癯砂赴l后供述。倪軍也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其中的玄機，只是因為有求于對方故意不點破而已?！拔艺J為楊玉成給的字畫價值很低，甚至是贗品;我也知道雞缸杯是假的，高仿的最多5000元一只。但考慮到楊玉成在房地產開發等多方面給予自己幫忙和關心，而且希望他繼續關心，故同意買字畫和雞缸杯。”倪軍事后道出自己甘當冤大頭的原委。

2013年初的時候，楊玉成請倪軍幫忙處理自己位于世紀花園的一套舊房，當時倪軍的內侄周小權正好要買房，于是倪便在兩人間當起了中介人。楊玉成向周小權開價139萬元，并提出裝潢、家具、鋼琴等作價39.8萬元。周小權看房后認為房屋加裝潢、家具等也不過值一百二三十萬元，便不同意楊玉成提出的價格。為促成雙方成交，倪軍主動當起了冤大頭，提出房子加車庫139萬元由周小權支付，裝修、家具及家電等作價39.8萬元由他代為支付，且以上房產、配套設施及家具等都歸周小權。周小權聽后表示同意，并與對方履行了買賣手續。雙方在協議上約定房款合計178.8萬元，其中39.8萬元的裝潢及設備款，名義上是周小權付的，實際是倪軍付的。

第二中標人中標背后的官商交易

2012年至2015年，楊玉成在擔任鹽城市體育局局長、黨委書記期間，工程商汪興明作為第二中標人，在鹽城體校新校區建設工程第一中標人被取消資格后，與其聯袂演繹了第二中標人替補中標的官商交易，楊玉成先后4次收受汪興明親自或通過他人所送人民幣合計36萬元。

2012年，汪興明借用江蘇建興建工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建興集團”）資質投標鹽城體校新校區建設工程。2012年9月10日，鹽城體校公布結果，鹽城市第一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下稱“一建公司”）成了該項目第一中標人，建興集團排在第二。正常情況下，一建公司已經勝出，汪興明自然無法承攬這項工程。然而，令汪興明喜出望外的是，建興集團的副總李達發現了一建公司的一個硬傷。原來，當時一建公司投標的項目經理就是建興集團職工，屬違規行為，故不具備中標資格。按招標法相關規定，在第一中標人被取消資格的情況下，招標人可選擇第二中標人，也可重新招標。

既然投標人有選擇，就會存在變數。加之當時外界有傳言稱體育局要重新對這個項目組織招投標，為了防止節外生枝，確保讓建興集團能按次序中標，汪興明經與李達商量后，決定對楊玉成進行“公關”。

原來，李達十年前任建興集團深圳分公司副經理時，楊玉成曾陪同市領導到深圳參加一個項目的開工典禮，兩人因此相熟。本身就是名義投標人——建興集團的副總，又與楊玉成有交集，李達因此便成了受托“公關”楊玉成的不二人選。

2012年10月，李達來到楊玉成辦公室。一番寒暄后，李達直奔主題，請楊玉成關注建興集團替補中標鹽城體校項目的事，并將汪興明事先準備的裝有10萬元現金的袋子交給楊玉成。兩天后，李達打電話給汪興明，告訴其事情辦成了。

建興集團替補中標本身不違反規定，還能省去重新招標的程序，拿到好處的楊玉成也很爽快地送出這個順水人情。

2012年10月17日，鹽城體校向鹽城市城鄉建設局建設工程招投標辦公室回函稱，經市體校提請市體育局黨委會專題會辦，擬建議第二中標候選人為中標人。第二天，建興集團被作為中標單位予以公示。不久后，建興集團接到鹽城體校通知，領取中標通知書并簽訂了合同。

2012年12月，汪興明通過他人約請楊玉成夫婦吃飯，飯后，在送楊玉成上車時將裝有12萬元現金的禮品袋放到楊玉成車內。此后，在2014年、2015年春節前，汪興明又先后兩次向楊玉成賄送8萬元和6萬元。汪興明事后稱，送錢一方面是感謝楊玉成在工程中標一事上的關照，另一方面是希望楊玉成在工程驗收、付款等方面給予關照。

詐騙案偵查中發現受賄線索

楊玉成的案發不是源自舉報，也不是偵查機關主動查辦，而是因另一起刑案偵辦發現了查辦線索。由于向楊玉成行賄的汪興明涉嫌詐騙，江蘇省濱海縣公安局調查后發現了楊玉成的貪腐線索，有關部門遂介入調查。

2017年7月5日，江蘇省鹽城市紀律檢查委員會對楊玉成采取“兩規”調查措施。2017年9月21日，鹽城市人民檢察院對楊玉成受賄罪立案偵查。2017年11月18日，楊玉成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同年11月23日被刑事拘留，12月7日被逮捕。

江蘇省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2003年至2017年，楊玉成在擔任鹽城市體育局局長、黨委書記期間，利用職務便利，為金塔置業、汪興明等單位或個人謀取利益，先后收受倪軍、汪興明等人賄送的款物，合計價值2127749元。

2018年11月29日，江蘇省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刑事判決：被告人楊玉成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繼續追繳被告人楊玉成未退贓款人民幣2127749元，上繳國庫。

一審宣判后，楊玉成不服，提出上訴。2020年1月20日，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公布該案二審判決結果：維持一審判決第一項，即“被告人楊玉成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撤銷一審判決第二項，即“繼續追繳被告人楊玉成未退贓款人民幣2127749元，上繳國庫”;繼續追繳上訴人楊玉成未退贓款人民幣2087749元，上繳國庫。

（本文除楊玉成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