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名家印章

金鑒

陳鴻壽（曼生） 鐫印? 攝影? 金鑒

北京的收藏市場我還是比較喜歡朝陽大柳樹的，因為它比較接地氣，不像古玩城，讓人感覺高不可攀。

西泠八家之一黃易“墨居”印

我在大柳樹的一家店里見到不少錢幣、瓷器及印章，又見靠墻的玻璃柜里有老印章數十方，有三方是我所知的名家——一方是丁輔之的，一方是黃易的，另一方是石濤的。這幾位在中國文化史上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從印章所用的石頭上的包漿看都是老印石。攤主告訴我，店內的這些錢幣、瓷器、印章大都是他父親在文物局工作退休后搜集的。他父親搜集的印章竟有5萬方之多，且來自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西泠印社。我當然不能完全相信他講的故事。我問他丁輔之的那方印多少錢，他說1000元，可以適當優惠。

我對印章的喜愛是從十幾年前開始的。當年，我因喜愛陳鴻壽（號曼生）鐫刻的紫砂壺，購買了一本中貿圣佳的拍賣目錄（2008年春季中國古代文房用品專場），沒想到，上面除了他的壺外，竟有他鐫刻的印章76方，七八方底價在2萬至4萬元，相對紫砂壺來說是價值洼地。這引起了我對印章的關注。當時，我為此查閱了大量資料，并寫下《一個值得珍視的發現》一文，收錄在《布衣之雅》輯中。

這本拍賣目錄還涉及清代著名的篆刻家多人，譬如：姚元之、黃易、鄧石如、奚岡、紀昀、惲壽平、蔣仁、丁敬、桂復、阮元、文彭等人的印章，這些印章均來自原清宮內務府三院慶寬家舊藏。這是我比較系統認真地觀看、賞析清代著名金石家印章的過程。之后，我每年觀看拍賣會預展時，見到清代著名篆刻家的印章，便會上手仔細把玩、觀賞。

這本目錄中，第528號拍品有9方黃易鐫刻的印章，其中有黃易落款的邊款。我觀看這家店里賣的黃易的印章落款，與目錄中介紹的落款相比還是有些差異的——是隸書與楷書的不同？還是中年與老年字體的差異？這還有待于我進一步考察。但右邊落款“乙卯半窗月黃易”的黃字中間“由”字右邊向內彎的豎的形狀，卻與店里這方黃易落款風格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將上面3方印章拿出來問店主多少錢，攤主說不得少于800元，這價顯然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圍。我僅要了丁輔之及黃易兩方，最終以400元成交。在我看來，這兩方印章雖是名家之作，但應該是名家的應酬之作，不是精品。因為精品不僅印章正文精細，邊款鐫刻得也十分華麗雋永，顯然這3方老印章是經過甄選被淘汰后的作品。

這方有“乙酉黃易”黑色條石印章，包漿極濃。因年代久遠，包漿已深深侵蝕石質深處，從外表已經看不出石是青田，還是昌化，或是壽山。該章僅鐫二字，購買時僅看出一字是“墨”字，另一字沒看出來。

“墨居”黃易鐫? 攝影? 金鑒

黃易（1744—1802），字大易，號小松、秋盦，又號秋影庵主、散花灘人。浙江錢塘人，兼擅篆刻，與丁敬并稱“丁黃”，為西泠八家之一。他有“小心落墨，大膽湊刀”一語，深得篆刻三昧。請溫唯世老幫我看這方印文，溫老認為“墨”字筆畫有些超乎常理，另一字可能有缺陷，終究沒破譯出來。我問溫老，是否是“廬”字？他說不像，我問能否肯定是齋號一類？溫老說或許是“室”或是“居”字。我感覺該字下面是“口”字，“居”字的可能性大，暫且認為是“墨居”吧。從黃易生平的時間1744—1802年查天干與地支，乾隆三十年即1765年是“乙酉”年，到今天是254年矣！這方印章兩厘米見方，長7厘米，“黃易”二字鐫刻得瀟灑，似曾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兩字。

西泠印社創始人丁輔之鐫印

我買的這方丁輔之用昌化石刻印的，印文為“竹溪（谿）沈均玱字笈麗”的印章，在當時我并不能確定是否為丁輔之的真品。

丁輔之（1879—1949），近代篆刻家、書畫家。原名仁友，后改名仁，字輔之，號鶴廬，又號守寒巢主，后以字行。浙江杭州人，系晚清著名藏書家“八千卷樓主人”（我國近代四大藏書家之一）丁松生重孫。其家以藏書之豐聞名于海內。嗜甲骨文，嘗以甲骨文撰書楹聯編成冊，自幼受家庭熏陶，博學多能。治印宗浙派，秀雅純正，用刀勁健，布局祥和，名印金石，代有搜羅，尤以西泠八家印作為多，嗜之成癖，摹賞無虛日，輯有《西泠八家印選》《硯林印存》、合輯《丁丑劫余印存》等數十種印譜刊行，皆彌足珍貴。丁輔之擅畫花卉瓜果，極其璀璨芳菲。

1904年，丁輔之與葉品三、王福庵、吳石潛四人聯名組織印社，以“保存金石、研究印學”為宗旨，廣邀海內外篆刻愛好者入社，切磋印藝。由于社址設于丁氏幼年讀書處，比鄰西泠，因而定名“西泠印社”，有“天下第一名社”之譽。當時印社影響巨大，李叔同、黃賓虹、馬一浮、豐子愷、吳湖帆等都是首批社員，楊宗敬、盛宣懷、康有為為贊助社員。我曾在東城中國書店購買過西泠印社出版的《百年西泠》紀念冊。

丁輔之是光緒乙亥舉人，所藏“西泠八家”刻印共計500余方，著有《槐簃吟稿》。印學以外關于甲骨文的研究，頗有心得，撰有《商卜文集聯》《商卜文集存》等著作。他46歲才開始學畫，無師自通，悟性極高，令人刮目相看。他筆下的蔬果用色優美，賞心悅目，令人垂涎欲滴，顯示出獨特的匠心和超凡的功力。

我在網上搜到一方“夢圓珍藏”印的邊款，有“丁輔之”的落款。鐫刻字體的風格，特別是“輔”字的右半部的下部向內收縮的樣子，與我購買的印章落款極為相像，終究令我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金石為印章的別稱，現代則稱為篆刻藝術。小小的一方印與政治、經濟、文化、藝術、考古、民族等都有聯系。即以藝術而論，方寸之間，氣象萬千，自古至今，不知凝聚了多少藝術家的心血，更不知傾倒過多少文人墨客。

我認為我買到的兩方名家鐫刻的印章，應該是本人鐫刻的，雖并非是名家經典之作，也算物有所值。我贊賞孫亞明先生在《漁樵閑話有春秋》中對古董的看法，好的藝術品令人興奮，為之激動不已。對于一個醉心收藏的人，與文物溝通，其樂悠悠，渾然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