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小確幸

王曉陽

近日回到老家，我遇到三叔。寒暄過后，三叔笑著說：“曉陽，你是十里八村的大才子啊！”

我有些懵了。這個才子從何談起啊！一詢問，原來是我父親把我榮獲征文大獎的事告訴了三叔。

唉，這就是我的父親，該怎么說呢！小時候，父親特別希望我有出息，跳出農村，吃上公家飯。他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可是多年過去了，我娶妻生子，蝸居縣城，是一個很平凡的人，沒有成為父親心目中的“人上人”。父親毫不介意，一如既往愛著我。不過，他也有自己的小確幸。

前不久，我調整了工作，從一個事業單位調整到一個更加重要的行政單位。當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他的臉上頓時浮現出驚喜，笑著說：“這是好事，到了新單位，要好好做事，本分做人！”他立即叫母親炒幾個好菜，拿出平時舍不得喝的好酒，非要和我喝上一杯，以示慶賀。

吃完中飯后，父親到處溜達，把這個喜事到處傳播，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有的還登門祝賀！父親笑呵呵地迎接，又是端茶，又是遞煙，滿面春風，仿佛年輕了十歲！事后，母親嗔怪他，說：“你怎么又到處說啊，你這個人啊！”“我這個人怎么了！難道我兒子有喜事，我還不能說嘛！”父親張開大嗓門，一臉神氣！母親沉默了，眼中漾著喜悅，也漾著無奈。父親轉過身來，目光柔和，高興地看著我。我分明看到，父親的臉上流露出驕傲和自豪。

有一次，我發現父親的剃須刀破損了，就立馬給父親買了一個，他拿在手上，反反復復地端詳，說：“這個剃須刀好啊，電視上打了廣告，謝謝你的一片孝心！”聽到父親的夸獎，我都有些不好意思。父親為我付出了青春和汗水，一個剃須刀算得上什么呢。母親后來告訴我：“你父親經常向別人炫耀，說你恰到好處地給他買了一個剃須刀，說你有心了！”我沉默了，有些欣喜，父親總是記得我的好，把它當成一種驕傲，而且還要與人分享。

這些年里，父親一直都是如此，把我的小成績當成最驕傲的事。比如我第一次獲得三好學生稱號，第一次在報刊發表文章，第一次獲得三等功，第一次在征文大賽上斬獲大獎，第一次走上中層干部崗位。還有不負他的期望，考上了大學;還有潛心寫作，一篇篇文章陸續發表，有的還編印成書！

至今，在父親的床頭，還疊放著八本書，都是征文集，當然里面有我的作品，父親把它們珍藏著，每次有客人來拜訪，他都要興奮地拿出來，請人家看。別人出于客氣，免不了要夸我幾句。父親聽了，眼睛笑成一條縫，臉上難以掩飾的小確幸，有時我看著都有點臉紅了。

我的小成績，父親都記得清清楚楚。有些事我自己都忘了，父親說起來卻如數家珍，還把我的獎狀放在柜子里，小心翼翼地保存著。母親對我說：“你父親太在乎你的成績和進步了，你的一點小成績和小進步，他都要樂上幾天，記得牢牢的。”

告別三叔，我快步走向老家。我要把最近取得的成績和進步驕傲地向父親報告。我知道，自己的點滴成績和進步，會成為父親永遠的記憶，讓他飽經風霜的臉龐盛開美麗的花朵。我要支持他“顯擺”一下，更要加倍努力，多做出一點小成績。

有時，我在想：父親種了一輩子地，在他心目中，我是不是他種出的最好的莊稼。